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盛倾

4、第四章 无怨（三）

　　“主上，您先用些糕点解解馋，扶幽已经去了有些时辰了，估摸着应该快回来了。”落尘端着几盘精致的糕点走进屋内，将糕点放在了月夭面前，打断了眉生的思绪，他回过神来，抬起头看向月夭，只见月夭委屈巴巴地扒拉了一下盘中的糕点垂涎欲泣，“落尘，我饿......”
　　“我这便去催催扶幽，让他尽快赶回来。”落尘颔首，做了个揖，便退了出去。。
　　月夭撅着小嘴瞪了那些糕点半晌，将其通通推到了眉生面前：“你吃吧，落尘的手艺是极好的，人间还没有能与他手艺相提并论的厨子。”
　　“那先生为何不吃？”眉生问道。
　　“食魇兽以梦魇为食，吃这些又填不饱肚子，吃它作甚。”月夭气呼呼地扭过头去，不再看那些糕点，“你快些吃吧，吃完了再接着给我讲。”
　　“眉生谢过先生。”眉生拈起一块糕点轻轻咬了一口，糕点细腻绵软，入口即化，味甘甜，爽口不腻，确实是上等的手艺，即便是当初白生带他去京城最大的酒楼——醉霄楼，也未曾吃到过今日这般的美味。
　　说到那日有贵客给梨园送了十万两黄金之后，眉生便日日上台唱戏，一出《西厢记》唱了整整一月有余，满京城都知晓了长安城的梨园中出了个惊艳绝伦的闺门旦，一时间梨园内人满为患，一票难求，京中许多富商高官一掷千金只为听眉生唱一出戏，眉生的风头一度盖过了潇湘馆的花魁。
　　而当日接住他的那人，日日穿着一身大红衣袍坐在同一个位置上，听着眉生唱着同一出戏。只是他们未曾再在台下见过，每每眉生卸了钗环再去台前时，那人便已经不见了身影。眉生心底暗自失望，却又无可奈何，人家是云中雀，自己不过是脚下泥，又何苦心怀那点痴妄呢，不过让自己徒增烦恼罢了。
　　这日，眉生唱罢下台时，班主正候在台侧等他，见他下台便急急走上前来，拉着他的手问道：“眉生啊，你还记得一个月前那位送来黄金的贵客吗？”
　　“自然记得。”眉生微诧，点头应道，“自是记得，怎么了？可是贵客听厌了《西厢记》？我可以换......”
　　“不不不，不是戏，今日啊那位贵客托人带了话来，说是想请你去醉霄楼吃酒，想见一见你，你可愿前去？”班主握着眉生的手微微收紧，略带忐忑地问道。
　　“醉霄楼？”眉生一惊，“那可是长安城里最大的酒楼，就请我一个小小的戏子吗？”
　　“眉生，贵客既是这般安排的，自然有他的用意，再者这不就说明人家没有看轻你么。你可要心怀感激，好好伺候人家才是啊。”班主握着眉生的手嘱咐道。
　　“眉生知晓了。”眉生垂了眼，心里想着那大红衣衫的身影，有些忐忑，可心底却是生出些许莫名的期待。
　　见眉生答应下来，班主长舒了一口气，忙推着眉生去后间卸了浓重的戏妆，又拿了套崭新干净的素色衣衫让他换上，便催着他坐上了前来接人的马车，一路朝着醉霄楼奔去。
　　一路上车马喧嚣，车厢外人声鼎沸，叫卖声不绝于耳，而车内却除了马蹄哒哒的声响，没有一丝声音。眉生独自一人拘谨地坐在宽敞的马车内一动不动，内心思绪翻涌。他出身低贱，是个没人要的乞儿，若不是班主心善收留了他，别说是今日这番风头无量的光景，只怕是早已被埋在了城外哪处树下被风沙掩去了痕迹。他想着这一个月每日都坐在台下的那个人，那绝色的容颜，通身的气派，出手又这般阔绰，出身必定不凡，思及此，眉生苦笑了一下，自嘲般喃喃道：“眉生啊你可别痴心妄想了，这等人物岂是你一个市井小民可以肖想的，人家不过是瞧你戏唱得好，图一时新鲜罢了。你可得恪守本分踏踏实实的，别在人前闹了笑话，惹人厌烦了。”这厢眉生正胡思乱想着，马车却是停了。
　　“眉公子，到了。”车帘被掀开，车外驾马的侍卫掀开车帘回头看了眉生一眼开口提醒道。
　　“好，好的，有劳侍卫大哥了。”眉生连忙起身下车，开口道谢。
　　“无妨，我家公子就在里边儿，您进去后自会有人来引您去的。”侍卫道。
　　眉生应了声好，抬头看了看眼前气派的醉霄楼，提步走了进去。
　　眉生是第一次来这儿，作为京城第一大酒楼，醉霄楼的厨师手艺都是一绝，据说能与皇宫里的御厨相媲美，所以虽价格不菲，每日来往的过客游人仍然甚多，门外常常会排起长队。酒楼外人声鼎沸，热闹异常，可酒楼内却是宁静典雅。眉生匆匆扫了一眼大堂，心中骇然，这京城第一酒楼的称号果真不是白来的。他走了两步，便有小二迎了上来：“阁下可是眉公子？”
　　“是，是我。”眉生说道。
　　“请随我来。”小二福了福身，示意眉生随他走。
　　眉生微微攥了攥拳，紧紧跟上小二朝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