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溪见》青灯twilight

4、无语

　　程少希用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看着面前的人，觉得最近和奶奶在一起悲情剧看多了，见着个可怜的人都想分点温暖给对方。

　　他用力给自己扇了扇风，凉凉瞥了对方一眼，开始了他的表演。

　　“朋友，你可能想多了。”程少希将袖子往上一撸，露出一截手腕，“我二进三出，是在看我奶奶回来没。”

　　他冲对方挑了挑眉，直勾勾地，眸色多了几分玩味，“朋友，你是在以这种方式吸引我的注意力吗？

　　小少爷忍着骂人的冲动又听见对方颇为惋惜地说：“不好意思呀，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对你没多大兴趣。”

　　小少爷：“……”

　　你怕是脑子有问题。

　　他出于自身修养才没将手里的伞扔在对方脸上，木着一张脸又回到行李箱上坐下。

　　程少希指腹捏了捏耳垂，看着小少爷一脸吃瘪的像，内心隐隐有点罪恶感。

　　他正想挽回一下这段脆弱的领居情谊就见转角处出现了奶奶的身影，什么情谊都不如亲情重要，他三两步上去接过奶奶手中的袋子，蒲扇给奶奶扇着风，

　　奶奶过路时见着小少爷还有些惊讶，这大热天的，小孩子一个人孤零零在太阳下晒着，家里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样下去难保不会中暑。

　　两人吃过午饭，李奶奶还是没回来，奶奶是个心软的，见小孩在太阳晒了这么久，出后门让小少爷进来歇歇。

　　小少爷谢过奶奶，拒绝了她的好意。

　　奶奶坐在躺椅上，碎碎叨叨，说李家这外孙小时候倔，长大后更倔。

　　她又说起小时候的事，说程少希那时可喜欢人家了，天天追在人家屁股后面，都快成李家的孩子了。

　　老人打开了话匣子就说个不停，絮絮叨叨，把程少希那时候的底都翻了个遍，见程少希摇着蒲扇没什么反应，问他：“你是不是不记得人家了？”

　　程少希漆黑的眼珠盯着门槛一角，嘴角那点弧度压了下去，摇头说：“不记得了，那么小的事情，谁记得住。”

　　老人感叹，觉得有些可惜，又说了几句，话题便扯到别的上面去了。

　　程少希午觉没睡多久，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他抓过手机，锁着眉开口，语气带着杀人的冲动：“你想死？”

　　电话那边声音有些崩溃，又带着丝丝讨好的语气：“程少，程爸爸，你就救救孩子吧！”

　　“……”程少希刚睡醒声音有些沙哑，“你有病？”

　　“就快了。”那人说，“所以快管管孩子吧！”

　　程少希坐起来转动脖子，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他关了风扇，看了眼时间已经三点二十了。

　　“等下给你拍过去。”程少希有些渴，喝了一大杯水。

　　“谢谢我最亲爱的程爸爸！”

　　程少希直接掐了电话，在一堆乱糟糟的书里面翻出了几张数学卷子，拍好照片，把人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

　　林下有木：程少终于宠幸我了，感动！

　　然后带着个落泪的表情包。

　　程少：……

　　林下有木：谢谢爸爸的关爱。

　　程少：滚去抄卷子吧。

　　林下有木：得令。

　　程少希把手机放进裤兜里，抓起蒲扇去了厨房，厨房窗户只开了一半，但并不影响他的视线。

　　李奶奶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大门开了一半，小少爷应该是进去了，只剩他那条小矮狗拴在门把上，焉耷耷蜷在地上，可怜兮兮的。

　　他把窗户关上，给高压锅里的稀饭盖上了盖子，人走到门槛，手指搓了搓耳垂，又回去将窗户打开了，依旧是开了一半。

　　程少希又往杯子里倒满了水，喝完继续回去睡觉，这次很有经验的将手机调成了静音。

　　他再醒来已经快六点，奶奶早就起来了，外面鸡子也喂好了，就是不见人影。

　　门口背篓不见了，程少希将大门打开，猜测她应该是去地里摘南瓜了。

　　晚上有稀饭，就不用再煮鼎罐饭了，炒个丝瓜，再把中午的菜热热就行了。

　　奶奶回来时，他基本把菜都弄好了，熄了火，去房间把电风扇搬出来，又点了两盘蚊香，一盘放他屋子，一盘放厨房，吃完饭就把厨房的蚊香移到奶奶屋子里。

　　两人吃饭时听见李奶奶家传出骂骂咧咧的声音，断断续续，能有半个多小时。

　　等到程少希洗好碗，把厨房都收拾好了屋子才重新恢复安静。

　　奶奶洗完澡便和对门刘奶奶约着一起去打钱棍了，老年人没什么事情干，三五成群邀约一起打钱棍，不仅打发时间还锻炼身体。

　　程少希洗完澡玩了一盘游戏，队友太菜了，打着没什么意思，屋子里闷闷的，他关上门，上了锁准备出去溜达一番。

　　他嘴里叼着一瓶酸奶，手拿着蒲扇，像老大爷般悠哉悠哉从后门摇了出来。

　　没有几步，他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扯他裤角。

　　蛇？？？

　　程少希脑子里蹦出这个念头，嘴里的酸奶也不香了，拿蒲扇的手隐隐颤抖着。

　　生死一线间，他今天水逆。

　　程少希脑子里已经奏响了几百种逃跑和惨死的画面，正准备殊死一搏时后方传出淡淡的声音：“酸奶——”

