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俟望》木一林森

14、欺负

　　又是一个周一的清晨，安安在昨晚将自己此前手中编制的蚂蚱和小猫放在了妈妈缝好的小布包里，并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书包的最上层。
　　姐姐张昕已经在昨天下午被爸爸送到了县城学校里，还当着妈妈的面带走了那条红色的围巾。昨天林桂琴再次看到那条围巾时，面色闪过些许的不自然，只是将接下来两个月的生活费都给了张昕，并且给她带了很多自己亲手制作的吃食。
　　临走之前，张昕轻轻地拥抱了自己的妈妈，然后头也不回地坐上了李建辉的自行车，迈向了远方。
　　这个周一的早上，迎着朝阳，安安一路蹦蹦跳跳地走在了通往村小的路上。今天的她没有如往日一般将书包随意的背在背上，也没有将书包交给陆丰年保管，而是轻轻地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将靠着小布包的那一方面，挪向了怀中靠外的方向。
　　看到安安如此宝贝自己的书包，陆丰年心知书包里放着自己之前教她编的小动物，准备送给赵正青的小动物。他的心中冒出一阵酸涩，多希望这个礼物是送给自己的，那该多好呀。但是面对安安纯真的笑脸和开心的神情，他压抑了自己的苦涩，走在了靠外侧的路边，替她挡住飞驰而过的尘土和沙砾。
　　进入学校后，他们很快就分道扬镳。陆丰年和王天远今年是五年级，明年升六年级，很快就要考中学。村小的老师们开始严格的管理他们的学习时间和优化学习任务。他们现在每天都有很多的作业要完成，还会有额外的一些课外书的阅读，时间很紧迫。昨天的劳动是他们开学至今唯一的一次放松，现在又开始了繁忙的学习。
　　安安和平平知道哥哥们的辛苦，因此也很少去打扰他们，只有偶尔会去叨扰。
　　陆丰年的成绩较好，班级前五的水平，努力一番也是可以争取考上青兰一中。而王天远就差的远了，他目前是班级中下游，如果争取一把，可以像张昕一样压车尾考上青兰二中。村支书家的儿子和儿媳，王强和何花现在也认识到了学习的重要性，每天都在紧抓王天远的课业，经常要求王天远去陆丰年家去补习功课。
　　随着王天远的补习，还有与安安和平平的亲近，何花与刘翠兰以及林桂琴的关系也慢慢的亲近起来，时常坐在一起讨论孩子的学习和村里的一些家长里短的八卦，不再像从前一般总是针锋相对，冷嘲热讽。
　　安安和平平快速的跑进了教室，直奔自己的座位。今年开学，老师按照个子的高低重新排了座位，安安坐在中间的位置，平平和赵正青他们四个则是坐在了教室靠后的地方。安安放下自己的书包，就准备去找赵正青，结果环视一圈都没有发现他的身影，吴家兄弟两也没有在教室。
　　安安很是疑惑，写了纸条问自己的同桌，结果同桌说自己今天也没有看到他们。
　　“马上快上课了，他们不会是迟到了吧？”
　　带着这样的疑问，安安拿出了自己的书和本子，将小布包收好放在了书包的最里面，准备开始上课。
　　“等到赵正青来学校了，我就把东西给他。还要把老师讲的内容都教给他。”
　　她边听老师讲课，边在内心细细的思量。
　　然而她这一等，就是好多天。她十分着急，问哥哥，问同学，他们都不知道缘由。后来她跑去问了林老师，林老师并没有告诉她具体的缘由，只是对她简单了说了一句。
　　“赵正青他们家里最近有事情，已经请假，不能来上课。”
　　她很想追问一句，赵正青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此刻老师已经明显转身闭口不言，她只能按下内心的疑惑，无奈的回到教室。
　　“小哑巴，你的保护者这几天咋啦，怎么不来学校了，是不是以后再也不来了，哈哈哈哈”
　　回到教室的安安被几个同班同学拦在了教室门口，有男生也有女生，都来自附近的村子。这些同学平日里不喜欢学习，上课时间总是趴在桌子上睡觉，而且还喜欢拿别人开玩笑，总是会被老师罚站。
　　安安有些害怕这群人，在她的眼里，这些同学就是父母眼中的坏孩子，是会欺负他人的坏人。她踮起脚尖看向了教室内，寻找弟弟的身影，结果并没有发现。她转而将视线投向了自己的同桌，目光流露出一丝渴求，但是同桌在接收到视线后，转而低下头开始翻书。
　　“小哑巴，你看什么呢？是不是在找你弟弟呀，他不在哟，出去了，听说是去找高年级的哥哥去了，你找不到了呢。”
　　其中的一个女生看到她四处张望，便显得十分不耐烦，狠狠的推了一下她的肩膀，安安一时不察，扶住了旁边的桌子在站稳。她没有办法回答他们的话，身上也没有带纸条，只能狠狠的瞪着他们，意图通过眼神吓退对方，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推安安的女生叫蓝燕燕，有一个很美的姓氏，比安安大四岁，今年十一岁，住在板桥村。她经常会带各种好吃的零食，穿好看的衣服，以及好玩的玩具在班级内向其他同学炫耀，尤其是女生。安安的班级今年依旧只有十个人，据说很多女生在上完小学就要在家忙家务，等到年纪到了就结婚或者外出打工。安安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么小的女孩子就要早早的结婚，为什么她们不能继续学习，然而在她向妈妈寻求解答时，妈妈只是长叹一口气，“这就是她们的命啊！”
