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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4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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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啊,不吃怎么好好交代?”
吕子曰满脸无所谓,面前的烟灰缸被塞得满满当当,文件夹握在他手上一丝不苟。
“可是我不饿啊。”
张乐晃晃手铐贱得惹人烦,旁边的朱奉却一言不发。
吕子曰的眼睛在他俩脸上来回跳:“大爷你好歹赏个脸行不行?”
“我不信。”
“你爱信不信,还给你脸了。”
酱香味裹着肉的味道席卷了本就不大的会议室,吕子曰眼角的余光分明看见朱奉动了两下手铐,朝自己泯了泯嘴。
张乐冲吕子曰莞尔一笑:“你的那位跟班呢,叫他来开个锁。”
“你不是不吃吗?”
“白嫖的食物岂有不吃之理。王翦!王翦!”
“我让你喊了吗你就这么得瑟。”
朱奉到处看,唯独没去看吕子曰也许飘忽不定的眼睛,也唯独没去看进门的那个小伙子。
王翦泯着嘴唇和上半身,拘谨到官方的身形连扭开手铐都是正规的。
“你去找方头把他筷子拿来,这大中午的他肯定有。”
王翦应声去了。
“谢主隆恩。”
“地主之谊。”吕子曰把一盆骨头汤推给了张乐,他转着手腕,于胸口的口袋里收起了眼镜,细细尝了一口。
“我说你不是钢笔就是西服,吃个饭你穿个正装干什么?”
吕子曰把他的警帽扣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一勺盐撒进了干锅豆腐里,固体酒精滋滋烧着,烧着张乐和朱奉鼻腔面前尴尬的空气。
张乐挽起袖子捏过一只碗,盛了一半给朱奉:“挺好喝的,就是淡了点。”
“你废什么话啊?”
“筷——啊?我吗?”
王翦推门的时机恰到好处,吕子曰扭过僵硬的头,接过尴尬的餐具。
“赶紧的,下午你那几位好同志就要被送进去了。”
张乐喂给朱奉一坨豆腐:“哦?比如?”
“比如,那两个老不死的。”
“为啥要搞公判大会啊?我也会上吗?”
“不好说。”吕子曰被肉汤烫到了舌头,王翦很有眼力见地拧开矿泉水瓶盖递了过去。
朱奉看了一眼张开手的吕子曰。
“表现好点,留你全尸。”
“那你为什么不把另外三个畜牲抓回来替我?”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说表现好点,指不定还能活着就回来了。”
“哦——你这叫强买强卖啊。”
“我这叫废物利用,让你重新做人。”
张乐塞了一口米饭进胃里:“你出的主意?”
“秦颇出的。”
张乐的眉间拂过一丝不安分:“搞瓶喝的呗。”
吕子曰拿出电话,一边擦嘴一边拨了个号,朱奉趁着这会儿赶紧扒了几口吃的,丝毫不在乎吕子曰不知何时早已扬起的脑袋。
“我这干活呢,你不是在请人家吃午饭的吗?”
“拿瓶饮料来,从你的冰箱里拿。”
“哦,等着。”
前面的那段沉默让张乐的思想进入了抓心挠肝的地步,他不自觉摸了一下手铐。
“请进。哟,来了。”
张乐面前的这个美女着实让他眼前一亮并且食欲大增。
楚南杉看都不看他,瞄都不瞄他那种桃花泛滥风情万种的眼神,放下可乐就狠狠地掐住了吕子曰的耳垂。
“下次自己备好,解剖不完就把你解剖了。”
楚南杉甩甩头发随手关了门,吕子曰若有所思的贱样,一手挠耳垂一手拧瓶盖。
“好喝吗?拿你换的。”
张乐从青椒肉丝里面探出一颗头,本就尴尬的脸庞此时显得无比扭捏:“什么叫拿我换的?这顿饭吗?我是计量单位吗?”