　　程少希以为在叫他，嘴里啐了一声，心说，你才是酸奶，你全家都是酸奶。

　　心里的气愤让他忽略了生命的威胁，等他反应过来时裤角已经松松的了。

　　蛇走了？

　　他小心试探着，脚尖轻轻挪动，确定生命安全后身子才活了过来。

　　他回头见小少爷换了身宽大的衣裳，黑色短发还滴着水，他手里拿着毛巾，有一搭没一搭擦着头，脚下小矮狗不知什么时候解开了狗绳，绕着他打转。

　　程少希这时也明白过来他有多自作多情了，人小少爷根本就没在叫他，人叫得是他的那条小矮狗。

　　酸奶。

　　难听死了。

　　程少希嘴里嘀咕一句，叼着酸奶准备走时裤角又被扯住了。

　　嘿——

　　小东西有完没完？

　　程少希正要暴粗口，就听见小少爷冲着那条小矮狗呵斥了一声，小矮狗应该是被家里人惯坏了，主人声音带着怒气它也不怕，依旧死死咬着程少希裤脚，小爪子在他脚上踩来踩去。

　　程少希无声盯着了小矮狗几秒，吞了口酸奶说：“你介不介意我替你教训它打一顿？”

　　小少爷没回他的话，他用毛巾擦掉额前碎发上的水，扔下一句“你等下”然后就进屋了。

　　程少希一只手抄兜里，一只手摇着蒲扇，低头着，一人一狗就这么对峙起来了，看了片刻程少希觉得自己挺无聊的，转着脖子试图将自己裤角扯出。

　　好家伙，这小矮狗个子小力气倒是很大，程少希本着爱护小动物的心没跟小矮狗动手，数着星星站在那里等小少爷回来。

　　小少爷心里有些愧疚，来得倒是快，手里的毛巾放下了，转而拿着一瓶酸奶和一个狗盆。

　　程少希还没明白是什么个情况就见小矮狗已经松开了他的裤角，屁颠屁颠跑到了小少爷脚边。

　　小少爷蹲在身子摸了摸小矮狗的头，然后把瓶子里的酸奶倒进了狗盆里，小矮狗得到吃的也不闹腾了，埋头在自己碗里吃了起来。

　　程少希看着小矮狗吃得那么欢快，突然就觉得自己嘴里的酸奶不那么香了，他本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还是将那瓶酸奶给喝了个干净。

　　程少希摇着蒲扇，两人隔着一段距离面对面站着，谁都没有出声，一个仰头数着星星，一个低头滑着手机。

　　程少希打死了一只蚊子，觉得这样挺没意思的，摇着蒲扇往前走，沿着公路散步。

　　走出一段距离，后面传来不大不小的动静，程少希回头，见小少爷牵着狗绳手插兜里沿着公路正遛狗呢。

　　他搓了搓耳垂加快了脚步，后面的声音特别有存在感，他摇着蒲扇一点散步的心情都没有了。

　　天上星星没有多少，月亮半隐着，照在路面没多少光亮，但并不影响走路。

　　两人沉默着没走多久，程少希听见后面传来磕碰和吸气的声音，他回头就见小少爷半跪在地上，右膝着地，拧着眉，肉眼可见有多疼，程少希想起今早他在小溪办事摔的那一跤，也是右膝碰着石头，这次估计是磕在同一个地方了。

　　程少希把人拉起来，没好气地说：“你怎么那么牛呢，这天也不黑，你还把自己给摔了一跤，你是老爷爷吗？”

　　“眼睛没看清，但也不至于变成老爷爷。”小少爷拍拍裤子上的灰尘，很礼貌，“谢谢！”

　　“客气，照顾老年人是应该的。”

　　“……”

　　“那你是不是应该叫我声‘爷爷’？”小少爷挑了挑眉，“尊老爱幼。”

　　做梦。

　　程少希又打死了一只蚊子，意识到这小少爷是在报今天白天的仇，鼻孔出气，“呵，你怕是刚才连着脑子一起摔了。”

　　小少爷牵着狗，两人之间隔着点距离，互相掐了几句又没什么话说了，两人一狗沉默着在公路上走着。

　　等程少希回到家躺在床上，那股子尴尬劲才缓了过来，裤子里手机震动，他没去管，张着臂压着枕头，盯着有些发黑的墙体，好久没有没有这么无措的感觉了。

　　他扯过空调被，拿出手机回了消息，打了盘游戏，有些心不在焉的，一局之后关了手机头埋在枕头里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