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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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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今天这里没人了呢?”
殷纹叼着烟,对着这建筑不明所以,那只正啃食骨头的狗闪着贪婪又软弱无能的眼睛,被迫离开了他的晚饭。
围栏里这个建筑仍鹤立鸡群,仿佛在映照着殷纹同样软弱无能的自信心。
殷纹抹抹嘴,试图通过鉴赏房子分散注意力,是没用。
他脑子尽是些血腥的场面,谁都有可能被按在断头台上,做些无用的祷告,最后被一个不认识的人宣布结束生命。
殷纹太想沉浸在后悔的温柔乡里了,既可以逃避又不用担心出任何差子,只要从他手里活着,那就比什么都重要。
殷纹又无缘无故想到了天真的张月国。还有那么多无辜的妇孺和渴望绽放的生命,却于无形中被亚当扼杀在摇篮里。谁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提着阎王爷的命令来收尸,可能下一分,可能下一秒。
事情本不会照着他的设想发展,但那个金发无耻外国人实在太恶心了,完全不能用正常人的评判标准来看待他搞这行的最忌讳的就是背叛了。
殷纹在这转了好几圈,内心的躁狂完全得不到缓解,几乎到了不可逆转的冲动。
奇怪的想法促使了一个新的想法。
殷纹把烟和随身携带着的东西收好,绕到了上次遇见的那颗树边。
这个高度,应该随便就能翻过去,殷纹撸了把袖子三下两下就跃了过去,平底鞋砸在草上自动消了音,周围静得很有默契,殷纹却觉得身上每一寸肉都要从嘴边涌出。
正好没人,殷纹喘了口气,发现这里除了月光什么痕迹都没有,便恢复了正常呼吸。
他甚至觉得自己呼出的每一口二氧化碳,每一个分子都会被当成证据。
他应该是把这当成自家后花园了,虽说殷纹只是懒得买房子而已。
借着月光和星星的照明,殷纹完全可以看到这草坪修剪得十分到位,一根接着一根,区域的划分非常具有美感,不违和也不突兀。这家主人的生活应该不差,至少有钱弄来这么一套精致的屋子,腰包能萎缩到哪去呢。
殷纹咂咂嘴,瞥见了刚刚跃下来的脚印;门口有几株植物,多是多肉或者偏观赏性的那种,但大多不怎么需要人工干预,自己就能发育的很漂亮。
几辆车仍然跟上次见到的一样停在门边,甚至连位置都没换,窗户和窗帘少且贵重,那花纹一看就是没个几百上千的那种,万物静谧 ,睡得安详。
他甚至都想摸进去看看所谓的别有洞天,于是他把手放在了门把上。
殷纹又看了看它的正面,脑子里竟很快推演出了一个神奇的入室方法。
他看中了绿化带里唯一一颗树——它长得实在是太棒了,树杈中横生了一大块完全可以当作平台的枝条枝块,承重一个中年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说干就干,殷纹一点点抓着缠在一起的树枝攀上那块已经选好的平台,不高不矮,但刚刚好能看到一扇窗户和边上的一个明显是用来装空调而砌出来的另一个平台。
殷纹一脚蹬住一个可以拿来助跑的坑洼,两眼瞄好了准备着陆的平台,喘了几口冰凉的空气促使自己镇静下来,而事实证明,殷纹的心脏的确好用,脚着落的一刹那双手反射性紧紧抠住了砖缝,身体收缩得极具美感,就是差点把玻璃弄出声响,否则这大晚上美好的兴致全打水漂。
殷纹登时觉得心口有一口肉要飞出扁桃体了,他吞了口口水,开始尝试一下下拨开窗户缝。
今晚无风,面感良好,西南的天气始终如此,不变才是最好的客观条件,窗户的结构很容易就打开了,就是载体对他不利,他需要以一种略扭曲的形态并使用最少的受力面积把自己近乎扔进屋内还得不发出巨响。
有点难,但可以一试。
窗户已经被他打开了足以装进他的躯体的宽度,下一步则是选择载体,殷纹略犯难,自己脚并不小,留给自己的那部分砖体又不多,除非两只腿一齐踩住然后滚动式跳进那块看起来挺厚的地毯上。
殷纹瞄了一眼脚底下。
但是为什么要来这呢?深更半夜的回家睡觉不香吗?叫上还在惶惶不可终日的张月国喝几口解解愁不好吗?
殷纹纵身一跃,一只脚落在了预判好的位置,另一只只有脚尖落在了窗台附近,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一脚打滑的殷纹表面十分淡定实则内心慌得要死,双手尽量以护住头部为主,在出现意外的一刹那殷纹还是做出了最理性的判断,收腿,翻身,蜷成一团,能怎么减少惯性就怎么减少,损失十块手指甲也在所不辞。
殷纹最后半躺着在这地毯上,不仅没怎么弄脏,自己还非常自信没有发出任何值得可疑的声儿,周遭的一些瓶瓶罐罐安稳地立着,毫无痕迹。
殷纹一点点站起来,蹑手蹑脚关掉窗户,暗自狂喜三秒钟,而且这好像是他们的客厅,有一个酷似长方体的玩意横卧在殷纹的腿边不到两米,上面似乎还放了什么类似存折的小纸条。
殷纹一把抓住信封,蹲在地上眯起眼睛一点点打量,而背后的灯光也同时莫名亮起。
在接下来的一秒内殷纹的大脑以光速运转设想了各种可能性,构思了无数种死法死相,双手捏着这纸,同时脑袋里冒出一句话。
不,两句。
殷纹不敢动,眼睛自然而然垂在地表,突然有点好笑刚刚的行为。
于是他决定放空思想,什么都不做,更不想对身后的光做反抗。
耳边,明显灌过来一阵冷风,后脑勺那儿明显放置了一个冰凉的玩意。
——
“你们的第一步知道是什么吗?”
