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未雨生夕

82、风吹

　　周六上午，唯尚居三栋十六楼，秦潇冥住处。

　　卧室内，温暖柔软的床铺上，秦潇冥从背后环抱住秦玄，下巴抵在秦玄头顶上，发丝随着秦潇冥的呼吸飘动。

　　许是昨晚闹得太久，二人此时睡得很沉。

　　人的生物钟很奇怪，平时上班定闹钟起床的时候，恨不得长在床上，到了放假休息想睡懒觉的时候，醒得比闹钟都准。

　　那一瞬间感觉天都塌了。

　　本想着晚起的秦潇冥此时呓语了一声，手臂将秦玄搂得更紧。

　　眼睛先是睁开了一条缝，闭眼眨了几下后，视线清明起来，看向窗帘缝隙的亮光，呆滞了一会儿。

　　秦潇冥无意识地说道：“几点了？”

　　声音轻的像吹在空中的烟，还未分辨明白便消散开来。

　　微微抬头看着还在睡梦中的秦玄，在他卷翘的睫毛上亲了一下后，起身下床，随意披了一件衣服，轻手轻脚地在衣柜里翻出一套干净的衣服放在床尾后，拿走要洗的衣物丢进了洗衣机里。

　　秦潇冥从小在家的时候早餐就没吃过西式的，直到自己参与并接手公司后，为了方便，基本上就是三明治加咖啡混过去。

　　把秦玄接回家后就没有弄过这么敷衍的早餐了。

　　昨天晚上定时熬的瘦肉粥现在已经煮好了，打开开盖子，撒下一把青菜碎搅拌均匀，把青菜烫好后切断电源，粥盛入碗中，太烫，需要凉一会儿。

　　打开冰箱，拿出两个鸡蛋、敲开放入碗里，加入虾仁碎和一点香葱，倒入适量面粉和盐搅拌，面糊倒入烧好的锅中摊平，没一会儿功夫，虾仁鸡蛋饼就做好了。

　　保鲜柜里还剩下几个火龙果和一串葡萄，秦潇冥手指在它们之间点动几下后，选择了葡萄。

　　卫生间传来了洗漱声，秦玄已经醒了。

　　秦潇冥提高声音说道：“小玄，洗完过来吃早饭了。”

　　将葡萄清洗干净放入盘中后，秦潇冥发觉卫生间的水声停了，但秦玄没出来。

　　抽出一张厨房用纸把双手的水渍擦干后，秦潇冥抬腿，前去一探究竟。

　　洗漱台前，秦玄双手掬水泼在脸上，冰冷的水赶走了困意，垂在额前的头发拂在后面，露出洁白的额头。

　　抬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秦玄有些发愣。

　　嘴角有一点小伤口，耳垂到脖颈处红痕密布，锁骨有几处浅浅的牙印，再往里，一片风光无限。

　　秦玄举起右手凑到鼻尖，恍惚间，他仿佛能看到这原本惨白缺血的手掌是怎么慢慢变红的过程。

　　愣神时，一具温热的身体靠近他的后背。

　　秦潇冥凑近碰了一下他的耳垂，低头看着他的手，脑海中同样了想到了那个画面，喉结滑动，轻咳一声，目光有些不自然，关切的问道：“手上还有那种味道吗？”

　　话音未落，轰的一声，秦玄的脸涨成了红灯笼。

　　秦玄不可置信，恼羞成怒地说道：“哪、哪里会有人问这个问题的，你那个东西又不是香水！不害臊！”

