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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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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原始终无法忍受萧江国吃什么都呼噜呼噜响,尤其是带汤的。
闻真兼端着椅子跟那个无奈的老板讨价还价,吕原和邓宏信淡定地喝着汤,几丝默默的暖意滋润了咽喉和胃壁。
“粉来了!几位警官请慢用。”
“终于来了,要不是老萧咱早就填饱肚子。”
“我?……哎呀得了,赶紧吃,一大摊子事还等着我们呢。”
萧江国瞅了两眼食不言的闻真兼,噗一声笑了出来,嘴里的肉沫准确无误落在了闻真兼的碗沿。
“笑啥?我脸上有东西?”
萧江国忍着从鼻孔喷出酸豆角的冲动,捂着人中干咳了两声。
萧江国看了眼吕原,吕原也没忍住。
“喂!抢劫啊!抓浑蛋啊!!”
一个女性的嘶叫从萧江国等众人的背后传来,四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看向那个浑蛋。
早点摊附近几十个人注视着那个拎菜的女人踩着旧皮鞋冲前面那个光头刀疤男一顿穷追猛打,那位粗暴的男士一边惊恐地回头一边撒开腿跑,转眼间已奔出去一二十米了。
所有的食客齐刷刷看向了人堆里的某四个人,而某四个众矢之的齐刷刷看向某个正喝汤的猛禽。
萧江国摘下警帽吞下嘴边最后一口肉,看了眼周围几个民众淡定的目光,扯开领子飞了出去。
早点摊又回到了十五秒前的秩序,吕原夹着警帽,一人端着一碗粉朝着萧队远去的身影走去,但他们没注意背后有个被惊呆了的小朋友,嘴边的豆腐滑到了起飞的手上。
等到三个人进食完了,他们也看见萧江国带着那位大兄弟回来了。
这个穷凶极恶的小贼十分具有反抗精神,从他肩上破烂的洞以及老萧的下巴可以看出他刚刚究竟做了多少无力的挣扎。
萧江国反剪着光头男的双手,那个拎菜的女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谢过面前四个奇装异服的人,过马路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两眼正在给小贼进行思想教育的他们。
“你们凭什么抓我?啊?放开我!没听见是吧,放开我!”
吕原寻思着外出缉犯还给人家立个功,还真是送佛送到西。
萧江国一边摁着他往地图上的市局走一边乐不可支:“凭什么?就凭我们这身衣服!”
不说还好,吕原当即就看见那个光头男眼里分明有大股大股的不解和不屑在涌动,于是挑起眉头试图在萧江国衣服上留下一圈口水的小贼差点被萧江国给一巴掌。
“先别,交给市局的人就行。”
“……”吕原没空听那个不服输的小偷跟老萧辩论,他这十几分钟的路上一边走一边观察了十几分钟的这里。
有点奇怪,却又无法言说的奇怪。
这里的建筑和基础设施都挺健全的,马路,公交车,私家车,上班人学生党彼此穿梭在斑马线上,肩挨着肩,谁都不认识谁。
一个二个跟倒霉蛋一样的西装革履神情拧巴,萧江国每押着他经过一个路人,路人都会在一秒后回头看几眼这个街头上出现的诡异异类,挠一秒后脑勺后,拦下了刚刚好的公交车。
可能是异乡人吧,吕原自动就带入了宏蒙市局门口那条一言难尽的马路,于是晃了晃脑袋里有的没的歪念,按着地图到达了目的地。
吕原不知道的是,漫漫征程才开始第一步。
吕原留了个心眼,站在这栋建筑前他先看向了光头男。
一成不变的不解,嗯,没差。
青绿色的砖瓦,朴素的停车位,朴素的窗口和制服,吕原看了眼他身后不远处的一栋高楼,几净的玻璃反射出他不是什么滋味的内心。
“老实点!”萧江国再次坚定了他一根筋思想的信仰。
光头男本来就八肚子火,刚想发个作,无意间看见建筑上的一个东西,当即闭口不语了。
吕原能从这大兄弟和闻真兼邓宏信一路无话的眼睛中捕捉到两种大相径庭的疑惑。
他率先推开了市局的大门。
“啪!”
路鸣云执着这亚当先生给的鞭子像是在做热身,又留了一道火辣辣的印子在陈宇铭洒脱的肚子上,亚当先生躲在后面斟着酒不亦乐乎。
祁州泰皱着个脸,也不好多说什么掉脑袋的话。
谁知道是奖励还是惩罚,孩子被送走了,父亲却被留下来看打架。
张月国缩在窗口默默听着另一个据说叫胡力垣的更高昂的嚎叫。
天晓得自己按地址抓来的这两个人跟路总究竟有多大仇。
路鸣云涨红了脸,浸满血的绳鞭被他摆在一边,撸起袖子咣一声半跪在地上,一把扼住地上缩成两团血的脖子,一人啐了两团口水。
路鸣云似乎对这两个一落千丈的废物很是满意,舔了两下溅在嘴边的红色,拎起了其中一个人的头发。
“你不是很牛逼吗陈宇铭?啊?这不是我亲爱的大家长吗?”
