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记》流星类

19、19

　　走进一家茶馆，萧羽醉兀自气苦，无论是身世相貌智慧以及武功，她几乎都无可挑剔，从前，只有别人为她神魂颠倒，而她，从未为任何人烦恼，为何，现在会遇到这样一个冷面冷心的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几乎忘记了她接近他确实是有目的的，她相信睿智的他也一定察觉到了，可是那又怎样呢，她还是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他，因为他的深沉，空灵，飘逸，潇洒，也因为他近乎痴痴的执著，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从小到大，所有她想要的，全部都会属于她，什么是失败，她从来不能理解这个意思，而此时，她却真真实实的感觉到了挫败感，到底还要怎么做，她已经完全不知道了……
　　茫然的喝下了手中的茶，泪也涌上了眼眶，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模糊了，模糊了……
　　待醒来时，自己的手已经被缚住了，而且全身酸软无力，她没有慌张，只是悄悄的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房间里是四个男人，看起来都颇有些功夫，身上穿着深蓝色的衣服，三个腰间系着红色的腰带，有一个是白色的腰带，看来地位应当比较高。
　　其中一个人看看天色，皱眉问道：“大哥，这丫头怎么还不醒啊，我们的分量没下重吧，别回头给她弄出点什么毛病了，老大非得捏死我们不可。”
　　“嗯，老三，你去看看。”
　　闻言，萧羽醉急忙闭上眼，装作昏迷的样子。
　　一个人走过去，俯下身，摇摇头说道：“没有要醒的迹象，大哥，你别说，这丫头长得还真是够味儿，也难怪老大喜欢。”
　　“那当然，想我们祁家寨也算是武林中响当当的地方，我们老大当年上门提亲这丫头却看都不看一眼，我们做小的的看着都生气，这回把这丫头带回去，生米煮成熟饭也不怕萧家抵赖。”
　　“可是，萧羽醉不是早就许配给落叶山庄的三少爷楚莫殇了吗……”
　　“落叶山庄都没了，楚莫殇算什么啊，况且落叶山庄出事的时候楚莫殇都不在，八成是让血祭的人先解决了，萧家还能让她萧羽醉守活寡不成？”
　　“哈哈哈哈，大哥英明。”
　　“嗯，我们就快马加鞭赶回去，好让老大早点高兴高兴。”
　　“说的对，哈哈哈哈哈。”
　　闻言，萧羽醉吃了一惊，原以为只是一般的劫匪，没想到竟然是祁家寨的，祁家寨虽没有卧龙堡落叶山庄等的地位，但究竟也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地方，祁家寨的寨主祁三林年纪轻轻，一对判官笔使得出神入化，武林中人难出其右，也是出名的青年才俊。
　　可是……
　　不能急躁，不能急躁……
　　她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脑中飞过千种思绪，如何才能逃出去，显然她被下了麻药，手脚都酸软无力，首要任务是恢复体力，才能想办法脱身。
　　“好了，我们也饿了，老四，你在这儿看着这丫头，我们下去买点吃的，给你带点回来吧。”
　　“是，大哥。”
　　“听说萧羽醉不仅美艳无双，而且也聪明伶俐，你要小心，别让她骗了。”
　　“知道了，大哥。”
　　只剩一个人了吗？她转着念头，也许，这是个好机会。
　　突然，门被撞开了，前面离去的三个人一步步地退了回来，而他们的面前，是一把明晃晃的宝剑。
　　偷眼看向持剑的人，他脸上罩着人皮面具，然而那双眼睛，那双含情的俊眸，这分明是……
　　“这……你是何人？”原本看守萧羽醉的人不知所措的问道。
　　“与你无关。”
　　“你，你不要乱来，要不然……”那人拔出一把小刀，架在萧羽醉颈上，“我就杀了她。”
　　他脸上泛起一丝笑意：“你手上是一个人，我手上是三个，而且……”他左手一扬，那人只觉得手腕一紧，手中的短刀瞬间落地。
　　“如果我再用力一点，你手的经脉会全部断掉，你要不要试试看。”
　　感到手腕上的细丝收紧了，似乎听到了骨骼的声音，他颤栗了，而前面的三个人，则更是连魂儿都没有了。
　　“把她的绳子解开。”
　　声调陡然间冰冷了，现在任谁都知道，得罪了面前的人，是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讨好老大固然重要，不过命却实实在在更为宝贵一些。
