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八.海的女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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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海的女儿】
很久很久以前，那比海更深，比天更蓝的深海之下，是地面上的人类从未抵达过的地方。
人类发明了船只和桨，便以为能够抵挡世界上的任何地方，但人们却不知道，大海的深处，有着这样一座小小的花园，一朵朵靛蓝色的花朵在这里绽放，随着水流，如同被风吹拂着一般，轻轻摇曳。
如果海面上的人类看到如此盛景，不知要发出怎样的感叹，为这见所未见得花朵，就连再娴熟的画家都无法描绘出它的颜色——那是只有深海之中才会存在的蓝，神秘而妖异，好似惑人的海妖。
花园外是用紫色的珊瑚做成的天然围栏，珊瑚的肢节突出着，就好像是举枪守卫着花朵的士兵一样。
走出花园则是一条窄窄的阡陌，那是由贝壳铺成的，不，不止是贝壳，还有金色的，银色的，虹色的鸡蛋大的鳞片鳞片，巨大而圆润的珍珠，黑的，粉的，紫的，令这一条小路好似无时无刻不在发着光，指引着远方海底喷泉的方向。
但是……为什么在海底会有这样一条神奇的阡陌呢？
这一切的一切，都要问一问这座花园的主人——小美人鱼了。
小美人鱼是这座花园的主人，有着金子般的长发与一双如同清晨曦光下的海洋一般清澈的蓝眼睛。她是鱼儿们的伙伴，鱼儿们喜欢在小美人鱼的身侧旋转着游弋，它们或是大胆凑近亲一亲小美人鱼的脸颊，或是献上自己最珍贵的鳞片，只为能够蹭一蹭小她的娇嫩的手心。
但是小美人鱼却依旧无比的寂寞，因为在海底没有任何生物能够理解她的想法，这里像她一样的小美人鱼，只有她一个。所以她只能把时间耗费在思考上，她不停的思考，但是倾诉的欲望却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地增长着。
她听海豚们说水面上名为‘人类’的生物，他们靠两条直立的腿行走，奔跑在几个身子那么高的水草间，总会踩出一条条小路，人们又用石子将小路铺砌，不知道是为什么。
海豚还说人类和他们一样，会将美丽的水草送给心爱的姑娘，也会用带有韵律的声音向对方倾诉爱意。
在那之后，小美人鱼便总是会抬头向上看——海面上的世界是怎样的呢？那里的人类会理解她的想法吗？
但是内心中却又有一个声音，像是在警告着她一样——不要去，你会后悔的，小美人鱼。
——好想去啊
——不可以的
两股声音在她的心里打起了架，整整争执了几个春秋，终于分出了胜负——小美人鱼决定浮到水面上，她想，就只要一个傍晚就好。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火红的夕阳，阳光刺进了她的眼睛，火辣辣的疼，她忍不住流泪，但是却咯咯地笑了。
她第二眼看到的是华贵的巨船，桅杆上坠着金色流苏的船帆正迎风招展着，船头立着一只金色的虎首，像是昨天才刚刚铸成一样反射着金色的光芒。甲板上铺着昂贵的红色编织地毯，衣着华贵的人类果真如海豚所说，用两根腿直立与行走着。
她第三眼看到的是人群的焦点，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他橘色的发丝如同红彤彤地夕阳一样灿烂，两颗棕褐色的眼珠闪烁着迷人的神彩，眼下两道三角状的疤痕不显恐怖，反而衬得他愈发英俊——他正是这座船的主人，王子陛下。
小美人鱼远远地望着船上的载歌载舞，灯火辉煌，以及王子那双璀璨的双眼，有些痴醉了。
如果自己也能在其中该多好啊，如果和王子翩翩起舞的人是自己该多好啊，她这样想着。
但这是永不可及的奢望，所以她只能祈祷着，祈祷着这片灯火可以永远辉煌。
但是神却没有听到她的愿望，在夕阳刚刚沉入海底的时候，乌云如同黑色的幕布，遮住了天上的月亮与所有的星星，一时狂风大作，暴雨就这样无情的砸下。
巨大的船只此时如同枯萎的叶子一般飘摇，尖叫声，怒骂声，奔跑声，昂贵的瓷器摔打在地面的破碎声混成了一团。
小美人鱼忍不住向巨船游去，她焦急的寻找着，寻找着那拥有着世间最闪耀的双眼的王子。
终于，她找到了他，但他却正在向海面坠落。
小美人鱼奋力游着，用她纤细的手臂，将王子抱起，用她那并不有力的鱼尾拼命地拍打着海面……
