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盛倾

3、第三章 无怨（二）

　　眉生下台的时候紧张极了，一个踉跄，身子一歪从台子上摔下了去，可惊呼还未出口，便有人接住了他。眉生愣愣地抬眼，他记得这个人，这人方才就坐在台下，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袍，十分醒目。还十分捧场，时不时喝声彩，逗得场子热极了。眉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跑到台侧的，当下他心里只想着，这人长得可真俊俏啊，那飞入鬓间的剑眉，黑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还有那带着三分笑的薄唇......
　　“怎么？吓傻了？”那男子低头看向怀里怔楞的眉生笑道。
　　眉生回过神来，这才发觉自己竟被那男子半抱在怀里，强劲有力的胳膊正搂着他的腰，眉生的脸倏地红了，连忙从那男子怀里挣出身来，轻声地说了句多谢，便转身要走。谁料那男子却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拖回到自己面前，他俯下身子直直地盯着眉生的眼睛。
　　那是一双看不见底的眼睛，眉生日后想起那人，直觉得那人的眼里似是有漩涡，能将人的魂都吸了去。可当时的眉生却被盯得羞红了脸，脸上厚厚的戏妆都掩不住他脸上的红晕。也不知是过了多久，眉生觉得自己的腿都软了，平日被师傅拎着练功时都不曾如此腿软过。正当眉生要开口的时候，男子终于直起了身子，他伸手摸了摸眉生的发顶，轻声道：“唱得不错，明日我还来，你再唱一出今日的戏。”说罢，也不待眉生应声便提步走了。
　　眉生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那肆意的大红色身影渐渐远了，直至消失不见，他才回过神来，轻轻地揪了一把戏服轻声道：“明日便轮不到我上台了。”嘴上这般说着，心里竟划过淡淡的失落。
　　入夜，眉生像往常一样练了两个时辰的功后正要洗漱睡觉，忽地听见屋外一阵喧闹声，接着班主便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抓着眉生的肩仰天一阵大笑，眉生被他晃得有些头晕，连忙推开他，开口问道：“班主，出什么事了？”
　　“出大事儿了，出了天大的喜事儿了！”班主笑道，“眉生啊，班主我平日里待你不薄吧？”
　　“班主收留我，给我吃穿，还让师傅教我唱戏，班主是眉生的救命恩人。”眉生回道。
　　“你这么一说倒是让我想起当年了，你饿晕在梨园门口，那么小小的一只，如今也长得这般年纪了。”班主感慨了一番，笑眯眯地拍了拍眉生的肩，朗声道“我当初一直不让你上台唱戏，便是为了今日让你惊艳长安城啊。”
　　“班主，眉生不解。”
　　“无妨，无妨！眉生啊，你只需知道，从明日起，你便是班子里的顶梁柱了，整个班子都会同你一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今往后，你就是整个长安城最好的闺门旦！”班主说道，“行了，今日你便早些歇息吧，明日要唱好几出戏呢。”
　　“明日？明日，也是我上台吗？”眉生有些讶异。
　　“不止明日，往后日日都是你。”班主笑道。
　　“这是为何？”眉生不解。
　　“有贵客出了十万两黄金，指明要你唱戏呢。”班主道，“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金子！眉生啊，你是遇见贵人了，要捧你成角呢。”
　　“好了，你早生歇着吧，我先走了。”
　　眉生恍恍惚惚地送走了班主，感觉自己仿若身处梦境，连走路都仿佛是踏在棉花上，软绵绵轻飘飘的。
　　他满脑子都是白日里那一抹肆意张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