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长老郎极 ...
-
投影石上魔宫地牢的绯裙女子被银色细链拴住，重叠衣裙下曼妙的曲线若隐若现，此刻她垂头丧气的蹲在角落，似乎想到了什么忽地站起来，却没注意头顶的限制，砰一下被挂着自己的玄晶锁链打中脑袋。
似乎是被撞到，她有一点懵，捂着头又愣愣坐了下去，原本略微激动的神色也慢慢平静下来，眼神呆滞的看着前方。
肤色苍白的墨发男人懒懒用手撑着额，神色莫测，眸色淡淡看着投影石里的人。
在他身前，扎着干练高马尾的玄衣女子恭敬的低头跪在地上，垂下的半截长刘海遮挡住脸上的魔纹。
“大人，今日的药我已经试了多次，并不会有......失忆的效果。”
“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情，你就自己把你做出来的东西全吞下去。”
季弘靖似乎没什么惊诧，只是面无表情地看向半跪的女子，语气平淡，历白却心头一跳，下意识垂首应是。
季弘靖确实不惊诧，因为——
对于叶晚晚说的话，他本就......一字都不相信。
影像里的人似乎困了，此时蜷缩在角落，毫无形象地扭动屁股，在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后安静地闭上眼睛。
安静的少女总算体现了她面若桃花的容色，纤长鸦羽柔软的搭在眼睑上，投下一片淡淡阴影。
季弘靖冷嘲般嗤笑一声，伸手轻轻抚过虚影，乌沉沉的眸子里好像有冰冷又细碎的光闪过，轻声道：“真可惜啊......现在你的那些小花招都不管用了呢。”
失去修为和男人的合欢宗妖女，要怎么逃呢？
“大人，还有一件事。”历白垂首，不敢去看季弘靖与他身边光影里的人，低声道：“十三戒的城主乐焱，质疑您是否真的继承了上代魔皇的真魔之血，提出希望您能......自验身份。”
“另外，在魔域和外界再次搜捕上代魔皇元神的建议已被十三城、七城与五城的城主同意——他们各自在城中已有筹备。”
魔域极广，分为十三界，一界由一位城主管辖，第十三城便名十三戒，城主乐焱修为高深，上代魔皇在任时便有不少动作。
“去外界搜捕？”他勾唇笑道，“这是想越过我直接开战啊，还真是......有胆量呢。”
历白道：“魔域已有不少传言，其中最甚便是十三戒，尘嚣甚上，都说上代魔皇滑时若还活着。”
“十三戒真是越来越不安分了，”季弘靖说着，懒懒靠向后面，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轻轻敲打乌木雕花的扶手，“过几天也该去下面走一趟了。”
他嗓音清润里含着微微笑意，挑起的眸子里却毫无波澜。
这句话里含着浓郁的血腥，历白不敢有疑，恭敬应是。
然后，她面色微难，犹豫开口：“明日是否还要照旧对叶晚晚用药？”
“不用，药停了吧。”
在许久的气氛诡异的安静之后，历白听到上位的男人轻飘飘道。
浓郁又诡异的黑雾弥散在空旷的宫殿，悬浮在半空逐渐收缩成一个一人高的黑色雾门，翻涌的雾气不时化形出虚虚凝固的鬼影和形貌可怖的魔物。
历白退下后，这团黑雾便出现在这里。
一团黑色烟气从雾门里流出，颜色略浅，一阵翻涌后逐渐化形成一个半人形状的模糊人影。
季弘靖乌瞳里的猩红若隐若现，却在黑雾人出现之后诡异的消散殆尽，连带着他身上因十三戒升起的杀意也慢慢退却。
“我早劝过你杀了她，”那团黑雾桀桀开口，声音嘶哑难听，难辨男女：“你若下不去手，我也可代劳，总归好过现在。”
季弘靖半垂眼睫，闻言斜斜瞥它一眼，漠然道：“此事与你无关。”
“一日夫妻百日恩，”黑雾冷冷道：“我看她却未曾念过你半分恩情。当断不断是魔修大忌，你......”