“请问……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亲爱的小姐？”
小美人鱼低头，却撞进了一双璀璨的眼眸里，她瞬间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在意识到怀中的是一具炽热的身躯时，她瞬间涨红了脸，手尾无措地……将手松开了。
王子掉了下去。
王————子————
哦不，等等，咳，王子似乎还没死，故事还没完，那我们接着讲下去吧。
小美人鱼焦急地低头望向水面，那里没有王子的身影。
“嗨，我的小姐。”
小美人循着声音抬头，看到王子正立在空中，神气地对她眨了眨那双璀璨无双的眼睛
“可以在这里不要离开吗？我有一点点事情要去解决，请一定不要离开，因为——在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已经确认，我爱上了你，不可自拔。”
王子深情地说道。
幸福来的太过于突然，小美人鱼忍不住用手捂住了烧红的脸，尾巴却不听话地甩了又甩，拍起了道道水花。
然后……她看到了王子，猛地一压水花，像是射出的剑鱼，闪现到了船边，轻而易举地举起的了巨船，而后就这样举着船飞向了远方的海岸。
获救的人群霎时间鼎沸起来，无不交口称赞着王子天赐神力，英勇无比，但是王子却敷衍的应和了两声，便再度飞回了夜色中大海的深处
他没有忘记刚刚的约定。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小姐？”
“我……”小美人羞怯地将眼神瞟来瞟去，最后用微弱的声音怯生生的回答，“我、我没有名字。”
“那么不如叫小天如何，在见到你的那一刻，我想我一定是见到了天使吧！”王子兴奋的拉住了小美人鱼，小美人鱼受宠若惊地呼扇着睫毛
王子开始滔滔不绝的说
“和我回王宫怎么样，就住在我隔壁的房间，那里有最美味的菜肴和最华贵的裙子，白天可以听宫廷乐团演奏的曲子，晚上可以举行盛大的舞会……我们的孩子可以住在我们隔壁的隔壁……”
“这……进展会不会太快了？”小美人鱼犹豫的问道
“童话不都这么快吗？”王子眨了眨眼。
“但、但是！”
小美人鱼将她珍珠一样润泽的鱼尾伸出了海面，带起了颗颗晶莹的水珠
“我……没有办法离开大海，所以……”
小美人鱼悲哀地流下了眼泪
“我没有办法和你登上大地，也没有办法与你一同去往王宫。”
“没有关系。”王子怜惜地抹去小美人鱼钻石一样的眼泪，“不如说这样更好，因为我也怕伤害到你，那么换做我每天过来找你，还有……”
王子轻轻拾起了小美人鱼的手，在她纤细的手指上印下了一个温柔的吻
“请不要叫我王子，你可以叫我虎酱，或者亲爱的，也不要忘记我的名字叫做虎杖悠仁。”
自从那天之后，每当太阳落山后，她会在浮出海面等待，王子虎杖每天都会来与她见面，他会与她说城镇与森林，诗歌与艺术，当然，还有暧昧的情话。
这都是小美人鱼从未接触过的东西，她新奇地一点点吸纳着，向往着。
想去啊，想去陆地看一看，想去王子的国家，想去他说的那恢弘的王宫，想……拥有一双人类的双腿，穿着华美的衣裙在众人中浑然忘我地与他起舞。
……想在他的身侧与他共度一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相会在这单调的海面上。
“听说在东边的海底有一位海之女巫，只要付出代价就可以实现所有愿望……”
小美人鱼想起了曾经鱼儿和她说的话。
来到了那座造型诡异的小房子前，小美人鱼小心的敲了敲门。
一名僧人打扮的黑发青年提着一个酷似火山口的水壶打开了门。
“您好……”小美人鱼有些紧张地说道，“请问海之女巫在吗？”
“啊，我就是。”僧人友好的微笑着。
“哎？海之女巫不是‘女巫‘’吗？”
小美人鱼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女巫不一定都是女人哦。”僧人眯了迷眼睛，令他本就小到难以发现的眼睛彻底消失不见了。
“好……好吧！”
小美人鱼勉强接受了这个设定，而后她突然又有些兴奋
“不过你竟然会说话哎！要是早知道这里有能够陪我说话的人在也许我就不会上浮到海面上啦。”
“不，小店概不提供陪聊服务。”
僧人毫不留情的拒绝道，而后他话锋一转。
“不过我知道你的来意啊……你想要能够生长出双腿，在陆地上行动自如的药，对吧？但是我这里的东西可都是要付出代价才能够获得的。”狐狸眼僧人气定神闲捋了捋他从额头上延长出的那一缕刘海
