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病》花酋长

3、相撞

　　03
　　老师，陈成熙好点了吗？
　　不行，才去的医院哪好的那么快，显得自己太没常识。
　　老师，陈成熙没事吧？
　　老师，陈成熙还好吗？
　　老师，陈成熙严重吗？
　　老师，陈成熙脑子还能用吗？
　　林江捧着手机苦思冥想，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的表达，既能表现出自己的随意问问又可以不矫情的。
　　就在林江绞尽脑汁而不得的时候，手机在他手里震动了两下，吓得他立马回神。是赵老师发来的微信。
　　一张图，照片中最显眼的是陈成熙从头顶绕着下巴包裹的白色纱布的脑袋。
　　——缝了几针，现在没什么大事。
　　——不用担心，你最近在家好好休息。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林江发完这条微信把手机扔到一边，不想看手机，重新钻进被子里闭着眼睛瞎想，这一想没抗住眼皮下沉，死沉死沉地睡了一觉。等爷爷上来喊他下楼吃饭，窗外已经黑了一片。
　　饭桌上，爷爷没说关于同性恋的事，只跟林江叨叨絮絮地说着自己的花，什么花却了点什么，哪盆花的叶子黄了哪盆花的花被虫咬了哪盆花不好养，说的那些花是他亲孙子似的。
　　吃完饭，林江回到房里打了会儿游戏，觉得打游戏也没什么意思。胖子房里的光从房里照出来，空空地照亮着他窗前的一小片黑。这一点光亮之外，全是黑压压的一片，草堆里的虫鸣声像海浪一样一阵一阵往高音上涌。
　　早点睡吧，今天有点累了。林江关了灯爬上床躺着，睁着眼睛看着乌漆墨黑的一片混沌。他突然想到，这个时间点他要是还在学校，他现在应该在上晚自习，挠着头做戳破脑子也想不明白的数学题。
　　以前以为数学题已经够烦人的了，现在看来，以前还是太单纯了点。
　　睡觉。林江两眼一闭，两腿一摊呈大字型睡觉。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六点半。平常也学校就是六点半起的床洗脸刷牙冲饭堂吃早饭七，到了七点钟上早读。
　　看了眼时间，林江重新倒回床上，扯过被子打算继续睡觉。但是他再怎么心无杂念，在床上硬躺了一个小时也没睡着。
　　等他下楼，大门是虚掩着的。响应建设美丽乡村的号召，爷爷今年年头找了份扫大街的工作，从十字街的这头沿着大路一直扫到另一头，全长四百米左右。每天早上五点钟就要起来去扫大街，从头扫到尾，落叶和垃圾少的时候扫一个小时，落叶和垃圾最多的时候差不多要扫两个小时。
　　按照时间，爷爷早该扫完地，现在还没回应该在是树底下看村里的老人下象棋。明明就不会下象棋，还天天跑去旁观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林江洗脸刷牙后塔拉着拖鞋去隔壁胖子家的早餐店买早餐，大短裤下边露出的一截毛茸茸的小腿在乡村早晨的清凉中感到一阵寒凉。
　　胖婶坐在旁边负责收钱，胖子站在早餐桌前负责帮客人打包早点。别看村里人少，来他这买早餐的人不少。
　　“两根油条，一杯豆浆，再来一屉小笼包。”林江一边点一边扫码付款，胖子帮着打包好。
　　“你昨晚怎么睡得这么早？我想去找你来着，看到你窗没亮灯。”
　　“昨天打架累的。”林江的脸上现在还是青青肿肿的一片，破了的嘴角张开吃东西的时候带着丝丝撕裂般的疼痛，搞的他吃饭没嚼两口就往下咽。
　　旁边坐着的胖婶用怀疑的眼光斜着眼睛打量着林江这个坏学生，就怕他带坏他们家的胖子。
　　“我回了，大清早的还挺凉快。”林江拎着早点塔拉着人字拖往回走，抬手抓了两把头发，“胖子，今晚去剪头不？”
　　“去。”胖子应了一声。
　　“不是上星期才去的发廊吗？”胖婶皱着眉看向胖子那剩的一指短的头发。
　　“都叫到了，头发短也要去的。”胖子很有义气地回了一句，胖婶听了“啧”的一声没说话，低头看手机。
　　林江开着电视，靠着竹椅沙发一手拿着油条一手端着电视机遥控器来来回回地挑着台。来来回回就那五个台，挑来挑去，跳来跳去没一个看的顺眼的。
　　吃完早餐，林江无聊地在屋里打着转，到最后躺回床上刷手机。上上下下刷了一遍手机也没发现有什么好刷的，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陈成熙发的一条朋友圈。
