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幸存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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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的气氛完全不似外面那俩直男浮想联翩的那样，反而意外地肃穆。
卡米尔·柯林斯眼睁睁看着这位小姑娘把那两人都哄了出去，转头打量自己，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你想干什么？士可杀不可辱！我不会屈服的！”
把所有男人都赶了出去，就留下自己……莫非她也要让自己变成裙下之臣！？太恐怖了，这是何等的觉悟，心机太深沉了！
谁知诺亚开口便是一幅熟稔的态度：“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会遇见你……你还活着啊。”
“……”柯林斯的态度骤然一变。要是换了其他人被这样问，第一反应是面前这人是不是找茬，可卡米尔心知肚明自己逃过了怎样的一场灾难……
他仔细审视面前的红卷发少女，又看着她摘下面具，露出那一双碧绿的眸子，还是没能从记忆里找到相似的面庞。
他不得不小心翼翼试探：“你也是幸存者？”
“不认得我？”诺亚玩味一笑，“也是，我这幅样子……你稍等一下。”
她转头原地脱起了衣服。
柯林斯：“！？”
“别别别，非礼勿视！”他忙不迭转头，把自己埋进了床底，“我不想被那个黑毛虐待狂杀掉！”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不知为何比起少女之前的声音略显低沉，“还能给你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柯林斯一愣，若是刚才那声似有若无的笑声还分辨不明晰，这句话就像是把事实摊在他面前。那不是他的错觉，那人的声音的确是逐渐变得沙哑低沉，虽然还带了一点之前的影子，但确乎是变成了男性的声音。
是那种变声期的少年音，沙哑中带了分磁性，不难预测出变声期结束以后一定会是那种沉稳骄矜的声型。
“抬头，柯林斯。”笑意中暗含着命令的意味，似曾相识。
柯林斯下意识遵循着那命令般的话语抬起头——
红色卷发的少年正拆着自己的双马尾，随手撩起额发，露出了那双比起女性时圆溜溜的眼睛要更略显狭长的猫眼。他身上披着的衣服有些不太合身，不像那位衣服架子似的黑发少年，两人身高相仿，但他的肩宽要窄上一些，为此那件衬衫穿在身上略微有些褶皱；他单手系着扣子，浑身上下散发着刚拔下塞子的红酒的醉人气质。
不过有心欣赏的人不在场，在场的人又无心欣赏——柯林斯瞪大了眼，哆哆嗦嗦指着诺亚半天说不出话，好半天才喜极而泣似地惊嚷。
“……殿下？！您、您没事啊！”
“你都没事，我怎么会有事？”诺亚总算收拾好了衣物，翘着脚看着这位昔日的下属，“十年前你做我侍卫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狼狈的样子。”
十年前的柯林斯，十一二岁的年纪却已经比同龄人高大了许多，在卡桑德拉的领地的孩子群里，可谓打遍天下无敌手，不然也不会被领主看重、从一个侍卫之子提拔到少主人身边做侍卫，更不会被派遣去西大陆皇室做交换学习生、从而逃过那场浩劫。经过多年的奔波、挣扎求生，足以把当年傲气的小侍卫打磨成如今这幅只余戾气却外强中干的模样。
诺亚低垂着眼，神色莫名。
柯林斯摇摇头：“人总归是要长大的……以前少不知事，为殿下惹了不少麻烦，不过殿下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只是您现在这幅样子——是怎么回事？”他好歹没直接说出“忽男忽女”这个词。
“禁术的效果，为了躲避那些麻烦的追杀。”诺亚心不在焉地回答，“至于追杀者，虽然没有证据，但我觉得应该是——”
“是啊，”柯林斯咬着牙，“——除了兰德尔那家伙，还能是谁？”
“……”
这些年来，他三番五次想说服自己，或许家乡的覆灭另有蹊跷，兰德尔身为他同父异母的兄长、下一任皇位继承人，绝不会小心眼到要费尽心思杀害一个根本没有继位想法的弟弟。
但无论他怎样调查当年的事情，得到的结果都是没有任何痕迹与线索。
那天的混乱恍若隔世，惊慌奔逃的侍女、高喊着举起武器的侍卫，往日洁白的庭院、被冻结的冰雕喷泉、门廊下啄食的小鸟——所有映入眼帘的景色全被血色覆盖。触目所及之处，遥望到群林尽头，满是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与残破的肢体，不知是谁的血液四处飞溅，流淌着汇合在一起——生前亲密如一家人的伙伴们，此刻也真正地再也没能将彼此分开。