“他妈的说话!”
路鸣云索性直接甩给陈宇铭一个巴掌,作为赠品,他站起来前朝胡力垣肚子上来了一脚。
当年路鸣云搬走后,捡了漏的两个人理所当然地搞起了毒,按道理说那两大麻袋的鲜花如果使用恰当的话,养活他俩近三十年不是问题。
最扯淡的事再次发生在路鸣云本该一帆风顺小康路上。自己手下的一个最没能力的毒仔平常什么业绩都没有,吃肉都赶不上二两汤的他竟然遇见了多年独立创业但无果的年轻人陈宇铭和中年人胡力垣,幸亏他俩只糟蹋了将近一袋的原料,幸亏那个毒仔当天吃坏肚子着急找厕所,否则路鸣云都要上老虎凳搞他们俩,不,他们仨。
这三个人花了半年才对外销售的货,曾让祁州泰以为有个三教九流的派别来抢生意,加工三个月,找中间商半个月,大大小小凑杂费两个多月,最后终于有收入了,却惊动祁州泰了。
其实这档子事路鸣云也不知道。
要不是有天微服私访的时候发现了这一奇事,不知道的还以为祁哥的货出问题了。
祁州泰当然没这个胆量怀疑亚当先生改良后的“山海”了,于是他把任务交给了路鸣云。
路鸣云花了一星期调查这个来踢馆的,最后的结果是殷纹递给他一本花名册,以及路鸣云看到那个名字时青黄不接的脸色。
张月国领命抓人时略听闻此事,主要是有天在夜店里的无意观察,带着对祁老大哥的无上信仰,逮人的时候都一丝不苟,顺便还给路鸣云追回了曾经的赃物。
“打坏了可不好。”
张月国瞅了眼唯二两个正常人,一个在活动腕子盯着两坨不知死活的肉,一个在抽烟酗酒乐在其中看着猎人驯化猎物,下巴上的山羊胡又换了味道。
陈宇铭胡力垣窝在墙角抱团取暖,地上杂乱不堪的血迹跟鬼画符一样,数不清的痕迹落在脸上,头发上,胳膊上,腹上,腿上。
张月国端着烟的手无故抖掉一大摞灰,洋洋洒洒舞在空气里,顺着热风卷袭到每一个角落。
他看了眼好像要起身的亚当先生,默默闭上眼睛。
时间好像就要到了,亚当先生把怀表一收,起身拉过了还欲发难的路鸣云。
反正新账旧账也发泄得差不多了,路鸣云卷起大衣就走。
亚当先生看都没看傻愣愣的张月国,前脚刚走,祁州泰就屁颠屁颠拎起酒瓶一步三踉跄出了门。
亚当先生临走前顺便送给张月国一个油腻的桃花眼,烟头掉在地上,敲碎了这两个倒霉催。
张月国揉揉眉心,从兜里拿出两只干净的“山海”放在血泊里,夹起尾巴溜了。
——
闻真兼的刀下。
吕原冲着他那拧在一起的五官都不好意思继续汇报下去了。
闻真兼的手浮在空气上,最后被他握在手里撑在桌前,头痛得发胀。
已经愣了的萧江国和邓宏信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看向吕原手里的纸。
“柯雯,七五年西南人,出生地刑南,九二年在……”
萧江国又有点傻了,索性直接拿过吕原的报告读起来。
“牧紫锦,七六年西南人,出生地刑南,与柯雯曾是同村人,九二年初跟随同村人周爻黎赴西南打工讨生活。”
吕原看了眼萧江国,又碰了两下冰凉的尸体。
“我们来这抓从宏蒙逃窜的毒贩,人家先给我们来了个下马威。”
“你这让我怎么进行下去?”闻真兼收起工具,搬弄着仍坚固的尸僵。
有一个脚步推门而入。
这是一个戴眼镜,看起来有点文弱的男人。
“你好,我是吕原,宏蒙市局刑侦支队长。”
“宋杨之。”
“给我们讲讲,怎么一回事?”
