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病》花酋长

2、月饼盒里藏着的情书

　　02：情书
　　“别开灯，我有个事要跟你说。”林江踢开脚上的拖鞋爬上床，挤着胖子靠着床头躺着。胖子从小和他一起长大，虽然胖子和林江同年，但是因为胖子比林江早上学一年，所以胖子比林江高一个年级。林江现在上高三，他去年就高考完了。不过他高考完没考上大学就在家里帮着看他妈胖婶的早餐店，等到年满十八周岁再到外面找个工作上。
　　“这么神秘？”
　　“你别乱动，好好听说我。”
　　“我给你拿个枕头，拿个枕头靠着舒服。”胖子从床尾抽出个娃娃来，“这个也挺好的。”
　　林江没心情嫌弃，接过来塞到自己背后靠着。在昏暗的房间里沉默了一阵，林江缓缓开口道：“太他妈……你等会儿，我这会儿有点紧张。”
　　早晚都会知道的，早晚都会传到这边的。自己说出来总比他听别人说起后跑过来当面质问的好。
　　“你这么一说，搞的我都紧张了。”胖子明显加重的呼吸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粗重，吸气呼气，一进一出，吸气呼气，一进一出。
　　“我当你是兄弟才跟你说的。”
　　“嗯，我知道。”胖子呼着气跟着紧张起来。他一直在等林江说话。
　　“先打会儿游戏再说。”林江突然说了一句，接着摸出手机，“来，开黑，打完这一场再说。”
　　胖子起身去拔还在充电的手机，陪着林江打游戏。一场游戏下来，胖子一开始的注意力还在林江身上，等到后面自家的塔倒了没忍住瞪起眼来，喊着：“快来救我快来救我，我被围了。”
　　胖子一抬眼看到林江仇大苦深的模样，又冷静下来。兄弟和游戏，哪个重要？
　　没过一会儿，胖子又没忍住喊起来，“大林，快去清理兵线快去清理兵线——”兄弟重要。
　　最后的一声“VICTORY”胖子一个激动哈哈叫起来，看到林江苦着的脸很快调整情绪，硬生生收了嘴里喊着的哈哈哈改成了：“兄弟，有什么事你就说，要打架就喊上我，哪个孙子打的你，我们一起打回去，非得砸破他脑子不可。”
　　“已经砸破脑子了……”林江深陷自己悲惨的处境，打了一通游戏他轻松了不少，缓了一口气直接开口说：“其实我喜欢男的。”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没听明白，我也喜欢你。”
　　“滚，你他妈是不是故意跟我杠。”林江扭着脖子和胖子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脖子累了，才说：“意思就是说我喜欢男的不喜欢女的，我会对男的硬不会对女的硬，你明白吗？”然后，林江把事情简单地讲了一遍。陈成熙骂他恶心的话没讲。
　　胖子脸上的肥肉跳动了一下，骂了一声“我草”后往侧边退，要不是退到了床边，他还能再退远一点。
　　“我草，我当你是兄弟才跟你说这些的，我是喜欢男的但又不是喜欢所有男的，你紧张个屁。我跟你掏心掏肺说这些，你他妈就这种反应。”
　　胖子沉默了一会儿，发现自身条件确实不怎么样，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被林江吼了一句：“回来！”
　　几乎掉下床的胖子爬回去爬到一半又折回床边。
　　“连你也觉得我恶心是不是？”林江压着声音说话，少年的声音依旧清朗，也多了不该有的情绪。
　　关于喜欢男的这件事，林江自己也暗自伤神了很长一段时间。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和很多的其他人都不一样的事。他不知道是否正确，但可以确定的是把它说出来后它就会变成一个饭后笑话。就像现在，班里的人知道了，老师知道了，很快，全校的人都会知道学校里有他这样的人，他们会在暗地里怎么说他。是怪物。是恶心。是变态。还是什么。林江没敢往细里想。
　　“我喜欢黄小婉。”胖子没头没尾地说了句话，弓着上半身异常从床底掏出一个铁质月饼盒来，月饼盒盒盖上红红的一片花，还有衣带飘飘的嫦娥带着玉兔腾云驾雾。
　　“什么玩意儿？”
　　“我说我喜欢黄小婉。”胖子又说了一遍，“黄小婉，我喜欢，这里边是我给她写的情书。”