连京疆拿着漏勺悄悄对吕原道。
最好奇的当属萧江国了。
“您说。”
“捆住你们那个饿死鬼般的朋友,因为伙食不够。”
吕原满脸愤慨,和老萧和邓宏信挨个对视,仿佛已经做好了殊途同归的准备,一齐悄咪咪看向锅边,坐在椅子上搓着手流着口水的闻真兼。
“难度系数不小啊。”
“那也得搏一搏,人家连队都说了,伙食不够。”
萧江国捂住半边视线观察起闻真兼:他的眼睛没有一秒离开过不时沸出热水的锅,色香味俱全的面条在沸水内翻涌,氤氲和淀粉打造出史诗般的香气淹没了闻真兼从头到脚的毛孔,一副垂死病中惊坐起的凛然样。
宋杨之抱着棉袄靠在树边没脸看,连京疆拿漏勺的手被闻真兼看到发抖,几根面条差点被甩出去喂给了大地。
“那个,你要不行的话我来?”
连京疆赶紧拒绝了他的好意,拿过身边的调味料一点点拿捏。
他抽空看了一眼严肃的吕原。
“这个事很严峻,关乎到团结和个人利益以及是否能活着过完这个晚上。”
“让我来,我把他拉过去去那片湖捞鱼。”
“得了吧那还不如让老萧一拳把他打晕。”
“那你来解决,你是咱老大。”
吕原犯难了,闻真兼这家伙平常在宏蒙的时候就是个闷油瓶,一般不在屋里看书看尸体就是在家里看书,没有爱好。
这才是最扯的,他没有爱好。
吕原的眉毛几乎要吻到一起了,周围几个人表面是在等着连京疆煮面,实则都在看着他的动作,半勺盐甚至还被他颠到了地上。
无所谓的宋杨之差点把眼泪笑出来。
“早知道是这样我就该拉着点他。”
“谁知道这回晚饭是面条,这大冷天的端上一碗极香的羊肉面,啧。”
“老邓你呢。”
“我一想起来去年他在孟局主办的庆功宴上的行为就发怵,我恨不得一脑瓜子弹死他。”
如果这个世界上需要一种叫眉语的语种介入的话萧江国一定是祖师爷,几个人都恨不得一人抢走闻真兼的一部分肢体,等都抱着锅填饱肚子了再给他拼回去。
因为他真的太能吃了。
萧江国在身边拉了拉吕原的的衣角,伸出一根手指对向他俩的左边。
沾满油的筷子,沾满油的碗,起码五毫米厚的红油反射出闻真兼沾满油的嘴角和罪恶的肚皮。
吕原晃了晃被气到冒烟的头,收回了竟然一齐暴怒的魂,眼睛里重回黑色,他戳了戳身边的萧江国正欲讲几句,自己的半边胳膊被一副巨力拽了两下。
“出事了。”
月光下的小屋内,有一个默默捞汤的厨子,有一个不饿但幸灾乐祸的当地人,有三个目瞪口呆但敢怒不敢言的外地人,还有一个会使用碗筷并且八百年没吃过肉的野兽。
宋杨之的眼角那份蒙娜丽莎般的微笑似乎在告诉吕原什么了不得的事。
吕原赶紧发力按住了身边两位。
“冷静!”
萧江国没发出什么特别响的声音,邓宏信自然也是不敢动,生怕那锅里用肉眼观察也就够三个人吃饱的食物下一秒全不见了。
宋杨之把大袄挂在闻真兼头上,朝吕原走来。
“我不过就发了半分钟的呆,事态怎么就变得如此不可控了?”
三位同志也不好说什么,结果四处飘的眼神无意间撞上了闻真兼,八只瞳孔你看我我看你,面碗上蒸腾的汤此时竟然毫不违和。
最诡异的事发生了。
闻真兼起步走到早已傻了眼的萧江国面前,一手拿着碗筷一手打开他的手,把吃的拍在了萧江国手心里,自己一个人推开门出去了。
“连队你下药了?”
宋杨之秒速恢复了正常的脸色,淡白的脸庞冲连京疆笑了笑,从锅下拿出个碗开始捞肉。
“真想听?”
三个人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
宋杨之把手里的食物递给吕原又是淡淡一笑。
“我就让连京疆告诉他,食物不够。”
“他该不会是被掉包了吧。”
“别扯了赶紧吃,吃完还有活呢。”
宋杨之随即把两个碗分别递给萧江国邓宏信,自己一个人也推开门走了,连京疆则在边上默默收拾厨具。
几个人似懂非懂,还是开始了狼吞虎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