　　蓝燕燕相较于其他的女孩子来说，情况是比较不错的。她时常和班级里的同学说，自己要考中学，之后还会上大学。她告诉同学她的父母在广市打工，每个月都会给她寄很多零花钱，还会给自己寄很多礼物。虽然父母带着弟弟在外，但是她有爷爷奶奶照顾。平时爷爷奶奶对自己要求一点都不严格，考试考不好，都不会挨打，比起他们被家长严格的管教要幸福很多。
　　常年的零食使得她比同龄的女孩子都略显丰满，圆融的脸庞和身材配上白皙的皮肤也显得她更加的可爱。因为她比班上的学生年龄都长，也很大方，所以和很多同学关系都很好。唯独赵正青，每次她想和赵正青交流时，他总是避开自己或者敷衍了事，总是让自己觉得被忽视。每次看到赵正青对着安安一副关心的样子，再想想自己，她就忍不住气愤。最近正好赵正青不在教室，她就不用再掩饰自己的心情。
　　“李林云，你平时仗着有赵正青和你弟弟他们保护，都不和我们一起玩，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是不是觉得我们不配和你玩，你也和有些臭男生一样瞧不起我们是不是。”
　　安安并不认同蓝燕燕的话语，她急切的想要对此辩解，奈何无法表达。安安长时间的沉默使得蓝燕燕越发的气愤，越发地觉得安安不喜欢她。此刻她没有想到安安没有带纸条，以往她总是看到安安拿着纸条递给别人诉说自己的语言，她以为现在的安安也是随身携带纸笔。
　　越来越烦躁的蓝燕燕忍不住又推了一把安安，这一次安安没有找到可以支撑的位置，摔倒在了地上。水泥地摩擦着她的手掌，撞击着她的臀部。安安痛呼一声，查看自己的手掌，发现手掌边缘开始渗出血迹。
　　看到流血的安安，围观的众人纷纷慌乱了起来。他们原先以为都是一些口头争执，没想到动起手来，还导致有人受伤。有同学急忙跑去了老师办公室，去报告老师具体情况。
　　和蓝燕燕一起来找安安麻烦的人，看到这样的情形，也有点儿不知所措。平时的她们顶多是仗着人多占一些便宜，上厕所或者吃饭插个队，打扫卫生时偷个懒，从来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向了蓝燕燕，等待着她的决定。
　　慌乱过后的蓝燕燕走到了安安的身旁，拉起了一脸茫然的安安，带着她走出了教室。有人担心安安的情况，就跟着两人一同走出了教室。结果发现蓝燕燕带着安安在水房的水龙头下清洗手掌，仔细的将手掌上的尘土冲洗干净，然后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手绢，轻轻地擦拭掉手上的水迹。
　　“以前我弟弟在家的时候，他摔倒了，我就是这么照顾他的。不要担心，一会就好了。”
　　擦完水后，忍不住又捏了捏安安软软的手背，牵着安安的手，带她回到了教室。
　　此时的林老师已经在教室等着两人，看到两个人回来，以免引起其他学生的围观，打扰他们上课，将两人带到了教师办公室。
　　“说吧，你们谁先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来找我的学生说蓝燕燕欺负李林云？”
　　面对着林老师严肃的面容，蓝燕燕和安安都忍不住颤抖，安安抬头看了林老师和蓝燕燕一眼，举起了自己的手臂，示意自己要说话。见状，林老师递给了安安一张纸和一支笔。
　　所有人的眼神都集中在了安安持笔的手上，林老师是关心的眼神，蓝燕燕是害怕的眼神。
　　不一会儿，林老师就接过了安安手中的纸条，认真看了看，又看了蓝燕燕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就放两人回去了。
　　坐在自己座位上的安安认真的听老师讲课，仔细地做着笔记，而蓝燕燕时不时就将将目光投向安安，盯着安安看一会儿。
　　“燕燕姐姐，我没有不喜欢你，也没有看不起你。之前不和你们玩，是因为我害怕你们嫌我麻烦，我不能说话，每次要告诉别人我要说的话，都需要写纸条，麻烦别人等半天。燕燕姐姐，我很羡慕你，每次上体育课的时候，你总是那么的有活力，而我只能坐在一旁看着。”
　　夹杂着汉字，拼音和图画的纸条被旁边的同学传到了蓝燕燕的手里。看完纸条的她在下课铃声响后，按捺不住的她跑到了安安的身边，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李林云，我宣布，你以后也是我的朋友了，以后有其他人欺负你，你来找我，我保护你。”
　　“林老师，听说你们班今天有人打架了，怎么回事，严不严重呀？”
　　“不是什么大事，不是打架，只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不小心碰到了而已。”
　　此时林老师的桌旁放着安安写的纸条，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
　　“林老师，燕燕姐姐没有欺负我，她只是不小心碰到我了，我们是朋友，我喜欢燕燕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