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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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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纹活动着手腕,不时瞄几眼左手边的信,他有点懊悔刚刚被锤的那两下子头,还以为是什么洪水猛兽,谁知道就是母子俩。
殷纹在茶几上翻了一会,手上多了两包瓜子和一瓶啤酒,这个沙发实在是舒服,反正能占个便宜就跑,为啥非要死盯着这两个人呢。
殷纹的舌头在瓜子壳附近游走,拿起启瓶器撬开了瓶盖,几股刺激的芳香飘进魏嘉和朱奉无法反抗的五官内,他俩被束在一个椅背上,你靠着我我靠着你,大概是殷纹扎了个极其痛苦的结,越动弹手腕越被收束得生疼。
还是放弃了,嘴边也被湿毛巾堵着,小孩子的心理还是薄弱些,魏嘉只是面部有点苍乱,朱奉稚嫩的脸颊边早已盖上了几层深度的泪斑。
殷纹倒是乐在其中,不仅因为这瓜子啤酒香到离谱,更主要的是看着两个弱小的猎物在面前扑腾,超级有成就感。
魏嘉见这个抢劫犯十分有情调,毕竟是敢从好几米高的位置荡进家门的,既然出场方式如此格调,可能还有一点点争取的余地,于是加大了扭动的力度,想博得一点可怜的注意力。
“哎哎,省点力气,等会可别倒在这,我可担当不起。”
魏嘉脑袋一转,故意暴露出了自己惊恐的眼神撒在了二楼的楼梯口,魏嘉背过去的手一狠心捏了朱奉一把,弄得人家哭也哭不出来,只得大声哼唧。
果不其然,殷纹捕捉到了今天的行动以来最为重要的信息,他喝下最后一口饮料,信步朝楼梯口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故意放慢脚步,细细拿捏着他俩的心理举动。
殷纹越动,背后的挣扎越激烈,殷纹露出惨笑的牙齿,迈了上去。
惊悚戛然而止,魏嘉还在装成恐惧的面庞烟消云散,冷静到肃杀的皮肤急剧收缩,双手在衣服兜里不断勾着,差点还被冰冷的拉链划破手。
一根闪着金属光泽的东西无声无息地被魏嘉握在手心,她看了看早已平静下来但也精疲力尽的朱奉。
魏嘉触了触朱奉,反馈给他几个眼神,当然这一切楼上的殷纹毫不知情。
楼上相较于楼下略显朴素,没了那些华丽的装饰和设备,更多的是基本的起居和日常生活必需的东西。
不过那个淹没在黑暗中的角落里的衣架子吸引了殷纹的注意。
殷纹摸了好几把冰凉的墙壁,结果一个开关都没摸着,殷纹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借着一点点打量这个老古董。
事实证明,真的有人用这玩意。
“警服?”
殷纹只认得这上面镶嵌的徽章,只不过这颜色还是头一回见,越想越不明白的殷纹索性推开了卧室门。
这哪里是卧室,分明就是被小偷横扫过的书房,纷乱的床铺上随意撂着纷乱的被子枕头,乱糟糟的纸张敷在上面,一片狼藉。
有张纸恰巧被月光照得反射,殷纹率先拎起了它端详起来。
“宏蒙?这四个人好像也不是咱这儿的地头蛇啊?”
殷纹有点不安,这里偏冷的空气导致殷纹的脖子不自觉缩了缩,他把这张纸放在了旁边一个比较显眼的椅子上,借着迷茫的月光开始到处翻找和这张纸有关的信息。
半分钟过去了,殷纹手里捏着一沓毫无秩序的纸,虽然题头都是大写的“宏蒙市局”,但此时这些玩意对于殷纹来说,仿佛跟阎王的生死簿差不多。
大多数都是手写的笔记,偶尔附着几张模糊的照片,黑白的彩色的都有,但仔细看,对焦的好像都是一个人,写的字也是,即便殷纹每个词都看得懂然后放在一起就懵了,但强烈的直觉告诉他,自己在无形之中变成了瓮中的鳖。
凉风习习拍打着窗户,冰凉的树木和车前灯纷纷注视着这个不速之客,也不知道是在成为无畏的守卫,还是成为了殷纹背后那几件衣服的禁卫军。
一阵一阵令人心惊肉跳的脚步突然从殷纹背后冒出。
“是你主动跑,还是我赶你跑?”