　　所以，她的绳索立刻就被解开了，如果他们老大在现场想来也会气死的，服侍自己怕他们都没有这么干脆利落。
　　他手中银丝轻扬，瞬间便点了面前四个人的穴道。
　　“放心，三个时辰之后，你们就可以行动自如了。”他走上前，横抱起萧羽醉，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走出了房间，只留下兀自心有余悸的四人。
　　走出客栈，他看向依旧紧闭双目的人，笑笑说道。
　　“你可以醒了。”
　　怀中的人扇了扇羽睫，却固执的闭着眼，反而更向他的怀中偎过去。
　　“你……”虽然无可奈何，却也实在无法将她放下，他跨上马，双臂圈住她，向前飞驰而去。
　　好暖，偎在他怀中，感到他热热的呼吸吹在脖子上，她心一宽，竟真的就这样，沉沉的睡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到身下的马停了下来，身后的人推了推自己，不由得睁开了惺忪的双眼。
　　“嗯……”
　　“到了，起来。”
　　“到了？”她看看周围，这是一个山村野店，不由得疑惑的问，“什么到了？”
　　“马上就是枫引流的地界了，以楚家和枫引流的关系，我们不能贸然现身，我们在这里稍微休整一下，晚上进枫引流。”
　　“嗯。”她点点头，跟着他进了野店。
　　夜晚。
　　枫引流就在面前，二人身穿紧身的夜行衣，轻松地越墙而入。
　　靠在墙头，楚莫殇闭上眼，竭力回忆着在枫引流走过的路，沉思了一会儿，他睁开眼，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去找雁儿，看看雁儿回来没有，我想，也许她会比较清楚我们家的事。”
　　“雁儿雁儿……”她在心底嘟囔着，“叫的真亲热，从来都是叫我萧姑娘萧姑娘……”

　　轻快的穿越过去，躲过那些家丁和丫头对于这两个人自然不是什么难事，七拐八拐间，已经到了一个小院的门口。
　　“逐草居。”萧雨醉抬起头，看着小院上边的牌匾，狐疑的问，“你确定这是南宫姑娘住的地方吗？”
　　“我上次来的时候，还看不见，本来也不是很确定的，不过现在已经确定这里肯定是雁儿的居所。”
　　“为什么？”
　　“逐草逐草，大雁每到冬天，便会南下，寻求温暖，追逐水草，逐草不是便寓意着这个雁字吗？”
　　撇撇嘴，心底已经有了佩服，却嘴硬地不肯承认。
　　“强词夺理。”
　　他看向她，柔和的眸中已经有了微笑，顿时让她的俏脸微微一红，心也开始乱跳。
　　什么嘛……
　　闪神之间，楚莫殇早已不在身旁，定睛一看，他已经来到了一间还亮着灯的房间外，听着。
　　“唉……”
　　幽幽的叹气声，显出了屋内人纷乱的思绪。
　　“雁儿，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没放开吗……”
　　很熟悉的声音，微一思索，楚莫殇便认出这是南宫鹏的夫人，也便是南宫雁的嫂子——洛菲的声音。
　　“嫂子……你说……他们会去了哪里呢？”
　　“他们他们，”洛菲的话语中明显带着戏谑的笑意，“明明就想问他一个人，还总是他们他们的，雁儿，你什么时候可以坦白一点呢。”
　　“我……”南宫雁低下了头，柔美的面庞上浮上了一层淡淡的落寞，“嫂子，你还取笑我……楚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还是踪影全无，难道，嫂子，你说，难道真的如江湖传言一般，他已经，已经……”
　　“雁儿……”洛菲拉她在一旁坐下，将她的头抱入怀中，轻轻抚慰着。
　　“楚三公子是人中龙凤，机敏过人，武功绝高，不会那么轻易被血祭暗算的，你放心好了。”
　　“那，为什么他还不回来……”
　　“也许，他被什么事情拌住脚了吧，放心吧雁儿，楚三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但愿如此。”
　　靠在嫂嫂温暖的怀抱里，南宫雁慢慢平缓了心绪，为什么，常常没来由的惶恐，她清晰地记得，最后见他时，他脸上那种平静，近乎祥和的安宁，竟让她忧心，后来，果然印证了。
　　夜深了。
　　洛菲走了，南宫雁兀自坐在房间里出神。
　　忽然，有一个人从窗口闪了进来。
　　“谁？”
　　虽然是情丝迷惘，但以她枫引流二当家的身手和敏锐，又怎会迟疑半分，瞬间便拿过了身旁的剑。
　　然而，动作，在看到那个人的一瞬间，僵在了那一刻。
　　斜飞入鬓的俊眉，明亮如星空的双眸，微微含笑的嘴角。
　　会是他吗，真的就是她魂牵梦萦，梦牵魂萦，魂梦牵萦的他吗。
　　“楚大哥……”