“说够了吗？”它的话被季弘靖不耐断住，他狭长的眼眸微眯，冷冷看向黑雾：“你想教我做事？”
黑雾安静下来。
半晌，它又说：“既然如此，你废她修为，囚她于此，可想过她对你必已恨之入骨。你不杀她，便把她囚好，再跑出魔域......后果你该知晓。”
“她逃不掉，”季弘靖垂下眼睫，淡淡道。
“希望如此。”黑雾凉凉道，“我只是怕你出事，被枕边人算计的滋味可不好受。你魔窍尽碎，气海受损，加上——”
“你以为你养出来的乐焱又是个什么好东西？”季弘靖轻轻笑了声，懒懒支着下颌，看向投影石里的女子，眸光幽深难测，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毕竟——晚晚还是很乖的，当她有求与你的时候，真的会是全天下最乖巧、最惹人怜爱的模样，可怜巴巴捧着一颗心凑到你面前，以任人施予的姿态。”
“可惜啊......”他轻叹一声，幽幽道：“旁人的心只有一颗，她的心却多的数不清。”
黑雾人影被怼了一句，不是很想开腔，干脆静静漂浮在大殿里面。
季弘靖微微笑着，眼神却是冰冷的。
“这么个乖孩子，怎么就是学不会......诚实呢。”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继续在里面，多吃些苦头了，”他轻飘飘道：“等她什么时候学会与我说实话了，再与我谈论她那可怜又可笑的爱吧。”
“你有分寸最好，”黑雾人影似乎并不想再接着叶晚晚谈论下去，简短道：“乐焱的话......”
“魔域这些动静，我会帮你压下去。”季弘靖睨它一眼，淡淡道：“不过你自己的手下自己处理，我不会出手。”
“我也没想过要你杀他。”黑雾道：“等我......”
低低的絮语如风吹散，大殿又是一片无声的寂静，黑雾缓缓消失在魔宫，好像一切都未发生过一样。
药王谷，长老郎极住处，炼丹房外。
容貌青稚的小药童颤巍巍拦住白衣负剑的年轻剑修，鼓足气道：“郎长老在炼丹，此刻打扰会出岔子的，您、您还是先行候着，待长老练成出关后再......”
清疏峻拔的年轻修士眉头微颦，渡劫期丹修炼制丹药动辄数月，可他已经等不及了。
小药童话未说完，便被身后之人温柔打断。
“法横，退下。”
身形纤瘦高挑的女子现身在清冷剑修前，她面容清丽，眸色微倦，却言语温柔，神色愧歉道：“小家伙不知前辈身份，失礼冒犯之处还请剑尊见谅。”
法横在一旁睁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向年轻的修士，虽然大能都驻颜有方，可这、这也太年轻了吧
万剑山剑尊是剑修界的一代传奇，他本名戚道虔。
戚道虔十二筑基，十五领悟破天剑意，十八那年被一剑霜寒择主而出名，此后在修仙一途一路顺水顺风，被万剑山那群长老当眼珠子似的护着。
他人终其一生也得不到的东西，却是戚道虔修仙路途开始的起点。
“无妨，”容色过人的剑修眉眼轻敛，嗓音清冷，明明看上去高冷疏离，不入人间烟火，此刻声音里却隐约透着点焦灼：“我听闻郎长老是晚晚的朋友，晚晚已有十几日未回宗门，郎长老可得知晚晚下落？”
郎极一怔，清丽面容上显出淡淡迷茫：“或许晚晚只是出去做任务，或者与他人出游，在外闭关修行都有可能，既然合欢宗并无动静，想来晚晚也无甚危险，不过十几日罢了，剑尊何必如此？”
“......可是，”戚道虔眸色微暗，抿唇半晌，道：“晚晚说她......那日会来见我，可现在已过半旬有余，我怕她在哪里出了事情，放不下心。”
