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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5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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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乐,吃饭了。”
十秒钟过去了,卧室的门被慢慢推开。
施甯昂起头,又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怎么又是咸菜馒头这些。”
“特殊情况,忍忍吧。”
施甯取下腕上的皮筋随意蓄起头发,把碗筷摆得整整齐齐,并搬来两把椅子,施甯做完这些,盘起腿拖着下巴在沙发上,紧盯着门。
又过了半分钟张乐才出来,施甯见状不禁微微蹙眉:“怎么又抽?”
张乐那长得能盖住鼻子的头发把下颚拉长,薄衬衫下清晰可见片片淤青和两片针孔。
张乐抽抽嗒嗒嗤笑两声,把自己甩到椅子上,无精打采地拿起热腾的馒头。
他摘下眼镜,猛地将馒头戳进施甯的嘴里。
“不抽两口没精神。”
施甯习惯了这厮的吊儿郎当,权当这馒头是什么琼浆玉液:“那你现在有精神了?”
张乐瘫着,皮笑肉不笑地取下脑后的皮筋还给施甯,顷刻,如瀑的长发盖住了四分之三的面庞。
“张嘴。”
“头发好吃是吗?”
“味道也不咋地。”
“还给你。”施甯把皮筋重新拍在桌上,双眼直勾勾注视着这个疯子。
两三声有气无力,一次接一次的嗤笑。
“你不是说,”张乐斜视着她,又拿起一根筷子把玩,“要和我分手吗?这又是什么,鸿门宴?”
施甯马上把馒头往张乐脸上一砸,撇下他手里的筷子,站着,看着。
张乐歪着眼光,无神地笑着。
再到施甯掀翻了餐桌,玻璃碗具碎在一地,张乐始终不为所动,只是沉默,保持不动在椅子上,看着施甯从韬晦待时的女人变成枕戈饮血恨不得将张乐剥皮抽筋的狂兽。
施甯即便忍无可忍,想打他踹他却又无计可施,囿于无数个原因以及心理搏击后,施甯再一次夺门而出。
夺门而出的动静却在张乐心里激荡不出半丝烟花,此刻他又一次醉倒在废墟中心处。
“施甯!”他无故大喊,音波撞在有限的白墙上,“天黑了。”
天早已经黑了,从张乐在房内把枕头插上的那一刻开始。
得走,他想去个地方。
等到张乐穿上衣服合上房门时已经月上三竿。凛冬将至,街道内外血气方刚,黑夜尽头不知向何方。
张乐对那些采花大盗或是以窃取他人晚餐为豪的蠢材没有兴趣,也对头顶何时降雪更没有兴趣,他此刻出行只有一个目的。
那个地方挺隐蔽,还是施甯的一个朋友来串门时候无意间提起的,从家门口到那里不须片刻。
张乐斜下视线来回确定,最终走进了这个黑洞洞的与世隔绝的巷口。
他简单的抬头望了望。乌云密布,电缆再次失窃,层楼穷穷。
张乐环顾四周,将眼镜收进衣兜,选择了一个楼梯口。
墙壁乌烟瘴气,灯光明灭不定,喊叫此起彼伏,张乐漫步在黑黢黢的氛围里,终于看见了那张传说中的卡片。
彩色的身份证,罗列了一些数字。
就是这个,张乐的记忆力向来如此。
张乐正盯着这东西来劲,背后无声无息地冒出来一个人,二话不说就往他肩上拍了一下。
张乐并未表现出极大的震惊,而是目光不移地,上半身缓缓转向他。
一个中年男人浮现他的眼前。
“别想啦!赶紧打电话,这女的,我熟!”
张乐来回扫视着他的肉脸,双眼微眯,吹灭了他嘴边的烟头,并三下五除二拧断了他的脖子。
张乐拍掉肩头的浮尘,顺着尖叫最薄弱的位置,寻得一间还是空着的房间。
布置得还算得体,窗帘的纹路看起来很暧昧,四周架着书架,和那些不为人知的落满灰的书籍,电视机台上还甩了半瓶早就不能喝了的啤酒。
张乐来回走着,只是不说话,从兜里摸出支烟放进嘴里。
烟雾弥漫之际,脚步与敲门声并肩同行。张乐拿下烟头拧开门,却空无一人。
灯线环绕出一个黑色的背影在楼道交界处,张乐用力吸了一口扔到脚底下踩灭。
张乐朝着尽头处的背影迅速回忆了一遍电话号码。
恍惚之间,她似乎站住了脚。
张乐靠在门沿,无声地邪笑。
果然,高跟鞋踏着被水沁烂的木地板,一点一点接近张乐。
张乐得以看清她的面容,细腻有质感的皮肤即使在如此条件下依然占据了张乐百分百的眼睛。
“是,是你?”
