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盛倾

5、第五章 无怨（四）

　　眉生随着那小二一路往上，竟是走到了最顶层的天字房前。眉生有些怔愣，这醉霄楼的天字房便是些寻常商宦人家一掷千金也进不得，自己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戏子，何德何能有机会踏入这黄金窟。
　　“眉公子，客人在里面，您自行进去便可。”
　　“多谢小哥了。”眉生回过神来，轻声道了声谢。
　　“公子客气了。”小二福了福身，便退了下去。
　　眉生整了整衣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手敲响了眼前的房门。
　　“进。”
　　屋内传来模糊又清晰的一声进，激得眉生浑身一颤，是那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的声音，他想得念得发狂。如今人就近在眼前了，眉生却凭空生出些退意来。
　　眉生缩回了手，屋内的人似乎也不急，饮了一口酒，看着门外踌躇的身影勾了勾唇。
　　半晌，门开了。
　　屋内熏着淡淡的龙涎香，琴声空灵，声声入耳，叫人分外心旷神怡。眉生抬眼望去，那日思夜想的红色身影懒懒的半倚在榻上，正把玩着手中的白玉酒杯。许是听见开门声，那人抬眸向眉生看来，那双桃花眼微微一挑，眼中泛起一丝笑意。他抬手招了招，示意眉生走上前去。
　　眉生直直地看着那人，一时间忘了该作何反应，就那般傻傻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人出了神。
　　那人见眉生盯着自己出了神，勾唇带出一声轻笑：“傻站在那儿做什么，要看便走上前来仔仔细细地瞧清楚了。”
　　眉生一惊，连忙低头走上前行礼：“眉生见过公子。”
　　“无须拘礼，坐吧。”榻上的人笑道。
　　眉生垂着头坐下，放在膝上的手紧攥成拳，不敢做声。
　　那人默不作声，眉生也只敢盯着脚尖前的那一小块地毯，生怕僭越了。榻上的人将眉生从头到脚细细地看了个遍，忽地开口问道：“眉生，你可知晓我是谁？”
　　“眉生不知。”眉生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认得也无妨，我名唤白慕言，字无瑾，你今后唤我白无瑾便可。”白慕言看着眼前有些畏畏缩缩的少年笑道。
　　眉生从未饮过酒，师父总说喝酒误事，既伤身子也伤嗓子。可是那一天，他因知晓了那人的姓名，心中高兴，便贪了几杯酒，醉的有些迷迷糊糊的。不知何时，房里的人都退了下去，许是酒壮怂人胆，他端着酒壶站起身，跌跌撞撞朝白慕言走去，嚷嚷着要同他一醉方休，却教地上的毯子绊住了脚，惊叫一声扑进了榻上人的怀里。
　　酒壶被打翻，酒撒了两人一身，衣袍都粘上了酒湿透了，眉生慌了，连忙用衣袖去擦，却被人捉住了手，迷糊间有点微凉落在了他唇上，一时间便软了身子，他忘了该或不该，忘了恪守本分，忘了所有的所有，浑浑噩噩的陷了进去。
　　第二日眉生睁开眼时，只觉浑身乏力，微微一偏头惊得瞪大了眼：“白，白公子。”
　　“你醒了。”白慕言正坐在床边，见他醒来勾了唇，笑着抚了抚眉生的眉眼，“身子可有什么不适？”
　　眉生红了脸，轻声道：“没，没有不适。”
　　“哈哈哈。”白慕言大笑着摸了摸眉生的脸，“眉生，你真可爱。”笑完，他俯下身将额贴在眉生的额上，轻声说了句：“真叫人心生欢喜。”
　　“我，我......”眉生一时语塞，只得朝榻里扭过脸去，不再看他。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勾起了唇。
　　自那日以后，白慕言仍日日出现在梨园听眉生唱戏，也时常叫人送些精致的糕点，或者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到后院，偶尔眉生休沐时，白慕言便会派人来接他去醉霄楼。这般宁静祥和的日子过了三四个月，就在眉生觉得此生会就这般平安顺意地过下去时，临安侯府的轿子停在了梨园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