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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51 ...

  •   “哎哎小点声,老肖他来了。”
      “卧槽这么快,他是机器人吗?”
      被称作老肖的中年男人提着卷子,在叽叽喳喳的低语的衬托下缓步走入讲台,山雀似的吵闹声骤然失色,全场只剩下老肖的呼吸和推眼镜的动作。
      果不其然,老肖二话不说直接把卷子往讲台一摔,开始虎啸般的斥责:“看看你们考成这鬼样子!楼下普通班都有上一百一的,你们呢!三位数的都没有!!”
      “他们抄得可开……”
      “抄个屁!多从自身找原因,动不动就说人家人家怎么样,怎么没见你自己把分提上来?!”
      老肖一边骂一边捶讲台,坐在前排的人都能清晰可见木头讲台被他捶凹进去一两毫米,甚至还有几颗口水滴在了前排同学的镜片上。
      老肖接着骂,下面人接着嘀咕,就这么拉扯,老肖骂到最后一分钟才停,结果只讲了第一道选择,再接着以最大的力气捶打讲台,把粉笔一摔,破门而出。
      下课铃也随着怒摔声响起,也就一刹那的时间,嬉笑怒骂紧随其后,零食与伴侣纷至沓来。
      大家都没看见,人群中的他多少有点不一样。
      他低着头摘下眼镜,一只手死死攥着卷子,另一只手揪着一大把头发似乎在泄火,再直到两只手里都出现黑白褶皱。
      他默默退出人群的无知,轻轻推开教室门。
      头顶上的石砖一直在漏水,隔壁班的特长班长期鼾声如雷,不远处的角落老肖正抽着烟打电话,爽朗的背影显而易见。
      他的手掌扶上栏杆,极目远望。
      远方的操场人山人海。
      他想都没想,后脚一蹬双腿收缩,在空中画出一张大饼似的线条,同时闭上双眼。
      乒乓少年,无趣儿童,中年危机——少许人看向那个发出震响的垃圾桶,以为又是哪个操蛋高三往楼下扔东西。
      而这不无道理,因为曾有一回楼上高三打架就往下面扔了一个玻璃保温杯,正好把一个高一的脑袋砸出了七种颜色。
      直到桶内弥漫出熟悉陌生的味道。
      是那个扫地的老头,他被吓晕了过去。
      再然后是路过的学生,前来丢垃圾的老师,几分钟后才是整个学校以及门外的那些好奇又不想惹上事的小摊贩。
      那个班里的学生全都出来了,摆好一字长蛇,极力探出能力范围内或外的好奇。
      尖叫声也是从楼下一点一点传到楼上的。
      垃圾桶被倾倒。尸体滑了出来。
      喊叫,猎奇,疑惑,不绝于耳,渐渐的变成聒噪,怀疑,谩骂。
      “啥心态啊,我天天这分数,跳楼了吗?”
      “别这么说,人家长年全年级前十几,就你这嬉皮笑脸的没心态很正常。”
      “我听说是他家里人把他逼近绝境了,还说翻了他手机。”
      “那他爹妈不他妈活该是什么。”
      “哎,谁说翻手机就要跳楼了?什么意思?”
      “都进教室!别看了!!”
      “你们看,是他那个绯闻对象!”
      “卧槽?!该不会是殉情吧?那这情况,那个狗玩意儿的坑钱校长不得随两百?”
      “听见没有?!都给我进教室!!”

      小肖今天第二次堵死在这里了。
      那个交通灯早上就出现了些许问题,红色绿色明灭不定,凌晨五点多那会儿大雾弥漫,小肖开着车行驶在马路上起码目睹了三起不同程度的事故。
      比如小汽车撞护栏,小摩托撞小摩托,更有甚者开着超跑在大马路上猛飙。
      比如现在,小肖被困在这里,上下左右都在按喇叭和破口大骂,丝毫不在乎形象。
      小肖抽着烟摇下车窗四处张望,有哥们爬上了车顶拧开音箱,伴随着音乐疯狂摇摆,有女的扎堆坐在中间护栏划出一个圆,一边甩炸弹一边抽二条,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坐在车里百无聊赖。
      烟卷烧尽,他就再点一根。
      车厢里播放着上世纪的老歌,男歌手嘶吼着一毛不值的爱啊情啊乱七八糟,小肖的头发早就被乱风吹散了。
      直到第四根烟,终于有了一丝乐趣。
      一辆警车过去了。
      小肖目送着车尾灯渐渐出现渐渐消失,朝窗外扔掉第四根烟。
      不过好消息是,前排的车终于肯动了,引擎咯吱咯吱地往前爬,玻璃外的辱骂叫喊仍旧停不下来。
      直到那两个乌烟瘴气的男人女人出现在小肖的视野中。这下乐子可大了,这两个货一看就像完全不认识对方,却因为一个简单的剐蹭开始互相喷口水。
      大家约定好了似的,摇下窗户看着他们互相指责。
      女的一听就不像是讲道理的那种,粗旷的嗓门外加泼妇般的奇异打扮,吼得震天响,其实仔细分辨下来她一直在讲屁话。
      反观男方,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油挺,一直在摆事实讲道理,不过在这不讲道理的女人的强势压制下连连叹气,声调也大了不少。
      “小子,道个歉吧,你能骂过她我就跟你姓!”
      “道什么歉道什么歉?我可什么都看到了,明明是这女的刹车都踩不稳刮了人小伙的车尾灯,这女人蛮不讲理好不好?”
      “你再说!……我放你妈的屁!谁他妈跟这孙子是一家的?谁他妈说的?”
      “哟呵,乐子可大了。哎大家快来看啊,夫妻窝里斗了啊!”
      “老东西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我操你妈再他妈讲一句试试?我他妈当你老子都绰绰有余!给我过来!过来!!”
      “别他妈骂了!警察来了!快走!!……”
      “喂爸……跳楼?跳楼关我屁事,人家孙悟空大闹天宫都管不住,你一个无名无姓的小屁孩操心个屁。”
      “你再扯,你那鬼学校还能有局长的儿子?”
      “没钱,我他妈真没钱我操了,我他妈堵在这破地方两个多小时,看前面几个耍猴一样骂一上午,你烦我就不烦了?”
      “什么?”
      “……他妈的给老子让开!老子赶着去救人!!”

