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病》花酋长

10、吃宵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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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考完试，晚上还要上三节的晚自习。高三的晚自习相对自由，高三的晚自习时间后两节的时间完全交给学生自己对白天复习的内容进行查漏补缺，自行支配。但是学生并没有老师想象中的自觉，只有巡查的老师一旦消失在窗边，班里的学生就开始窃窃私语，有在聊天的也有在问问题的。
　　以前，林江是属于窃窃私语的那一批，现在是问问题的一批。他发现沈慕虽然看起来不太爱搭理人，但确实是个热心讲题的同桌。他没想到讲题也能是一种癖好。
　　沈慕停了笔抬头看林江，林江脑子转了一阵说：“感觉听明白了，但要我自己做我不一定做得出来。”
　　“可以多做几道类似的题练练手感。”
　　“嗯，好。”林江翻着桌上堆成摇摇欲坠的一座小山的课本和试卷抽出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里面应该有吧，我找找看。”
　　“我看看。”沈慕抽过去拿笔勾题同时折了页脚做标记，过了一会儿把五三还回去，“里面的题如果有时间可以多做几遍。”
　　林江低头做题，连做了两节课的数学，做完最后一道大题抬头看时间，已经差不多到了下晚自习的时间。
　　下完答案应该就下课了。林江一边对答案一边算着时间。数学题的答案和他算出来的结果有出入，他从头到尾对了一遍，他的做题方法和答案给的不一样，他也不能看出那个环节出了问题。
　　沈慕低着头做一份英语小测，明天要交的。等他写完最后一个作文的最后一个字母划伤一个点，林江草稿纸上自己做的题推过去，“能帮我看下过程吗？不知道哪里错了，和答案给的结果不一样。”
　　沈慕看了一会儿，拿笔划了一下推过去给林江看，“坐标写错了一个，方法是可以的。”
　　“那我改一下。”林江低头一阵涂抹，算出正确答案时下课铃刚好敲响。
　　沈慕收拾着桌面，将桌上的笔放回笔筒，骨折分明的手放在桌上数着今晚做完的小测，都是一些明天要交的小测。他的手很白，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像树根一样在手背上盘踞着。
　　“请你吃宵夜去不去？当做是谢谢你给我讲题，还有今天借我用的笔袋。”
　　沈慕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林江以为他不乐意就说：“当我没说。”
　　“我听见了。”
　　“……”
　　沈慕起身把椅子推进桌底，“吃什么？”
　　“吃面，云吞也可以。”林江本来打算收拾下桌面，但看到桌面这么乱就放弃了，能推出一小块写字的桌面就不错了，抱着羽绒服把椅子推进桌子底跟和沈慕一起下楼。这还是回校之后第一次跟同学去吃宵夜。
　　吃夜宵的地方是学校附近的一个小面馆，面积不大，摆着八张四人位的桌子，老板在隔着一扇窗里头忙活，老板娘在外面负责收拾桌面和端面。环境很简陋，桌面中央放着一小瓶辣椒酱、一包小张的纸巾和一小筒牙签。
　　这个点，店里坐着的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都缩着手等着热腾腾的面。
　　林江叫了两碗牛肉面，老板娘认得林江，说：“好久没见你来了。”
　　算下实践，确实有一个月没来了。以前住全宿等下了晚自习经常是宿舍一群人跑出来吃碗面，那个时候还挺热闹的。不过，那个时候，林江就想到过今天。
　　“最近学习有点忙。”
　　老板娘跟林江扯了两句转身忙着去招呼其他的客人。林江指了指桌上的辣椒，“这个特别辣，我有一回被辣到眼泪鼻涕一起流。”
　　“我不吃辣。”
　　“……”怎么感觉有点故意抬杠的意味，但是那平静认真的脸什么也看不出来。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你问，我尽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板娘端了面上来，隔着牛肉面氤氲的热气，林江听到对面的人说：“算了，先吃面，下次再说。”
　　“吃面也可以说，不碍事。”
　　沈慕停了一下，瞟了林江一眼轻飘飘地说：“食不言。”
　　“……”林江想说话，见沈慕已经抬筷子吃面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吞了下去。世界上让人最难受的两种行为之一就是话说一半留一半的，林江现在还不能刚回去。