　　说完不再看他，肩膀撞了一下他的胸肌，逃出了令他窒息的怀抱。

　　秦潇冥独自品味了一番这罕见的气急败坏，滋味比任何烈酒都强烈。

　　抬眼见到镜子里自己脸上浮现的傻笑，自动调节了一番后才出去，否则又要惹小玄生气了。

　　秦玄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等秦潇冥落座喝粥时才动筷。

　　进餐时，秦玄总是感觉有灼热的视线在他脸上和脖子来回滑动，不过那害羞劲儿早就过了，此人又是他的男朋友，索性就放松任他看。

　　青菜瘦肉粥温度刚刚好，味道也不错，秦玄喝完一碗后又去锅里盛了一碗。

　　秦潇冥吃完后，起身去卧室拿手机和电脑坐在沙发上。

　　他在吃完早饭后，会打开电脑查看一下有没有新的邮件，处理一下后，用手机联系助理，规划谈论之后的项目如何开展，剩了一些时间，他会拿来阅读一些书籍。

　　秦玄吃饱后，拿起碗盘放到洗碗池里清洗，洗完后便回房间学习去了。

　　不多时，电脑上的事情处理完了，秦潇冥捏了下鼻尖，有些疲惫。

　　果然爱情和事业不好平衡，现在他脑子里时不时闪过那双噙着泪的眼睛，泪水划过发红的眼角，落在枕头上，红润的嘴唇隐忍着，需要哄着才肯松开，颤抖着打开……

　　啪的一声。

　　秦潇冥合上了电脑，把脑袋里的废料用力甩出去，想要转移注意力，左手扶额，右手指尖碰到手机时，机身突然震动，猛地吓得一个机灵。

　　他看着活似诈了尸的手机在茶几上蹦跶，无语凝噎。

　　“我记得我没有开震动啊……”

　　随后，他突然想到之前去见方乾的时候，为了不错过方乾的电话，特意把方乾的单独加了震动。

　　手机还在震动，他立马拿起接通。

　　“喂，方老师，有什么情况吗？”

　　方乾的声音很严肃，呼吸也有些急促，“我正往你这里赶过来，你没关注D大论坛吧？”

　　秦潇冥感觉不妙，“没有，我只在大学的时候关注过大学的论坛，听你的语气，论坛上有人发了有关郑婉娟的帖子吗？”

　　方乾叹息一声，“没错，今早六点，有人在D大论坛上放了一个帖子，控诉郑婉娟道德败坏、道貌岸然，为了利益不择手段，抄袭别人的学术成果作为自己学生的作品，甚至用自己教授的身份对一些没有背景的贫困生进行威胁，让他们给一些靠着家庭背景进来的纨绔子弟写文章做报告，现在两个多小时过去，热度已经被学生们顶起来了，吵得热火朝天，校领导层炸开了锅，迅速展开调查，势必要把始作俑者揪出来。”

　　“能查到这个人的身份吗？用你现有的手段。”秦玄刚进房间没多久，就接到了吴彬的电话。

　　D大的论坛投下了一颗炸弹，惊动了水里的鱼，他们惊慌失措四处张望，却找不到是谁投放的。

　　这类丑闻学校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把它压下去，不能损害学校的声望，想必原帖已经被删除，学生们也被辅导员勒令不得外传并且声明是谣言了吧，那吴彬在校外，这个平时喜欢追剧，最多刷点娱乐新闻的人是怎么知道的？

　　“是啊，我也纳闷呢，肯定是我不小心下载的流氓软件给我推送的新闻，这种垃圾推送正常人都会忽略，可我一看这标题写的是D大，又记起来你要我留意一下，我就点进去看了，没想到却是关于那个郑教授的，现在那个报道已经不见了，应该是D大公关了。要说查不查得到，那就得看要花多少功夫了，反正我这边是查不到了，不过之前听你说过，那人的老公挺厉害的，不知道他查不查得到了。”

　　秦玄坐立不安，急的在卧室里转圈走，拖鞋都要擦出火星了。

　　“这样，你在超市吧？等下我回油粮街找你。”

