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常》温室青年

30、30

　　“这就暴露了？”
　　三更半夜，殷纹走在两个星期前的巷路上，一脚把杂草踢了个四脚八叉，头上的路灯闪着破碎的光，咬骨头的猫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还是说没办好？不可能啊，最近这几天街上条子不是挺多吗？”
　　殷纹抽着烟，一边揣着冰冷的手一边开始回味这两个星期，殷纹的脑中又浮现出了几个小时前如上刑场一样的体验，清冷的月光把殷纹照得竟有点后脊发凉。
　　他把烟头插入地上的泡沫盒，快步离开了这片黑洞的巷子。
　　他突然想到了上回遇见的那个美人，反正闲来无事也睡不着，倒不知过去看看。
　　有了上次的记忆，加之她长得标致，殷纹快步寻到了废墟里的圆明园。
　　殷纹在不高不矮的围墙外转了两圈，从后院看到前院，自然的笑容突然结了冰。
　　殷纹抓住围栏往里面探了个头。
　　上次见到的那辆车附近，多了好几辆车，轿车，越野，应有尽有，就是看不清花纹和车牌。
　　一楼客厅的灯基本是摆设，而且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找不到一个人影。
　　有点莫名焦急的殷纹岂能放过这样一个机会，他四下望了望，发现了一个围栏的缺口在不远处。
　　殷纹刚把手放在上面，就听见背后有淅沥的人声和脚步。
　　“……”上面的钉子差点喇到殷纹的指甲，四下无措的他只得一头猫进脚底厚实的灌木。
　　阴暗下的枝丫间殷纹压低了身子，探出了一只眼睛等待着观察来人。
　　脚步声和对话声愈发近了，看起来应该是奔着这别墅来的。
　　“吕叔叔真的也来了？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我听说叔叔家好像有个哥哥啊？……”
　　“你急什么，毛手毛脚的，人家没来，要不是你吕叔通知我，我都不知道咱两家都来了。”
　　然好像是一串钥匙碰撞金属的声音。
　　殷纹眯起眼睛辨认着草垛里的背影，等这一个小孩和大人完全踩着草坪溜远了，殷纹从灌木里一跃而起，顾不上拍衣服上的草灰就赶紧顺着那个缺口进去了。
　　感觉就像深夜下的监狱一样，殷纹想起来几个月前看过的一部电影的片段，但是又不怎么一样，那个地方没有探照灯，没有这么多停在楼下的车，也没有这么多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草。
　　两个背影匀速朝正门走过去，殷纹猫在后面东张西望，一眼瞥见了后厨那的一颗梧桐。
　　通过这一隅可以发现这栋建筑的内外装修保持了高度的一致性，基本的电器火器供应，餐桌上摆满了严谨的食物，暖人的灯光铺在柔软的沙发上，数个男人在电视对面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然后背后出现了几下谦逊的歌声，其中一个蓄着小撮胡子的男人当即撂下了酒杯，带着笑容拧开了门把手。
　　“哟，来了。嘿，朱奉！记得我吗，我是你吕叔叔。”
　　“记得记得，吕叔叔好！”
　　“真乖。哎魏嘉，不是说老朱他们也会来吗？这都约好了咋还不来了呢，害我白交两房间房租。”
　　“没事儿，人家听说他在你这还不安心吧，出个差有大收获就不说，还有这么好一个房东和这么棒的房子，这孩子都乐不思蜀了。”
　　“魏阿姨魏阿姨我们走玩吧！”
　　“好好，魏阿姨这就去陪你。看到了吗那个房子是你的，去吧！”
　　树后的殷纹内心里平添了几抹无来由的鄙夷，殷纹瞅了眼那个活蹦乱跳的小毛孩和客厅里行注目礼的四个大家长，正欲把烟盒掏出来。
　　“好了，说说正事了。”
　　“那帮毒贩在哪儿？”
　　殷纹的心口凉了八截，又重新躲好看着他们四个人。
　　也许殷纹想过那种下场，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但捅了人家老窝就跑不是殷纹的作风。
　　殷纹抹了两下自己闪躲的眼睛，盯着那个出言不逊的小白脸儿。
　　“哎，老萧，别张扬，这事儿本来就没几个人知道，西南那帮老同志也帮着我们噎着孟局呢。”
　　“我就想知道，你是来度个年休咋还能度出事儿呢？”
　　“幸亏出门前我成天在邓队那背报告，要不然上钩了也没人知道。”
　　“嘿，多好的机会啊，可不能让他们在两地为虎作伥了！你说是吧吕原？”
　　“这种大事你一个武官还能比一支刑侦支队激动？”
　　“也不能这么说，大家都查了大半年了，眼看来到了他们的老窝那就不可能放过。那个，明天咱们四个先给宏蒙那打个报告，领点物资和人来，然后我们去找西南的市局同志对接一下工作，齐心协力干掉这条犯罪链。”
　　“那我怎么办？萧队邓队都去领物资判线索了，我躲后面挥解剖刀助威？”
　　“呃，魏嘉刚从他们那领回来两条消息，当然有你的活儿干。”
　　“两具尸体，女尸，据说能疑点还不少。”
　　“好，交给我吧。”
　　“好了，就先这么着吧，要有什么需要汇报的统一在这，人家孩子是在这玩的不是跟我们办案的，注意纪律，保护证据，听到没？”
　　“是！！”

　　事实告诉殷纹，张月国的第二个任务不仅完成了，还超额完成了人家的指标。
　　殷纹跌坐在草上，背后的灯泡早就没了温度，烟盒缝全是被压扁的烟草。
　　殷纹的喉尖好像有几吨重不停翻涌的岩浆，明明需要喷薄而出却又哑了火吃进肚子里，他把头上埋进了即将无边无尽的血色里，半只犬牙被他磨得电光火石。
　　就连这糟糕的头发都在告诉殷纹现在需要做点什么。
　　是的，那个隐约的信念在说我需要做点什么，却又什么都不改变地做点什么。
　　殷纹重新注视着眼前黑洞的窗口，迅速窜到了那个缺口处奔离了这里。
　　别墅距离张月国那个小黑屋如果跑步前进的话只需十分钟而已。
　　寒风混着冻僵的二氧化碳扎在殷纹每一个奔跑的毛孔里，他的头脑里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了，清零了。
　　这里早已没有了人烟，清冷的直升机看着凌乱的殷纹推开建筑大门，踉跄地跑到二楼，凭着几个小时前荒凉的记忆来到了一间房。
　　他刚把手放在门把手上，殷纹就清清楚楚听见了什么。
　　一个从对面暗无天日的地狱里撕开的尖叫。
　　殷纹默默听着，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