　　颤抖的声音，素来沉着稳重的南宫雁，眸中已经有了泪。
　　“你真的是……真的是楚大哥……不是我眼花了吗……”
　　“怎么了雁儿，这么久不见，不认得我了吗？”
　　温柔的声音，如此谦谦君子却带着淡淡关心的口气，怎会不是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的楚莫殇呢。
　　“楚大哥……楚大哥……你没事，你没事……”
　　泪，终于滚滚而落。
　　“我当然没事，傻丫头。”楚莫殇微微叹了一口气。
　　“楚大哥……你……你的眼睛。”察觉到不对，以往无神的眸子现在已经充满了光彩，难道，难道他……
　　“好了，看不出来么？”
　　闻得这个声音，南宫雁先是微微一惊，却仿佛并不如何意外。
　　他们两个，本就是一起失踪的，现在一起出现，也不奇怪。
　　“萧姑娘。”
　　“南宫姑娘，好久不见了。”萧羽醉笑着，轻声说。
　　“雁儿告诉我，究竟情况是怎样的？”楚莫殇收去了往常的温和，面容顿时严肃了起来。
　　南宫雁点点头，顺手倒了两杯茶递给二人。
　　“那个时候，我们带着楚大哥配好的药回到了枫引流，我哥哥很快毒便祛除了，但是也要静养，素惜和我关系也越来越好，便不着急回家，也就顺便在这里等你，没有多久，浔水别苑传来消息，说你……你和萧姑娘不辞而别，当时……”南宫雁想起尹素惜当时的反应，不禁莞尔。
　　“不辞而别！不可能，师哥从来不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人，一定是那个妖女干的好事，不知道她又耍什么把戏把师哥骗走了。”
　　摇摇头，南宫雁继续说着。
　　“没办法，素惜也正好便在这里多住些时日，这个时候，楚家的请帖来了。”
　　“大哥要迎娶蓝姬吗？”
　　“不错。”南宫雁点点头，在心底赞赏着楚莫殇的反应与智慧。
　　“这回素惜说什么也不能不回去了，而且我们想，无论你有什么急事，楚大公子的喜筵你总不会不到，我哥哥更说要当面谢谢你，所以我们便准备一起上路，可是哥哥的毒伤本来尚未痊愈，更加感染了风寒，于是行程一拖再拖……”南宫雁苦笑一下，想起他们赶到时，楚家的情况。
　　“那已经不是人间，不是祥和宁定的落叶山庄，那里已经是一个地狱。”
　　闻言，楚莫殇的双手握紧，平和的双目中，已经有了怒火。
　　“血祭……蓝姬……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的女人，可是那天晚上，她手执长剑，剑过处，就再也无人生还，当时，楚大公子和楚二公子拼死保护着老夫人跑出来。”
　　“娘？那么，你是说，我大哥二哥还有娘……”
　　南宫雁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仿佛没有听见一样。
　　“我亲眼看着楚二夫人为了楚二公子，生生接了蓝姬一掌，倒在面前，当时，楚二公子几乎疯了，他想去跟蓝姬拚命啊，可是被楚大公子拦了下来。”
　　“祸，由我而起……二弟，你带着娘，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一定要设法找到三弟，我犯下如此大错，再也无颜苟活，如能护得你和娘离开，也算减轻了少许我的罪孽。”
　　她永远记得楚遗晨那一刻的表情，平静，而宁谧。
　　哀，莫大于心死。
　　然后，蓝姬追来，剑飞过处，毫不留情。
　　“当时，楚夫人和楚二公子已经受了重伤，我，素惜，哥哥，嫂子四个人联手拼斗，总算逼退了蓝姬，我们昼夜兼程，回到了枫引流。”
　　南宫雁摇摇头，“楚大哥，对不起，我们去晚了，如果我们早去一些，也许，可以救得更多的人。”
　　“没关系，雁儿……”楚莫殇泛起了一丝苍白无力的笑容。
　　“那么，我娘，我二哥，现在枫引流吗？”
　　“不错，他们二位当时都身受重伤，楚二公子内功根基不错，而且年轻力壮，所以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至于楚夫人……”
　　“那么，大夫断言，她还有多久？”
　　楚莫殇静静地说，他清楚南宫雁语气背后的难言。
　　“还有……可能……一个月……”
　　像是费尽力气才说出来的，南宫雁的语气，宛若游丝一般，缥缈无力。
　　“带我去见她。”
　　“可是……夜深了……楚夫人已经……”
　　“她在等我。”
　　楚莫殇的眼中，是深深的哀痛，南宫雁几乎已经不忍看过去。
　　“我娘，没有见到我，是不会走的。”
　　“好，我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