万剑山修士痴迷于剑，不通人情世故，故而里面大都是孑然一人。
而素来以性冷孤傲闻名的剑尊为了一个女子做到这种地步，着实让人惊讶。
不过，若那个女子是合欢宗叶晚晚，倒也不会在修士界掀起太大波澜。
郎极亦是如此，短暂的讶然过后，提议道：“晚晚朋友甚多，或许是在哪里玩忘记了也说不准，剑尊可去拜访。不过我确实不知晚晚去向，实在无法告知，并非刻意隐瞒。”
或许她只是单纯忘了赴约，说明你在她心里也并未多重要——郎极看着戚道虔，话在嘴边转一圈，到底吞了下去。
几百年不开窍的剑修，到底是动了心，却被那人弃之如敝屣。
能找到她这里，想必他已经寻找打探过不久了，郎极心中升起淡淡怜悯，又很快被压下去。
毕竟这种事情，见得多，便不会有什么感慨。
“多谢。”闻言，清峻的剑修眸色黯淡下来，点头道谢后，便转身负剑离开。
或许是继续去寻叶晚晚了吧。
郎极眯着眼看向戚道虔离开的方向，温柔的笑意渐渐消失。
药童法横凑过来，好奇道:“那可是万剑山的剑尊啊！叶前辈为什么不去赴约？不过没想到剑尊这么冷冰冰的人也会这般.....啧啧。”
他跟在郎极身边修行，见过叶晚晚不少次，对其不算陌生，此时言语间难免带了点探究与好奇。
郎极笑了，语气柔和：“只要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剑尊亦然。不过......小法横你可千万别找合欢宗的人啊。”
她目光远眺，不知落在什么地方，语气温柔中露着淡淡古怪，法横眨巴眨巴眼，不敢再追问什么，只觉似乎从刚刚开始，郎极长老就莫名不对劲。
其实，郎极知道叶晚晚失踪前最后一次去了哪里。
但是她并没有说，不是不信戚道虔，而是......
记忆迎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穿梭回久远的旧年，那也是个同样飘着细雨的日子，天色阴霾，天地间除了流淌的红就只有灰白二色。
魔物的嘶吼在这个小小的村庄响起，人们惊恐又无助，尖叫，怒吼，推搡，哭泣......她傻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一切，看见这一幕人间惨象，看见父母姐妹的残肢断体.......一切残忍又真实，恍若如梦。
少年踏开绝望与血腥，从阴霾无光的天际迎着光走来，向她伸手。
他身后的少女身上清香盈盈，鬓发别着娇艳欲滴的花儿，是往后数年唯一让她记不起血色的红。
“晚晚......姐姐。”她轻声喃喃，带着些许茫然。
“很多年前我便说过，我不介意......喊你师母的。”
郎极不知道自己隐瞒是对是错，但至少......在季弘靖身边，叶晚晚不会有危险罢。
法横在一侧，未曾听清郎极说了什么，只见她瞥了自己一眼，吩咐道：“我继续去闭关，你不用守了，回药圃照看灵药吧。”
法横连忙应是，见郎极转身回洞府，不免心中大为佩服。
不愧是药王谷最有天赋的郎极长老！当年哪怕自己的师尊堕入魔域，也丝毫未受影响，这份炼药被打断后还能心平气和继续的耐力，想必也只有郎极长老这样的人做得到吧？
不过，据说郎极长老当年的师尊季弘靖，是合欢宗叶晚晚曾经的道侣，虽然后来因故解除婚契，却也是合欢宗的叶长老唯一有过的道侣。
现在的郎长老与合欢宗叶前辈又是至交好友.......这关系，有点复杂啊。
法横咂着嘴向药圃走去，八卦的心满意足。
作者有话说第3章 长老郎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