“因为你走到哪里哪里有故事。”
这话搁别人听好像是那么回事,张乐一听,脑袋里直接就蹦出一些七七八八的词儿。
不过张乐很快认清了这点,拽过饭盆又舀一碗,朱奉低头嚼骨头,脸红得如同猴屁股。
吕子曰自始至终都没有搭理朱奉,从一小时前进屋起,再到高汤过三巡,吕子曰都没拿正眼瞧过朱奉。
有人敲门。
“请进。”
“看你们聊这么开心我都不想进来了。”
余韵文总有一种老好人和事佬的感觉,比方恬军亲切多了。
“你说你讲不讲规矩,这么会时间还给他解绑。”
“那肯定得解绑啊,不然晚上的行动谁来当主力?这么好的苗子不能助长,是吧乐哥?”
吕子曰听见朱奉小声乐了,自己却在心口绞痛了无数遍。
余韵文很无法接受地摇了摇头。
张乐撑了两把衣服,坐直了点:“我吃好了。”
吕子曰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瞄准了说话的人。
朱奉这回胆大的出奇,以正眼回应着吕子曰。
吕子曰微微一笑,从裤子口袋里扔了包纸过去:“吃饱了就走吧,陈洪虎不像你们,他可没那闲工夫傻等。”
“走吧,你开车。”张乐在跟朱奉耳语,不过对于吕子曰而言声音略大。
也不知道他突然又犯贱的居心何在。
“那就走啊,自己自觉点,把手铐扣好,缩楼下最大的那辆警车后排去。”
“开路。”
从市局到吴凛的医院不过十五分钟。
吕子曰下车之前接到一通极其荒谬的电话。
“喂!我老陈!给你通报个事!亚当和萧江国那帮狗日的出逃路线不仅提前了还换了!”
隔着横栏,张乐抓着椅子咯咯乐着。
“你他妈笑谁呢?我白白损了五名弟兄的胳膊腰子大小腿你还给老子笑?”
“没他妈说你!是他妈的张乐!!”
主驾上的特警队员分明听出了队长的声音,手指一边死抠着方向盘一边死咬着上嘴唇,努力不让悲伤的笑声出现在空气里。
“你抓紧时间听到没?把祁威路政那俩人的口供拿到手,不然我把你和你后座那对儿苦命鸳鸯一块活剥。妈的。”
他挂了,骤然冷酷的气氛十分扎人。
吕子曰还是趁机在反视镜内看见了懵然抬头看张乐的朱奉,那傻样还是很好笑。
医院内外塞满了人,媒体的,警方的,看热闹的,大概是病人和家属的,还有一堆认不出但是张乐很笃定是熟人的人,只不过隔得太远略有模糊。
那些所谓的熟人全被夏凤环的人按在原地不动,一个姓黄一个姓付。
吕子曰暗自笑了几声,寻思着这小子任务完成得还真不错。
朱奉也很有脑筋地在旁边抠了几下张乐的衣角。
“下车!戒严!”
数名特警蜂拥至车门有条不紊地执行命令,吕子曰趁这空当朝楼上严肃地看了一眼,王翦拉着程桐雨的手雀跃着,楚南杉则在两个小朋友背后。
大多数人的快门声呼喊声和部分人的沉默声落在吕子曰的耳畔。
吕子曰按照方头事先备好的路线直上吴凛所在的ICU区,吴凛跟院长几个谈好了把医院里最空的四楼腾了出来。
昨晚制定方案的时候吕子曰表示了他对这个方案充分的不屑,因为他完全不怕张乐不交代,反正把他自己弄成这下场的人又不在面前。
在亚当身边,张乐又有什么理由到处撒泼?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公私分明,极其省事,还特别好养活。
四楼的电梯应声开了。
“那俩孩子呢?”
楚南杉指了指张乐背后的那俩屋子:“被安排到审讯室的对面了。”
吕子曰转过脸,冲着张乐喊了一句:“喂!问你个事。”
张乐竟然变得一脸落寞,语气十分阴郁,眉头扎在一起,解不开的闷闷不乐。
吕子曰才不管他什么心情:“知道待会里面什么人吧?”