小美人鱼鼓起了勇气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了坚定不移的光芒，“对！只要能够长出双腿！让我付出什么都可以！”
“我要你的灵魂。”僧人笑眯眯道。
“没有了灵魂那我还怎么和虎酱共度一生嘛！”小美人鱼气鼓鼓地抗议道。
“别急嘛，”僧人伸出手试图摸一摸小美人鱼的脑袋，却被她躲过了，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后，僧人继续说道，“只要你的王子陛下答应娶你为妻，那么你将共享他的灵魂，你们自然就双宿双栖，幸福一生啦，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那我答应你！”小美人鱼当即答道。
“你都不问问王子如果不娶你的后果吗？”僧人诧异道
“因为虎酱他一定会娶我为妻的！我对他的爱深信不疑！”小美人鱼坚定道。
“那么我也姑且告诉你吧，如果三个月内你们没有共同在神的面前宣誓婚姻，注意，必须是对方主动的，你不能向他透露这件事情，你失去了灵魂的身体将再也支撑不住，你将化作海上的泡沫，消失于第二天的清晨。”
说罢，僧人从衣袖中掏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瓶子，里面装着泛着贝母光泽梦幻而透明的液体。
“以及，虽然药会将你的鱼尾劈开，分出两条腿来，但是它的本质终究是鱼尾，所以每走一步，你都会像是在刀尖上行走一样疼痛，不知这一点你可否接受。”
“我可以，我当然可以！”接过了药，小美人鱼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
“也请不要向陆地上的任何人透露我们的交易，与关于我的事情。”黑发僧人做了一个恭送的手势。
小美人鱼游到了海岸上，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她的鱼尾上时，果真如同被劈开扯断一样疼痛，汗水润湿了她刚刚被海风吹拂蓬松的金发，狼狈地贴在了她的脸上。
酷刑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她在焦急的呼唤声中苏醒。
她缓缓地睁开了湿润的双眼，看到她的王子正在……把她往海里扔。
“你等一下！”
王子豪迈地大喊声呼喊道
“我这就救你！”
“啊不，不！请等一下！”
小美人鱼在王子的怀里挣扎，她焦急的解释道
“我没有任何事情！只是突然拥有了腿，可以一起与你在地面上生活了而已！”
“真的吗？”
王子反而皱下了眉头
“但是为什么你……突然就变成人类了呢？”
“可……可能是年龄到了吧。”小美人鱼绞着手指解释道。
“哦哦，原来如此呀，那可真是太好了！”王子微笑着说，“那么我亲爱的天使，可否让我将您带去我的皇宫游览一番呢？”
小美人鱼伸出了她柔弱的手掌，搭在了王子的掌心。
她站起了身，果真如女巫所说，每一步都像是走在了刀尖上。但是她那苍白的脸颊上，却泛起了比任何人都要幸福的微笑。
王子果真如同当初所说的那样，令小美人鱼住在了他隔壁那间宽敞而温暖的房间。美味的佳肴餐餐不同，华美的衣裙每日更换，珠宝与鲜花团团簇拥，绘画名家纷至沓来。
王子一如往常每日都会对小美人鱼倾诉他的爱意，他们在舞会的大厅螺旋起舞，没有任何人的舞姿能够比小美人鱼更优雅动人，哪怕步步如同行走在刀尖。
但是……王子却一直没有向她求婚。
时间一天一天的推移，只剩下最后一天了。
小美人鱼从开始时的信心满满，到心急如焚，到犹豫迟疑，到郁郁寡欢，再到如今，她从王子的身边起身，深深的注视着他英俊的脸庞，因为这也许是最后一眼。
她挪动着这世间最柔弱而优雅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到了甲板上，准备迎接属于她的终局。
海风扬起了她流金般的头发，她眯起了她美丽的双眸，却远远地望见了夜色下从海面上浮现出的……孤岛？
不，那不是孤岛，而是章首人身的生物，小美人鱼在海之女巫的家里见过他。
“吾乃海之女巫的使者，”
他这样说道
“女巫早已料到了此种结局，所以……”
使者将一把匕首丢上了甲板
“如果你想要活下去，就用这把匕首杀掉王子，这样你便可以获得他的灵魂。”
使者缓缓地沉入了海底，随着冒出的气泡，他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
“决定……在于你自己……”