宋杨之没想到萧江国一鸣惊人的声音,有点尴尬地推了下眼镜,走到尸体前:“据你们所讲,那个逃窜的毒贩应该隶属于我们这当地的一个贩毒集团,这两具尸体应该就是他们干的,因为实在是太有标志性了,约两星期之前的一个晚上,湖边一个打鱼的农民意外撞见了水面上两个可疑的柜子,捞过来一看,两个柜子里装满了同量不明成分的不明液体和两具尸体,他当即就报了警。”
闻真兼关心的显然不是这点。
“冰柜没什么抓头,像什么脚印什么信息啥都没有,干干净净,最奇怪的是那液体以及尸体。一不是水,二不是海水,三更不是什么化学药物的水溶液,里面掺了些不知道是什么的毒物,人体一旦接触竟然必死无疑,而且什么迹象都不留,就好像是因为心脏病猝死,事后器官被取走了不见血了。”
“正如你们所见,这两具尸体毫发无伤,但就是死在了这么一个离奇的地方。刑南那里也只给了他们三个的一点资料,刚想去查人,上头就给我们传消息说你们来了。”
吕原接过报告,又瞅了眼身边凉透的指骨。
“这两个女的是?”
宋杨之大概猜到了吕原的本意,揉了两下眼镜抓过纸笔写了起来,其余几个人索性一起围了过去看他龙飞凤舞,数个箭头和名字被他一点点串起,几十秒后形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
吕原有点麻,默默接过这张图。
宋杨之看向刚刚发愣此刻屏气凝神专注于这张关系网的叫萧江国的人,径自去倒了杯水。
“请允许我用一些最纯粹的语言描述一下这个盘踞在西南地下近二十年之久的武装贩毒集团。”宋杨之看向周遭几个人纯净的眼睛,不免软了口气。
“主犯是这个叫祁州泰的人,”宋杨之把笔戳在这个名字上,“西南本地人,早年为了避战不知道躲在这破地方的哪里去了,反正一切再次恢复正常秩序后,他重启了他的毒品王国,并且大幅扩张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几年前的一次秘密调查中显示,本地的一切关于毒品的流动,倒卖,交易以及因为毒品死亡的一切案例,均出自这个人手下,简单讲,他垄断了这儿的毒品走私。”
“副手,路鸣云,西南本地人,童年以及到十八岁之前是在郊外一个早就拆了的孤儿院和背后一片连绵的罂粟花丛里度过的,他在进城时还携带了足可以装满半间这屋子的罂粟花,却不知什么原因被正野心勃勃的祁州泰发现了,并被迅速发展成为了手下,因为他手上土生土长的原料,资本,价格,成本和利润都被拔高了不止一点点。”
“下面是一些最近几年的。两个新来的一个叫殷纹一个叫张月国,本来是两个普通搬砖的,结果他俩在某个酒吧撞见了祁州泰和路鸣云。”
“等等,既然你们都查到这种事无巨细的地步了,好歹抓个那谁,那个副手回来啊?”
吕原的疑问只是招来了两声宋杨之的叹息:“听我说完,虽说我们几十个人已经摸到了他们的老巢了,但前几天的发现颠覆了我们对这个丧心病狂的毒贩的看法。”
“约莫三个星期到一个月之前,他们四个主心骨迎接了一个外国人,就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亚当的人。他的到来给我们本来已经计划好的抓捕计划添了不止一点点的堵,他带来了不只是比祁州泰更猛更要命的货,还有一个不明物体。”
“物体?液体?”
“说错了,他带来的药物一旦融入水并被人体接触,结果就是必死无疑而且完全不留痕迹。”
闻真兼再次掏出他的工具,仍然一脸不相信。
“所以是毒杀?”
宋杨之反射出一个扭结的表情:“不准确,应该说他们是缺氧性死亡。”
吕原和邓宏信萧江国面面相觑。
“可是他们并不在意这三个奇怪的人的介入,路鸣云的一次无意猎捕逮到了他们三个,把这两位给了他曾经一个老相识的酒吧老板当起了□□女,路鸣云偶尔光顾一次,有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他都能发泄出来,这直接导致了他们篡动她们的村长也就是当初一起从刑南来到西南打工的周爻黎一起逃跑,可最后的结果。”
闻真兼泯着嘴,又收起了刀片。
“他们四个还有最致命的一点,就是居然有孩子。”
“等等等等,你先告诉我我们追捕的那个毒贩是否属于那个姓祁的。”
宋杨之被突如其来的口水呛住了:“还是听我说完,这里有四份人员名单。”
宋杨之从裤兜里摸出几张照片,吕原接过照片,神色早已结成冰。
“祁威,殷含影,张煦琥,这是那个仍滞留在祁州泰那的周爻黎,遗憾的是路鸣云的孩子还没查到。”
吕原瞅了一眼几张手里稚嫩的面庞,突然觉得扎心。
“我们抽了几个侦查组去跟进他们的儿女这条线,的确是有了结果,譬如你们所说的那个毒贩,他曾亲自开车载着那个叫张煦琥的孩子离开学校。”
“最后一点,就是最离谱的一点。”
宋杨之拿起笔写了一个地址给吕原,灵动的数字在纸上写下了如同无期徒刑一般的噩耗。
“不知各位有没有兴趣跟我再次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