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常》温室青年

49、49

　　“张乐你给我过来！！”
　　张月国已不记得他吼了多少遍了，只记得张乐一句话都没听，光着屁股在浴室里到处跑啊跑啊，泡沫和水渍溅了张月国一身。
　　张月国本想使点劲教育他，哪成想手上拿着肥皂毛巾什么的就是没注意脚下，咣当一声，屁股感觉碎成了五六七八瓣。
　　伴随而来的是小张乐嘎嘎的坏笑，以至他很快就学会了面前这个名叫爸爸的男人两秒前的滑稽动作，模仿着，紧接着无情嘲笑着。
　　张月国顾不上疼，迅猛的意识到张乐此时神经放松，于是他脚底生风，一把摁住了小死孩的脑袋。
　　只听合拢的浴室门那头传来阵阵婆娑。

　　——

　　张月国现在站在门口，一支烟刚被点燃着，却如风中残烛一般凄惨。
　　他花了很久才把张乐摁倒在床上，又花了很久才把张乐弄睡着。
　　屁股的疼痛此刻大显身手，张月国出门前悄悄褪下裤子对着镜子，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瞄了一眼青肿的位置。
　　下午的小区门口是没什么人的，老头老太太一般都在家里搓麻或是呼呼大睡，没有年轻人，更没有乌烟瘴气的四脚动物。
　　所以从他出发到医院门口也就十几二十分钟，但水泄不通只不过挪移了几个单位了而已。
　　穿云裂石的喇叭，感动不已的叫骂，张月国见过的疯子都比他们狠千倍万倍。
　　医院里稍微安静些，张月国轻车熟路挂上号，耐心等待空余的电梯出现，然后走到科室前，默默混进人群等待。
　　张月国不是一个喜欢张望人堆并且窥见他人秘密的人，面前这种情况饶是谁来都得看两眼，然后发表一些见解与看法。
　　正在接诊的是一个地中海中年男人，正在就诊的是一个肥头大耳的口若悬河的女人，她的嗓门可以把对门躺着输液的三个病人吵醒，更甚，她还打算当众褪去裤子给地中海看她万里挑一的伤口，此举引来周围人阵阵不满与催促。
　　张月国始终站着，闭紧嘴唇。
　　他有注意到窗户外有异样。
　　他走出人群，打算拨一个号。
　　等张月国拿到药时，外面已经降下瓢泼大雨了。
　　他全身上下没有一样东西防水，除了空荡荡的脑袋瓜子可以接水。
　　怎么办呢，得想个办法，张月国拿着药盒扶着腰站在大厅中央，断断续续的思路恰如眼前的人堆一样。
　　疯狂。
　　疯狂的歌再次响起。
　　“先生，您有带雨具吗？”
　　一个护士好奇的走过来询问了张月国。
　　“我？是的，我在想怎么出去。”
　　“给你一把雨伞吧。”
　　张月国看她从背后拿出一把黑色雨伞主动递给了自己，张月国还见她手里还抱着一大沓文档和一件衣服，突然犹豫了。
　　护士注意到了，于是腾出一只手从胸前的兜中拿出一张纸：“给您，这是我的名片，要是天气好了您就给我送过来吧。”
　　护士朝他笑了笑，张月国心口松了下来：“谢谢你。”
　　护士又笑笑，离开了他。
　　外面的确是水漫金山，本就坑坑洼洼的路如今变成了湿地一般，小桥下的脏河水被搅得天翻地覆，张月国吸进肺里一口冷气，硬着头皮撑开伞。
　　左脚刚碰到地面，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惨叫，张月国迅速回头，医院大门口赫然多出一具四分五裂的尸体和一个尚在苟延残喘的血人。
　　是那个肥头大耳。
　　张月国定睛一看，握伞的手猛地痛苦起来。
　　血液喷张，脑组织如裂石般散落一地，狂风卷携着恐怖的交响曲，暴雨冲刷着转瞬即逝的证据与颜色。
　　惊叫此起彼伏，医生鱼贯而出，衣衫似曾相识。
　　张月国这才想起兜里的名片，张月国打开一看，这根本不是名片。
　　姓名，年龄，一句话，没了。就在这么极短的时间内，张月国经受住了消失的信号，却被经住眼前的信号。
　　张月国都没看不出来。

　　强对流天气已经消失，浑浑噩噩的乌云仍在天空皱着眉，似乎打算开一家典当行。
　　这栋建筑张月国是第一次来，说不定这也会是最后一次。
　　门卫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上来就要求要跟校长见面的人，于是两个人就如何达成共识展开了一系列波涛汹涌的辩论，直到校长被吓来。
　　这里哪个带乌纱帽的不认识张月国？校长赶紧把他迎进园内，并把门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这也是个地中海。
　　“张哥，这是？”
　　“我有孩子，想让他上学，给我弄个名额。就这么简单。”
　　他俩聊得不艰难也不顺利，总之答应了张月国把张乐一个星期后送来读书的要求。
　　临走前张月国非常淡定地喝了校长一满壶茶，校长也配合地迅速打印出一张笑容贴好在脸上，目送着他离开。
　　校门口刚关上，张月国耳边突然又传来一声嚎叫。
　　还是好奇的好奇心驱使张月国回头看，一个拿着板砖毛都没长齐的小男孩砸破了另一个男孩的太阳穴，一摊血，一脑门血。
　　臃肿的门卫出现了，连忙扔下烟头的老师也出现了，谁都出现了，就是凶手还没有供认不讳。
　　张月国怂怂肩，离开了。

　　等他把伞送回去，名片交过去再回家，餐厅和酒馆已经开始营业了。
　　黑灯瞎火的楼道内只有也只能有张月国一个人，这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
　　张月国打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被五花大绑在靠椅上欲哭无泪的西装革履附和的狗，他的嘴被毛巾堵住了，呜咽着。
　　其次是满地的物品，酒瓶，钥匙串，臭袜子，以及数包纸尿裤，最后是光着屁股在客厅里举着玩具的张乐。
　　张乐放下身上的东西解开了毛巾，他一下就开始各种哭诉，说什么一接到电话就赶过来帮忙照看了，自己非常尽心尽责，张月国听着头痛欲裂，又给他塞回去了。
　　“我是有能力让你住在母胎里不出来的。你大可以试试。”
　　老娘舅被唬住了，一头冷汗，大气不敢出，张月国扭开冷冰冰的恐怖眼神，转过整个身体。他没功夫跟着他玩过家家，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张乐你给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