小美人鱼拾起了匕首，匕首映照出了她哀伤的脸庞。
她握着匕首，走到了王子的床前，在凝视了她深爱的人片刻之后。
\'咣——\'
匕首掉落在了地面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小美人鱼失魂落魄地跪坐在了地面，双手捂住了脸颊，却难以阻止泪水透过指缝流下。
去杀害她最爱的王子，这怎么可能啊！
她缓缓地站起了身，一摇一晃地走到了王子身边，将手贴近了王子的脸颊，珍惜地抚摸过了他的上扬的眉毛，轻阖的眼睛，挺拔的鼻子，柔软的嘴唇，突然，一只手捉住了她。
小美人鱼惊讶地看向捉住了她的那只手。
“哦，亲爱的，你为什么会多出两只手来？”
“因为想要立刻拥你入怀啊。”王子答道。
“哦，亲爱的，为什么你又多出了两只眼睛？”
“因为想要将你看得更清楚啊。”王子答道。
“哦，亲爱的，为什么你的声音变得如此粗哑？”
“因为见到你我就饥渴难耐啊。”王子答道。
“那你为什么又掐住了我的脖子？”
“那当然是因为——想看看那小子清醒后会是什么表情啊！”
男人狂笑着，有力的臂膀肌肉紧绷着鼓起，像是掐死一只垂死挣扎的老鼠一般，手下一点点使力，窒息的感觉令小美人鱼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眼前的世界逐渐被空白填满，但是小美人鱼却并无挣扎——就算结局不是这样，她在太阳升起之后也是会化为泡沫。
而就在此时，钳制她的手突然松开，她的视线渐渐收回集中，看到王子正表情扭曲地用其中一双手遏制住了钳制在她颈间的那只，像是在拼命与什么抗争一样。
王子用眼神示意小美人鱼床边匕首的方向——
“杀了我！”
他声嘶力竭地喊道。
“不、不不不不……”
小美人鱼趴坐在地，狼狈地向后挪动着。
“抱歉……小天。也许我从开始时就不应该爱上你……我的力量，很强大对吧？所有人都说这是天赐的神力对吧？但那只是和恶鬼的交易罢了……”
挣扎地冷汗源源不断地自王子的额头流下，他紧咬着牙关，说出了最后的诀别。
“我渐渐无法控制他了，却还是任性地将你留在了身边，我这样的人根本就无法带给你幸福啊！对不起！所以请趁现在，一切都还来的及的时候，杀了我吧。”
小美人鱼颤抖的手摸索着摸到了那把，冰冷的匕首，但是却发现自己连将它拾起的力量都没有。
怎么可能会有呢，无论如何，那都是她最爱的人啊！
小美人鱼惶恐着，犹豫着，直到……
“……求你了。”
骄傲的，神气的，光彩夺目的王子，以卑微的语气这样恳求道，他的眼中流露出了小美人从未见到过的恐惧。
向来天不怕地也不怕的王子，却恐惧了，恐惧这具身体被恶魔夺走，恐惧杀害了他最爱的姑娘。
所以他放弃了身为王子的尊严，卑微的恳求着。
颤抖的手举起了匕首，终于在王子解脱的笑容中，刺入了他的胸膛，又带着刺目的血花，再度抽出。
小美人鱼紧紧拥抱着王子血流不止的身体，呜嚎着，最美的歌喉也渐渐沙哑，怀中的王子应该已经失去了知觉吧，动也不动，神色平静极了。
小美人鱼抱着王子，来到了甲板上，等待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撒在他们的身上。
就这样自己化作海中的泡沫也是不错的结局吧。
她自嘲的想着。
但是如今她却是活下的那个。
就在此时，一声轻轻的呼唤将她唤回。
“小天？”
小美人鱼惊讶地看向了怀中的王子。
只见他脸上的两道纹痕渐渐褪色，消去。
“是‘他’被杀死了。”王子抬起手，轻抚着她的脸颊，“而‘我’活了下来。”
心意相通的恋人幸福的相拥，从此王子和小美人鱼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
……
我睁开了眼，看见了在双倍的反作用力之下被撞飞的虎杖悠仁。
头脑像是被杂乱的，膨胀的，虚虚实实的记忆填满，头痛欲裂的我忍不住抱住了头。
在无尽的虚空中，我对视上了一双收尽了天空与宇宙的眼睛。
“想起来了吗？小天？你究竟是谁。”
“我……当然是天使。”
“不，你不是。”
“我、啊、我……”
在纷乱的记忆中，我苦涩地发现了事实
“我是空之咒灵吧。”
“不，也不是哦。”
那么我究竟是谁啊！为什么一切会发展成现在的这种情况啊！
在大脑爆烈般的痛楚中，我试图去回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八.海的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