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0、40 ...
-
参天大树也拦不住头顶毒辣的太阳。无数只蝉在树头发出毫无效用的抗议,大人们都在屋里或午觉或打牌喝茶,天花板上的风扇吱呀吱呀地叫着。
室外的那个小孩子盯着面前,草丛里伏着一只白粉蝶卧在花朵上,饶是他眼尖仍是看见了它,便迅速摆出一副猛兽捕食的姿势,步步为营向它靠近。
额头上,胳膊上,脸颊上敷满了豆大的汗珠,但这根本挡不住朱奉扑上去抓蝴蝶的决心。
他还在一步一步走,阵阵微风吹动了头顶的梧桐叶和脚底下的嫩草,朱奉吓得赶紧卧倒,只见那个蝴蝶扑闪了几下翅膀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好像完全没发现一个两足行走的动物在身后蠢蠢欲动。
机会来了,朱奉后脚一瞪,身体呈流线型,双手围出一个圈朝蝴蝶飞去。
草坪上赫然多了一个坑。
朱奉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从泥土上爬起来,顺着手缝朝里面看去。
强光反射在了朱奉纯黑色的瞳孔里,又印在蝴蝶奶白的翅上。
朱奉捧起蝴蝶,摸出别在腰间的瓶子,正拧开盖儿,突然前额发梢滴下了一颗汗粒,准确无误地落下朱奉捏住蝴蝶的食指上。
一个打滑,白粉蝶重获新生。
朱奉愣在原地,盯着它顺着阳光飞向万里无云的蓝天,打了几个旋儿便不见了。
朱奉一下午的成果就这么没了。
“你好。”
一个稚嫩的男声突然从朱奉背后传来。
朱奉循声而望,一个仿龄但又看起来略大的男孩在朱奉后面,短袖短裤凉鞋,满身大汗又带着纯粹的笑容看着他。
“我的蝴蝶没了。”
那个小男孩从腰间别下一个罐子递给了朱奉。
“你看,是它吗?”
朱奉掀起身上的短袖往脸上使劲一抹,又瞪大了双眼看向瓶子。
一只白粉蝶在瓶内做着无谓的抵抗,发现自己的头完全没有玻璃硬,就索性趴在了瓶底一动不动。
朱奉登时就喜笑颜开:“蝴蝶!蝴蝶!谢谢你!”
小男孩礼貌性地回复了一个美好的笑容:“我把它送给你吧。刚刚看你抓那个蝴蝶也挺费劲还失手了,呐,蝴蝶。”
朱奉笑得开心又灿烂。
两个小男孩理所当然地在草地上玩了一下午,出了一身汗全然不知,在火爆的天气下活蹦乱跳,直到日薄西山之际才筋疲力尽地躺在一个小坡上,一起望着天边的夕阳出神。
太阳终于熄火了,把最后一抹酡红抹在云朵里,勾出大片大片的烈焰烧在苍穹之上。
“谢谢你,你叫什么呀?”
“我?我叫张乐。”男孩脸上仍挂着美好的笑容。
“你好!我叫朱奉!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啦!你每天都会来这玩吗?“
孩童的友谊也是如此纯粹的吧,就像朱奉说完后那个男孩回复的那个笑容,也如同天边的残阳一样热烈美满。
可朱奉自那天起就再也没见过那个送给他蝴蝶的那个男孩了,他只记得他叫张乐。
每当大下午朱奉又顶着太阳撒欢的时候朱奉总能想起张乐,想起那个看起来柔和又可爱的笑容。
他也想过去找他,可是一旦跑出大人们基本可视范围内时就被喊回来了。
无数个残阳如血的傍晚时朱奉照旧躺在小坡上,他头顶边有一个人工喷泉,一到晚上就开始绽放出万千变化。
朱奉嘴里叼着根草对着西边的云彩闷闷不乐,挠着脑袋想了想张乐,最后一骨碌爬起来往家那边跑去了。
也不知从何时起,朱奉有了凡是傍晚一定要来这看一会儿夕阳的习惯,无论是被家长拽去幼儿园还是在野餐,住在这的居民久而久之都知道了,定时定点,那个地方一定会躺着一个小男孩在看夕阳。
兴许是一个小孩与另一个小孩无声的约定,兴许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期许。
因为那只蝴蝶?说不定呢。可能它已要跨入死亡了,朱奉脑海中仍回荡着那五个字。
“我?我叫张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