　　方乾速度很快，秦潇冥放下电话十几分钟后就到了。

　　进门后，方乾来不及寒暄，将一打资料和一个平板搁在茶几上，秦潇冥忙给他倒水。

　　碰巧秦玄也从房间里出来了，一转头就和方乾对上了眼。

　　方乾过来的路上，心里半是着急半是紧张。

　　他知道这件事情不简单，秦潇冥前脚让他调查郑婉娟是否存在学历上面的问题，后脚就有人拿着证据在论坛里曝光了，实在太凑巧了。

　　紧张的原因就在于，他有些害怕见到秦玄，虽然心里非常想见他，想知道他是否安好。

　　“过得还好吗？”“有没有受什么伤？”“心理状况怎么样？”“现在学习进度跟得上吗？”“想好考什么大学了吗？”……

　　方乾看着长大成人的秦玄，五味杂陈的话语在舌尖滚了几遭，漫长的沉默在看到他脖子上的创口贴后，打破了。

　　“秦玄同学，你脖子受伤了？”这穿着高领打底衫，还贴了一圈创可贴，十二月份了，没有蚊子了吧，难道是皮肤过敏？

　　秦玄刚开始见到他也在犹豫要说什么，见到小学的语文老师关切地问候着自己可怜的脖子，他下意识地把领口往上拽了拽。

　　“额……这个……昨天去楼下草坪逗流浪猫的时候，我不小心弄疼了它，挣扎的时候给我脖子来了一下，伤口不深，就是看着怪吓人的，所以我就遮起来了。”

　　理由说得过去，但用此时的语气来说的话，底气不足，可信度很低。

　　但此时没工夫深究，向秦玄点头后，隐晦的给秦潇冥一个眼神：这事要在他面前说吗？

　　说给他听也无妨，可秦潇冥忽然想到，秦玄对于父亲的意外是心怀愧疚的，他认为是自己招惹的是非连累了父亲，在抽屉里至今还保留着当年报纸的版面。

　　这件事查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若他现在是大学生也就算了，可是他不是，现在离高考不到六个月的时间了，他耗不起。

　　他的成长之路，自己还要护一段时间，就不要告诉他了。

　　还没等秦潇冥想好对策呢，秦玄率先开口。

　　“方老师，哥，你们是有要事商量吧？那我出去一会儿吧，刚好我的朋友叫我出去玩。”

　　“你要出去？”秦潇冥看着穿戴整齐的秦玄，本能感觉他并不只是单纯的出去聚一聚，警惕起来，“是哪位？我见过吗？”

　　秦玄：“见过的见过的，黄色头发那位，我从楼上掉下来的时候还是他把你载到医院的。”

　　秦潇冥恍然大悟，放下心来，“原来是他啊，那你去吧，别玩太久。”

　　秦玄任由他给自己整理了衣领，和方乾道别后，离开了房子。

　　“先看看这个。”方乾在大门关上那一刻，脸色瞬间凝重，把手机点开后递给秦潇冥，“帖子被校方删除干净了，校方动作很快，我只来得及用手机拍下来一部分内容，若是想要别的，可能需要寻找D大的学生要了。”

　　秦潇冥接过查看，越看眉毛越皱得紧。

　　D大教授郑婉娟，为了高管富豪的支持，给自己的丈夫拓宽人脉，利用职务便利，抄袭他们作品，将贫困优秀学生的作品和富家子弟的垃圾对换，抢走本属于别人的成就，甚至直接逼迫学生为纨绔子弟效力，人才的星火熄灭，天理不容……

　　后面几张图片是郑婉娟所谓的优秀学生的作品和对照作品，以及类似威胁的聊天记录。

　　方乾将图片放大，指着其中几行说道：“抄袭和借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你看这一段，明显是把别人文章中的精华部分复制下来打乱语序，将其中几个字眼修改一下直接合成一段，若这些都是真的，那这片控诉帖子十有八九也是真的，对照作品发布的时间比她学生的还要早，其中一组相差时间还不到一个星期。”

　　秦潇冥：“这些文章论文的出处能找到吗？”

　　“一部分找到了作者署名，一部分在翻译成英文后在国外期刊上找到了，还有一部分发表在并不出名的期刊上。”

　　秦潇冥：“这些都写得不错，为什么会发布在不显眼的地方？一般的学者发表自己的作品，原因之一就是为了方便知识共享互相交流吧。”

　　方乾摇头：“或许是为了作品引进，价格比其他的高一些，或许是因为特殊情怀吧。”

　　“这件事郑婉娟什么反应？正常情况下，本人是需要出面解释的吧，没有想到对策吗？”

　　方乾苦笑一声：“反应？你现在得祈祷她能给医生一点反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