　　等吃过夜宵，沈慕往学校校门的方向走，林江折回去往赵小云家的方向走。他的车还在那边。
　　穿过那条飘着腥味的街，林江接近那栋暗红色楼房时看到有个人在背对着他开门，长头发，上半身穿一件黑色鼓鼓的短装羽绒服，下半身穿一条厚重的格子长裙。光线昏暗，距离不近，林江看的不是很清楚。
　　应该是赵小云的姐姐。林江猜测着。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姐姐，看上去比想象中的年轻。
　　晚上回到家，林江洗完澡光着上半身出来看到胖子正从窗往里爬，因为肥胖的身躯爬的不容易。
　　“怎么了？今晚这么有空。”林江一边说话一边爬上床钻进被子里。刚洗完热水澡，趁着热气没散赶紧用被子裹住。这还是爷爷告诉他的保暖绝招。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胖子晚上一般早睡，第二天早上得早起做包子，今天晚上算例外。也不算例外，如果是暑假两个人没事的话他也会爬窗过来打游戏。
　　林江等了一会儿，听见胖子说：“今天十五了。”
　　“今天十六号。”林江看了眼手机，突然反应过来，胖子说的是农历十五。胖子的生日就是农历二十，“这不还有五天时间吗？哪有这么早就过来拿生日礼物的？”
　　“怕你忘了。”胖子拉开椅子坐下来，椅子发出“吱嘎”一声晃动了一下，胖子没在意，“过阵子，我可能就要到外面去了，去跟着我爸搬家具。”
　　胖子爸常年在外靠帮人开着货车帮人拉家具营生，平常只有在逢年过节才回来看看。胖子小的时候以为他爸开的是货车是飞机，老想着有一天长大了就跟着他爸到处飞，哪里都能去天天跑过来跟林江和村里的其他人吹，把他爸吹成超人。直到有一天，有人告诉他：你爸只是个货车司机，专门帮人拉东西的，喏，就是那些椅子桌子箱子什么的，都是你爸帮忙搬的，开着货车到处跑辛苦着呢。
　　胖子失落了很长一段时间，一开始还会犟后来渐渐明白了别人口中说的“只是”后这种失落变成了一种藏在心底的心酸，不特意想起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想起了还是会忍不住心酸，心酸了之后又觉得自己小气又矫情，一来二往成了不愿意细想的回忆。
　　“五年之后你就能开货车了吧，或许不用五年也能得到你顾客的认可，到时候你就开着你的货车走南闯北，想到哪就到哪哪里也困不住你。”林江隔着被子踢了踢胖子，裹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说：“到时候我要考不上大学，我就跟你混，我们一起开车，你开四个小时后累了轮到我开。”
　　开货车搬家具很辛苦。这话胖子没说，握了握拳头说：“行，到时候我罩着你，不过你得喊我哥。”
　　“等到休息的时候我们就开着车去我们想去的地方，像西藏这些很多人都想去的地方，去看看大草原到底有多大，搞不好还能骑个马什么的。”
　　“骑马就不要了，我这体型容易压坏马。”
　　“你可以唱歌。开车的时候可以在车里放歌，一边开车一边唱歌，还要开着窗开车，那叫一个爽啊。”
　　“那不成，我爸说开车一定要集中注意力，不能做别的，这叫一心一用。”
　　“说的也是，安全第一。”
　　两个人吹了半个小时，胖子才爬窗回去。等胖子爬回去，林江关了灯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翻出手机按亮了手机屏幕。
　　黑暗中，手机屏幕的光照亮着他的上半张脸。
　　第二天早上林江到赵小云家一楼放车时碰到了下楼的赵小云。赵小云气色好，脑后扎着的马尾很得意地一摇一摆的晃着。
　　“考完试的感觉怎么样？”
　　“没考好，感觉有点悬。”
　　“我也没考好。”赵小云沉默了一会儿，提议道：“周末要不要一起出去放松下，缓解下压力也好。”
　　“去哪放松？”
　　“唔，看电影？”
　　“行，我跟你吗？”林江想了一下，说：“我可以带上个朋友吗？”
　　“可以啊，带多少个都可以。”赵小云和林江并肩走着，她侧脸看过来说：“是你说起过的胖子吗？”
　　“嗯，今天下午他给我送饭，你要不要一起来吃，我介绍你认识，他这人挺好的，真诚而且朴素。”
　　赵小云听到这个评价没忍住笑了，“真诚且朴素，现在还有这么形容人的吗？”
　　林江和赵小云一路说着周末要看的电影，一直到了要分道走的路口，林江说：“行，你说看什么就看什么，到时候微信发我时间，我好提前去买票。”
　　赵小云摆摆手走开了，林江沿着反方向走，上楼梯那会儿碰到了陈成熙。陈成熙低着头匆匆上楼，当做没看见林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