“知道。吕子曰。”
“说。”
两个男人做了深刻的对视和心理博弈,貌似张乐服了软,晃了晃手铐:“让我看看我爸。”
“领他去见张月国。”
“谢了吕队。”
几个人领着张乐往一个角落走去,吕子曰和张乐竟然很有默契地看看对方。。
“你去帮我监督下王翦的进程,我去找那小孩聊几句。”
楚南杉一把扯住他:“人家一走你就破防?合适吗?”
“要你管。我愿意。”吕子曰迈开腿走了,楚南杉只得去看看王翦的设备捯饬着如何。
那厢朱奉坐在窗边,两个警卫看着他。
见吕子曰过来了,三个人攀谈了几句警卫就离开了。
年轻人的黑发掩埋了他的耳朵,依稀可见那抹睫毛还在活泼的闪动着,吕子曰这回懒得说话,招呼都不打就把他从椅子上拽起来到窗边。
外头不知何时洒起了小雪,剔透的水花溅在两个人的鼻尖上,落寞于他的时间与年代的悲伤之中,安静又无奈。
一向乐观主义的朱奉此刻眼睛里终于掺了一点灰蒙蒙的成熟,两个人都没看对方,一个低着头,一个目视远方。
“有把握吗?”
“没有。”
吕子曰把手送进朱奉软乎乎的脑袋里轻轻挠了两把,随即他又拿出一只手,握了一片雪花给朱奉。
清冷的面庞此刻再也绷不住了,肩头的耸动吕子曰只得慢慢抚慰。
可那颗树呢?祁嘉吟床边的那棵树还在,淡妆淡抹的摇摆于信风里。
小鸟却不在,它早已归巢。
吕子曰也去悲伤了一会,等他再一抬头,看见了自己眼睛里有数不清的血丝。
楚南杉在走廊尽头也揉着他的肩头抚慰着,吕子曰注视着朱奉和张乐进了审讯室,这才一掀之前的坚强直奔厕所。
ICU里的张月国平稳如常,即便他之前醒了,吕子曰长久不断的泪花也没能叫醒他。
吴凛在里面调试着设备,偶尔歪头看看吕子曰,吴凛的眼神里也充斥着部分不爽。
“他们开始了吗?”
“刚进去,你不也看到了吗?”
“王翦呢?”
楚南杉到处看了看,在秦颇边上那个书记员的位置看见了王翦。
“在里面办公呢,需要我去把他换下来吗?”
“……不了,我只是想出去买吃的。”
楚南杉拉着他的手在他脸上转圈:“好啊,你说,想吃什么?”
“祁威的饼子。”
“嗯?不是被工商局注销了吗?宏蒙将近一半人轰炸了人家的官方网站。”
吕子曰把擤鼻涕的纸装进了上衣口袋,解开警服,反穿着卧倒在长椅,警帽被楚南杉默契地盖进吕子曰的眼睛上。耳旁是呼呼的风,部分水花也被窗缝允许通过楚南杉的耳蜗,丝丝凉凉。
吕子曰的手还在楚南杉的手里,他的呼吸声自动校正了楚南杉的呼吸频率。
吴凛不久后也出来了,满头大汗。
“你这是咋了?检查设备难不成还跟设备打了一架?”
吴凛惨然不乐:“都怪张乐,我把所有包括呼吸机的供氧量都校对了,结果发现他把所有仪器的工作效率全给调低了一点,气死我了。”
“那等会他出来了你打他?”
“吕队长你起来,我给你和你的主治医师看个东西。”
吴凛拿出一个证物袋拍在警帽上,吕子曰探出头傻傻地吸了一口冷空气。
吕子曰扯着嘴角把衣服扔给吴凛,自己则拿过吴凛胸口栓着的手套,慢慢拿出这张纸。
这是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