“是,是我。”张乐其实不想开口,可是见来人如此不可方物,便主动展示一下自己。
“进屋说话。”张乐侧身让出通道。
女人朝他笑了笑。
张乐一直保持着迷雾般的微笑,拿出卡片对了对,笑容更带劲了。
“好有诚信啊你。”
“嗯?”
女人抚摸着床沿,架起腿在沙发椅上坐下。
“你指哪方面呢?”
张乐肩靠在壁画上,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圈。
“各方面。”
“我叫张乐。”
“我叫段凡诗。”
“此马非凡马,房星本是星。”
“你是语文老师?”
“你看我这身打扮像么?”
段凡诗笑:“不像,像黑老大的嫡子。”
“答对了一半。”
“你站着不累吗?”
“我是甲方,甲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下两个人都笑了笑。
“那边坐。我要这个椅子。”
张乐眼神示意她去床上。
“我?”
“房间里还有丙方吗?”
段凡诗低头闷笑,只得乖乖换位置,这下就轮到张乐翘腿了。
“多少钱?”
“388,588,888,你挑。”
张乐这回居然笑出了声,任由段凡诗疑惑的眼神肆意妄为,就只见他从兜里拿出十几张钞票。
“我加钱,你一晚上都给我保持一个位置行吗?”
凌晨三点。
张乐从床单上起身,低头环视了一圈,默默走到窗边点燃一支烟。
待到燃至一半时,女人开了话。
“我挺后悔的。”
“你后悔什么?没带钥匙?钥匙不是在你手上吗?”张乐怔怔望着远方的电子商城与星河做的荒原,再次失语。
“我应该多带一包纸,你看,弄得到处都是,而且你又不戴套,我还要擦。再说,你是憋了一个世纪么?还是你从来没见过女人?”
“在我认识的人里面你是最凶的那个,你看,胸上,你的巴掌印。”
“裤子那你自己看,还在滴水嘞。”
皮带被扔在张乐脚底下。
“段凡诗。”
正在戴胸罩的她闻之一愣。
“叫我?”
“你有男朋友吗。”
“你看我像吗?”
张乐转身,赤裸地凝视着她。
“我有一个女朋友,不过刚刚分手了。”
他开始穿裤子。
“挺好的,前面还有更好的不是么。”
张乐只是穿衣服不说话,直到那熟悉的刺耳声出现在玻璃外。
张乐几乎反射性扑倒在窗边。
“怎么了?警笛声而已,大惊小怪干什么。”
张乐看着那车停在视线可见范围内,车里下来几个人,往一栋楼里走。
“嘿,你在看什么?”
“段凡诗。”
“嗯?”
“你帮我一个忙。”
“你帮我给我一个朋友一份礼物。”
“谁?”
“救命恩人,或者说,是世仇。”
“什么礼物?”
张乐缓缓回头,又取下了皮带,松松垮垮的裤子咣一声掉在地上。
那里面好像有东西,段凡诗一直看着他。
“忘了说,我还真是一个老师。”
“我是一个非凡的生物老师。”
——
男孩站在灾难中间。
这未免太过残忍。
他根本不认识任何一个人。
包括那白溜溜的。
他很难得地哭了。
找不见爸爸,看不到妈妈,人生只有大写的一个问号在病历上。
他们究竟想干什么。连一朵花都不曾留下。
一瞬间有很多冲进脑门。
譬如那个朋友写过的长诗。
他有点望不见未来。
涣散如那个大胡子叔叔。
不舍得。
那个人是谁?
你别过来!
谁来救救我?
您是?
你认识我爸爸吗?
我看不见他了。
您叫什么呀?
彼时,不过两簇年轻的灵魂杂在一起。
吕原拿下脸上的护具,只是蓦然惊讶于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小男孩。
闪烁的眼光,以及心田背后的秘密。
吕原伸出一只手,挤出一个微笑。
“孩子,你叫什么呀?”
“叔叔,我叫张乐。”
“张乐,张乐……”吕原重新朝他笑了笑,笑得更柔软。
“孩子,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