　　“黄小婉？黄小婉？！”林江腰板一下直了，“哪个黄小婉，是我想的那个黄小婉吗？”林江说着两手做出一个徒手掰开苹果的动作。
　　胖子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你跟我说了你的秘密，是真把我当兄弟，我也不能藏着掖着。”
　　黄小婉。高一化学老师，有节课是讲电解质通电的内容，她在那节课上表演了徒手掰苹果的戏码，用半个苹果做实验，半个留着拿回去给隔壁的老师吃。何止苹果，林江那会儿没少见她扛着一桶饮用水、腋下夹着一包米回教师宿舍，那场景绝对不是一个女汉子就能简单概括的。
　　那会儿林江上课没少因为上课偷吃零食被抓。这位年轻的女老师严肃、正直，一旦抓到上课违纪的学生必定罚抄元素周期表，抓一次罚抄五十遍。罚抄还不能抄错字，更不能偷工减料，被发现了重抄一百遍。她当时是这么说的：重抄的意思是在原来的基础上重抄，原来抄五十遍，加上这次一共就是一百遍。
　　林江被罚了抄了几回后没敢再在她课堂上违纪，每回都安安分分地睁着眼睛一边看着老师在讲台上各种走位一边神游。
　　因为这事，林江没少跟胖子吐槽这个老师。一开始吐槽说的是“我们班的那个化学老师”，直到后来两人在路上看到了同一位老师才恍然大悟，才知道黄小婉以前教过胖子。
　　进入高三这一个多月来，林江偶尔有在去饭堂的路上见到她和其他的女老师一起沿着鱼塘边散步，穿着飘逸的长裙，染了一头的黄发，看上去比两年前沉稳成熟不少。乍一看，林江还没认出来，还是过了两天偶然的一瞬间才突然想到那个面熟的女老师是黄小婉。
　　这会儿要不是胖子突然说起黄小婉，林江都快忘了学校里还有这么个人。
　　高一林江没少跟胖子吐槽黄小婉来着，突然发现黄小婉居然有成为自己嫂子的可能，这就很震惊了。
　　“嘶——”林江嘴角又疼起来了，“她现在好像还在教高一。”
　　“嗯，我去学校送东西给你的时候见过她。”
　　家和学校距离有点远，林江住的是全宿。学校里的伙食不好，胖子经常自告奋勇地给他送饭。现在看来，送饭都是次要的，看女人才是这胖子的本性。
　　胖子看懂了林江怀疑的眼神，摆摆手道：“害，别得了便宜还摆出一副亏大发的表情，你没少吃我送的饭。”
　　胖子做饭的手艺确实比平常饭馆好一点。林江干咳两声，头脑中的风暴被胖子这事冲淡了一半。
　　两个互相袒露心迹的人相对无言。过了一阵，有人过来推门，门一开，外面的光也跟着照进来，照亮了林江班长发青起肿的脸和胖子那比得上两个林江的庞大身躯。
　　“胖子！”门边站着个身躯和胖子一样庞大的妇女，言简意赅说：“做饭。”
　　“就来。”胖子应了一声。
　　“林江也在啊，今天怎么回来了？又打架了？”胖婶站在门边扫了一眼林江那张脸，也就随便问问，问过了也不听回答转身走了，门也没帮忙带上。
　　“你做饭吧，我也要回去了。”林江爬窗回去的时候，雨已经停了，留下被打湿的地面和玻璃窗，“嫂子的事情，我以后可能帮不了你了。”
　　“什么意思？”
　　“学校里的人都知道我喜欢男的，太他妈没劲儿了，我不想上学了，反正也考不上大学，到时候我跟你一块到外面去，你不是想开货车吗，我也去考个驾照，我们两个一起开，你开四个小时我开四个小时，轮着开，开到哪算哪，反正不留这鬼地方。”
　　胖子“啊”的一声，没反应过来。
　　“算了，”林江曲着腿踩着窗沿背对着胖子，沉默了一会儿，又瘪了气，“先做饭吧你，等会儿你妈又要骂你。”说完，林江长腿往前一跨，跨回自己窗。
　　刚才爬窗出来没关上窗，飘进窗的雨水打湿了他靠窗摆放的书桌。这张书桌还是一个多月前高三刚开学那会儿爷爷新买的，说是给他高三学习用。
　　“真他妈没劲儿。”林江脱了衣服钻进被子里闭着眼睛瞎想。在床上来回翻转五分钟后爬起来拿出手机点开了和班主任赵老师的微信聊天记录。
　　老师，陈成熙现在怎么样了？刚打完字，林江觉得这问法不好，显得自己有点虚情假意，删了。
　　扑倒在床上又翻滚两分钟：老师，陈成熙脑子怎么样了？
　　不好，有点像骂人拉低自己素质。
　　对着手机屏幕盯着两分钟，他发现赵老师的头像居然是两朵红色玫瑰花，黑色的背景红的花绿的叶，确实和赵老师是一个年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