魏嘉踩着拖鞋站在拐角,整个人阴沉在黑暗里注视着殷纹,月光下的纸张被他捏得生响。
“我的直觉也告诉我一件事,你不是小偷,也不是个无知的人。走吧,趁离开这还有用。”
魏嘉嘴里好像嚼着什么,殷纹头一回感受到了这间屋子另一种的威严。
“总得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哦?”魏嘉仍然倚在墙边,“你想知道些什么?”
殷纹早已发现自己已经穷途末路了,自己想知道的真的太多了。
兴许是魏嘉眼神好,看见了殷纹手里的一张还算清晰的照片:“那是你们手下的一个喽啰。要不是有人跟我提起这事,今天晚上还真抓不着你。”
殷纹拿着东西默默转过身:“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下一秒就把你杀了?”
“因为就算我被千刀万剐之前,你也得先去救你的朋友。”
魏嘉往前走了两步,微弱的光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年轻,老成,出乎意料的平静。
“你跟这三个人什么关系?”
“我要是把什么都告诉你,我现在就已经变成几份烂肉了。”
凉风扫过魏嘉的脸,刚刚还在面前逍遥的殷纹转眼间崩住了自己的脖子,脆弱的动脉下,是一把泛着死气的刺刀。
“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对啊。”
殷纹被彻底哽住了,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这个女人不仅奇怪到半夜不睡来给自己打反手,还给自己下了套。
殷纹死死握着刀,却一分一毫不敢向上挪动半分,魏嘉的头始终与背后这个人保持着距离,倒也不是怕他一时兴起把自己剁了,怕就怕像他这样懂不懂都说不懂的聪明人随时都有可能做出一些无下限的事。
但她很快就有了办法。
“殷纹。”
“住口。”
“殷纹。”
“我让你把嘴闭上!”
“我想提醒你,赶紧回去,不然要出事了。”
“能出什么事?我一身轻松什么任务都没有,我那个愣头青同志非要出头被老板盯上,还有那好几个阿谀奉承的小老板,我就是个蝼蚁,凭什么该被送进监狱?啊?!”
“好好说话,别喷口水。”
“搞得好像你很懂一样。”
“我觉得吧,你们居然能被其他地方给盯上,很离谱不是么。”
“放轻松,我现在就是鱼肉,你是刀俎,想怎么宰割我就怎么宰割我,我能反抗吗?”
“我凭什么去信你?”
“那就相信你自己,好好想想,为什么会有其他人也来抓你,前提是,相信你的同伴。”
殷纹颤抖着眼眶,疯了似地回忆了快两个月以来那个金发蓝眼的畜牲做了什么。
殷纹手里的刀一点点垂直于地面。
“你要知道罪犯和艺术家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都不喜欢生活原本的样子。我的意思是,你有能力让他们成为罪犯,也有能力让自己变成艺术家,你是聪明的,不需要谁来教你,殷纹。”
魏嘉见人身威胁已经解除,飞快地离开了他的攻击范围,一把夺过他的军刺踢开了。
“包括其他不可言说的原因,都在告诉你,回头还有用。”
“那你也得给我点线索吧。”
魏嘉露出一种奇异的笑容:“等着。”
魏嘉转身看向那摊报告,来回倒腾了两圈,最后给了殷纹三张纸。
“都是复印件,搞丢了的话没人饶得了你。”
殷纹满脸的欲言又止,看起来十分痛苦。
“想问就问。”
殷纹见被戳破,舌头竟不自觉打了结。
“我想问,真的还有机会么?”