他的记忆被剧变侵蚀得支离破碎，印象里只剩下他的母亲——卡桑德拉，用自己的血绘成了那道魔法阵，为他打下最后一道护身符。
他在剧痛中被脱胎换骨——从今以后，他想做皇室私生子诺亚·特洛伊，还是只愿做一个乡野普通小姑娘诺亚·忒提斯，选择的权利已经被交予在他手中。
自由是他母亲送给他最后的礼物。
然而，那般地狱一样的场景，事后无论怎么调查，竟然没有丝毫线索存在？
不，何止是没有线索……等他避过了风头，再和当年护送他逃离、伪装成他母亲的医师回到故土，那里已经一片荒芜，翻遍了泥土也找不到一砖一瓦一砾——就像卡桑德拉家从未存在过一样。
这样的结果，绝无可能是任何自然天灾所能达到的程度，蛛丝马迹也同样不是一般的人祸所能抹除的——唯有权势通天的特洛伊家族。
即便听起来很没道理，可排除所有的可能性，剩下的只能是唯一的答案。
“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很无理，但是，”诺亚低声开口，“我希望你能将复仇一事全权托付给我——这毕竟是一场权力争夺下的惨剧，我说不定能全身而退，但你——”
柯林斯摇头苦笑，“殿下……先不提我个人的意愿，我当初被送去学习，在教会待过一阵子——我在那里遇见了兰德尔。”
“他也是在教会进行例行的修行。但那段时间他的行踪总是捉摸不定……更是在他失踪一周后，我的父亲和我断了联系，我近乎是当场就……”
诺亚明白了他未尽的话语。
以他当年那冲动的性格，怕是直接行刺大皇子殿下都做得出来。
“……”诺亚叹了口气，他也心知肚明，即便没有这一层因素在内，卡米尔也不会是临阵逃脱之人——他可是那种即便被亡灵法师逮了、也要破口大骂几句过过嘴瘾的家伙。
“这些事以后再说吧，但为了防止你一个人冲过去，不许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不许抢劫不许偷东西，一切事情听我安排——有问题吗？”
“……”被说中了心思打算一个人偷点路费再杀到西域替殿下背锅的柯林斯委屈地点头，“殿下，可是您现在……禁术的事情，真的没什么影响吗？”
“唔，硬要说影响的话，”诺亚侧头想了想，“从客观上讲我可能即是皇子又是皇女？”
柯林斯：“？”
“好啦，”开过玩笑逗了逗蔫头巴脑的灰毛小侍卫，诺亚笑道，“这些都已经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你一会出门别说漏嘴——我把我的身份借给了以撒——也就是那位黑头发的小学究。”
“什么！？”柯林斯一秒炸起，“那个亡灵法师？他也配替用殿下您的身份——诶不对，莫非殿下你想让他当靶子，躲避兰德尔的暗杀？”
“嗯，虽然也有这一份原因在内，但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诺亚坦率地承认，“这件事说起来很复杂……”
他见柯林斯茫然懵懂的模样，叹口气为他将在学校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一条条单拎出来为柯林斯分析利弊：“从我的角度而言，将自己藏在暗处、同时在明面上树立一个靶子吸引兰德尔的注意力是最好的选择，而且将自己的身份置于大众的目光下，也能稍微牵制一下兰德尔，即便他想做什么，也不会太过明显。而他做的一些小动作，我也能在暗中有所防备，以局外人的身份替傀儡摆平一些。”
“而成为这个傀儡也不全然是坏处，借用我的身份，他能获得一小部分的贵族的支持以及一些恰到好处的权力与财富，至少会过得比普通平民要来的自在；或者说，除了兰德尔，他便不会再遇到其他的困难，不会受到欺压、排挤和轻视……但傀儡同样也会处于危险之中。我只能尽量保证傀儡的安全，不可能处处护他周全。这个角色我一开始并不属意以撒来担当，但是当时的局势已经不容我另找人去达成交易，我出于情急下做出的决定，为了诱哄他答应，即便是现在他也不知道我的身份……”
柯林斯看着垂头焦躁地烦恼着的殿下，想安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喏喏道：“殿下……这不是你的错。”
“不，这是我的问题。”诺亚摇头，“我说这么多，只是想让你明白他对于我而言是怎样的存在——在他答应我的那一瞬间起，以撒便是我有所亏欠的朋友。我希望你尊重他就像尊重我一样，而不是仅仅尊重他的表面身份。”
“……我知道了。”柯林斯蔫着应下，“殿下您接下来打算去哪里啊？”
“去占星塔，解决亡灵法师的身份带来的后患……如果有机会，我打算在这件事之后和以撒说明我的身份。”诺亚想起那位总是拒绝肢体接触的贞洁烈男——不知在得知他的真实性别后，那家伙会是什么反应。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幸存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