      “那孩子家长呢?”
      “爸爸说堵车,妈妈找不到。”
      “什么叫找不到?”咣的一声响,校长又把桌子捶出一个坑,“堵车堵车,大早上哪来的堵车?”
      “哦是这样……别他妈废话了,赶紧给他妈打电话,怎么着也得叫一个老子过来处理小子。”
      “好好好,我这就办。”
      校长猛摔大门跑向楼下。
      其实他母亲根本不是找不到,而是躲在出租屋内不停的和资方打电话。
      资方刚从她身上下来,眼前是白花花的一片。
      “拿着,日后别说见过我。这是报酬。”
      “我要这酸诗干什么?”
      资方提上裤子横了她一眼,砸门走了。
      “日后,这都日后十秒了。”她提上裤子踉踉跄跄地走到座机那里。
      仍是那个熟悉的号码,从他一进来开始就一直响个不停。
      她挺想拨过去,但又想到可能又是那个死崽子又干了什么坏事儿,所以不想掺和,她就拿出了藏在抽屉里的小本子,随便抓了一件外衣,再从乱糟糟的桌面中抽出一支笔。
      这上面写满了数字,都是资方的明信片,还是有那么几个她是记住了的。,长度她都了如指掌。
      只不过这才打了第三个电话,对方就告知了她一个如雷轰顶的消息。
      “什么?失业?”
      “没错!失业!”对面的胖男人各种嘶吼,“失业!他妈的听清楚了吗?!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公司在干吗?早点收拾铺盖卷儿走人!”
      她不怎么相信这句话,仍抱着丝许侥幸:“老板,这怎么可能?全天下那么多职业都有失业的可能,演员怎么可能失业?老板你想想啊……”
      啪。
      嘟,嘟,嘟。
      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她被愤怒地挂掉了电话,那厢愤怒的吼叫仍余音绕梁。
      演员失业?
      演员怎么可能失业?
      全天下那么多疯子游民盗贼都还没说要失业,怎么偏偏我这么个演员失业?
      她的确是怎么想的,多少有点怅然,内兜里还有半盒烟卷,她摸出一根点上,浓厚的辣气与周遭的粉尘颗粒融为一体,逐渐包围她。
      她心生一计。
      她还认识一个人,她拿出电话给那个人拨过去。
      “喂。帮我找——它死了。”
      “……”
      “……谁?”
      “它,它死了。”
      “真死了?”
      “对,死了。刚死。”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在天台,狗日的在我手上。”
      “你打电话什么意思?”
      “帮我找份工作。”
      “你的资方去哪了?”
      “他说我失业了。”
      “……”
      “……”
      “我要去学校,找我儿子。”
      “那就下辈子吧。”

      其实他能成为她的助理就是一个意外。
      要不是韩言穷得揭不开锅,也不会委身变成这么个臭演员的助理。
      兼职无贵贱,韩言如是说。
      好不容易放个假,他带着他的宠物去了趟医院,结果当值医生不在,一个小护士接了手。
      “您现在这坐着,我们来安排手术。”
      狗病得不轻,韩言在椅子上如坐针毡,活活三个小时过去了,没有人前来操心这件事。
      韩言养它养了很久,感情深了,坐着坐着就开始抹眼泪,周围人都不知道这男人发生了什么,权当亲人刚离世之类。
      直到那疯子出场。
      韩言觉得人堆中的那个秃子很眼熟,他转头往背后墙上一看,他就是韩言一直在等的当值医生。
      于是韩言打算起步去问问他的狗怎么样了,没想到被人捷足先登。
      是被一群人捷足先登:“你给我说清楚了!凭什么在你这治病要他妈这么多钱?还他妈给我治没了?!”
      “我说了,我不是上帝,哪个医生是万能的?”
      “治病治出事了你当然找借口……”
      骂人跺脚的老太太,狮子大开口的中年男人,忪哭得感天动地的年轻人。
      韩言很明白,这是精心策划的组织。
      所以他在那个秃子终于脱身之际,在厕所打晕了他,将他带到了天台。
      待秃子醒来,阵阵凉风往他脖子里灌。
      “你谁啊?”
      “我刚刚都看到了。”
      “你看到什么了?”
      “你治死了。”
      “他们都在放屁。”
      “我的狗呢?”
      “什么狗?”
      “四个小时前,我把狗交给了你的护士,我的狗呢?”
      “我想想……”
      “……”
      “……我好像没有接手动物手术。”
      “就是说,也治死了?”
      “哎哎你可别瞎说啊,我都是有安保和入账记录的。”
      “我的狗呢?”
      “我真……哎哎你电话。”
      “我的狗……”
      “对。死了。刚死。”
      “你干吗?喂?!来人啊!你想干什么!”
      “……”
      “下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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