　　林江心想：脑子都破了还发朋友圈，他妈的真是命大。
　　林江躺回床上睡了一上午，等到午饭时间下楼，门还是他早上上楼之前用一张椅子虚掩着的门。
　　爷爷没回来。
　　跑哪去了，不至于下个象棋下一上午吧。家里用的是有线电话，爷爷没有手机。他现在也联系不上那位大爷，自行到后院去摘了菜回来做饭。
　　要是等他做完饭才回来，那么这位大爷绝对是为了不做饭故意藏起来的。等林江端着最后一个菜上桌，“吱嘎”的一声推门声，爷爷推着门门推着椅子，爷爷跟着椅子一起进来。
　　“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还能去哪？”爷爷回了一句，也没洗手坐到桌边端起碗吃饭。吃饭的时间，爷爷一脸严肃不说话，饭桌上氛围有些僵硬。
　　一顿饭下来，林江隐约能感受到昨天的事情对爷爷的冲击。等他洗碗出来，爷爷靠着竹椅看央视新闻。林江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事干还是转身上了楼省的碍着大爷的眼。
　　他躺在床上给胖子发了条微信：林大爷不能理解我。
　　等了一会儿，胖子没回信息，他又发：我想去看看陈成熙，想确认下他是不是真的死不了。
　　虽然看到了照片，林江还是想去看看实情。毕竟差点砸死了个人。
　　胖子这次很快回微信过来。
　　——要借你车吗？
　　——不用，我用我爷爷的电动车就行。
　　——你什么时候去？这句微信发的是语音。胖子站在窗边发的语音，林江没点开语音就听见了隔壁传过来的声音。
　　林江凑到窗边去，“过会儿就去。”
　　“要陪你去吗？”
　　“不用，又不是女生，去个医院还要人陪。”
　　“那今晚之前能回来吗？今晚说好的去剪头发的，要是能回来我等下洗个头。”
　　“应该能赶回来……剪头发你洗什么头？”
　　“嘿嘿，村口那家发廊找了个新的洗头妹。”
　　“……你不是喜欢嫂子吗？”
　　“喜欢是喜欢，但是其他好看的姑娘也还是想的。你不会吗？”胖子突然想到什么，改口说：“你不会，那你会喜欢看帅哥吗？”
　　林江：“……滚，我挑着呢，方圆百里还没有那个能入我的眼的。”
　　林江探着头跟对面隔空聊天，看到楼下的爷爷正推着那辆家里唯一的交通工具电动车出门。那辆电动车很灵活轻巧地从林江眼皮子底下滑走了，越滑越远，直到消失在拐弯处。
　　“刚吃完饭上哪去……我可能要借用下你家的车。”
　　“没问题。”
　　林江去之前，胖子提议道：“最好买点水果去，显得有诚意一些。”
　　“他觉得我恶心，我买了也不见得他会吃。”林江插钥匙调转车头，“但我还是会买，还要买很多，看我恶心不死他。有口罩吗？我遮下脸。”一张挂彩的脸不太好看。
　　“有，你等下。墨镜要不要，戴上之后要多拉风有多拉风。”
　　“行，拿来吧。”
　　“我妈的墨镜，你小心点用，别弄坏了。”
　　戴上口罩和墨镜，林江把墨镜摘下来挂在胸口，解释说：“不太习惯黑乎乎的一片，看不清路，等到了医院我再戴。”口罩也拉到了下巴。
　　准备齐全的林江骑着车去超市买了香蕉和火龙果，然后前往医院。
　　在前往医院的路上，林江一直在想象等下见到陈成熙的场景。搞不好会打起来，或者他的家长会抓着他一边打一边骂他恶心变态云云。
　　算了，管他这么多，只要他没死成就好。林江这么想着往前拐了个弯，也不知道前面哪里突然冒出来一辆黑色的小车正往后倒车，林江握了一下刹车，发现这刹车突然不太灵敏，为了躲开那辆车，他硬生生把车头往一侧偏，林江将刹车握到底，两条腿撑着地辅助刹车。但是电动车还是直接往路边的花圃撞了过去，林江和车头前框子里的水果一起往侧边摔。
　　林江只觉脑子一片晕眩，过后是后背传来的一阵生疼和擦破皮的手上的一片火辣辣的疼。
　　过了大概十来秒的时间，林江眼前突然黑了一下，前面站了个人，高个，他向侧着身倒在花圃里的林江伸出手，问：“你还好吗？”
　　摔成这个鬼样，眼睛没瞎都看得出来不好好吗？
　　林江眯了眯眼，扒了扒跑进脖子里的草叶，撑着地爬起来第一时间去扶起那辆倒地的电动车，“我没事。”不反过来讹钱就行，刮一条痕就得赔上千块钱，他可赔不起。
　　“嘶——”林江疼的倒吸一口气，扶着腰把掉花圃里的香蕉和火龙果捡回来，看了眼旁边不太放心的高个：“你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来碰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