——
西南就是这点不好,各种无常的事情总会发生在一些不可思议的场景。
大晚上的,殷纹越跑身上竟然越冷。
可能天气不好,可能昨天的天气预报又在胡咧咧,明明额头上都有层汗了,身上还是冷到瘆自己。
刚刚出门的时候那个小孩好像已经不怕自己了,合上大门的时候他被那个女人牵着,还在目送自己。
可是有什么用呢,他们是什么身份并不重要,需要用腿跑的关键时刻就是走不得。
殷纹跑着跑着,发现眼角湿润了。
在哭?怎么可能,赚那么多钱的时候也没这喜极而泣的毛病。
殷纹身上一点点被注入了热量,双手,脖颈,脚趾,再到鼻腔,呼吸道,一点点炽热起来。
背后隐隐约约冒出来类似重物坠地的声,具体点的话,就好像是一盆花连带根和土一齐碎在冰凉的石板上。
噪音消失了,一切又回到了两分钟之前的安静模样,月亮还在上班,乌云困到不行了,开始不时打哈欠流眼泪。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殷纹嘴里嘟囔着,双腿前赴后继地跑着。
直到自己头顶落下了天空万分惋惜的泪花,殷纹眼前出现了光。
事实证明,殷纹到了,蜿蜒曲折的树林,夜中带黑般的黑,标志性的直升机仍静默在湖边,楼上的一盏灯,亮着。
上去吗?
殷纹决定一步步来。
墙角,树枝后,直升机后,没人,楼道,湖里,没人,殷纹蹑手蹑脚登上二楼,随便开了一扇窗,努力吸了几口刚刚拂过水面的空气。
难闻得如常。
亮着灯的三楼是那位外国人的位置,刚刚凭着记忆胡乱瞅了一眼,貌似还是他自己的房间。
殷纹的眼神落在脚下的楼梯,还算干净,不过有几个人杂乱的脚步,可惜自己又不是专家,从这几十枚脚印中屁都看不出什么。
殷纹还是决定上楼看看,避免自己成为第二个张月国。
殷纹每跨出去一步都用尽了每一根汗毛的力气,幸好一路上没什么枯枝败叶啥的,否则还得用尽头发的力量。
三楼到了,仍然满身大汗的殷纹靠在拐角边,这个位置正好遮住了本就不必要的影子,隐隐约约听得见屋里有什么动静。
殷纹发现自己根本淡定不下来,横隔肌伴随着殷纹紊乱的呼吸抽搐着,大有心律不齐的趋势。
这个叫亚当的还是魔高一丈,以前以为根本不存在能制伏祁州泰的,没想到这个不速之客直接跳过了所有阶段,心狠手辣写满了两颗眼球。
殷纹落下最后一脚,背后紧贴在门边,汗水布满了他所有的眼神。
“梆!!”
眼前这个人伴随着碎裂的木屑和不抻钭的汉语一齐摔倒在眼前。
耳膜和脑袋嗡嗡响的殷纹完全傻了,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同龄的男人大概被巨力甩在了地上,只不过摩擦力抵不过惯性,所以连带可怜的木门一起倒在横栏边上。
太黑了,看不清他究竟长什么样,突然吵闹又突然死寂的空气根本没给殷纹的耳膜收缩的机会,短促的一秒后这个男人一点点昂起沾满血的手和脖子,部分月光射在他坑坑洼洼的脸上。
不,还有身上。
熟悉的蓝色,熟悉的徽章,熟悉的仰望。
“老宋?”
屋里传来摔凳子的声,应该是亚当端过他那把椅子坐在这个苦涩的男人对面。
“工蜂是没有资格繁衍后代的。”
显然这个倒下的男人也完全没想到门外居然也有个神经病,分出了一点本就难受的眼神投射在殷纹颤抖的嘴唇上。
殷纹顿时觉得自己就是个小偷,偷天,偷地,偷人,偷毒,还偷心。
一样的眼泪。一样的曲折。
一样的贱。
亚当指定看到了他的异样,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分明就是有无全尸的区别罢了,殷纹伸出一只脚撂在后面,预备着各种不时之需。
“殷老板?”
“亚当先生,您好。”
地板上那个男人看着这个被唤作殷老板的像小丑一样变了脸信步走了进去,甫一傻在了原地。
惨白的灯光被殷纹遮得严严实实,只见他背在腰部的手打了什么手势,有东西被他送了出来。
一颗纸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