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尘》苏江蓠

16、3-2

　　S中每年寒假过后开学都是14号，这似乎成了S中惯例。虽然S中校规明确规定在校学生不准谈恋，但是规矩越死越是有蠢蠢欲动的人。虽然没有人明目张胆地在学校招摇，但暗度陈仓的却不少。因此每年开学这天，只要观察仔细，总能发现不少怀里抱着礼物回宿舍的女生，那时还不流行送玫瑰之类的，一是这样太明显，二是价格偏贵，因此多数是洋娃娃、巧克力、书之类的。
　　莫微一路走回去，楼下有三三俩俩的情侣坐着聊天。她想起李悦了因为痛经一个人在宿舍还没吃晚饭，便绕到小卖部买了两个面包，低头走路却撞到了一个人。
　　“走路低着头做什么？”听见沈祈生的声音莫微本能地想转身，却被他一把拉住。“我有话跟你讲。”莫微“噢”了一声，声音很轻，低头盯着手里的面包。
　　“呃……我……”
　　“什么？”
　　“那个……我想说……”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喜欢你。”
　　沈祈生屏住呼吸，终于说出口，他只感觉说话的时候心都提到了嗓子口。莫微猛地抬头，她对沈祈生的话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惊愕地表情写满整张脸，她甚至不知道该回答什么。那句话就像炸弹一样丢进莫微脑袋里，轰地一声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是认真的，请你相信我。”沈祈生逐渐平静，看着莫微一字一句地说，“一直在我心里的那个人，不是李悦，是你。”
　　莫微久久没能从惊异中反应过来，手里捏着面包，又低下了头。沉默了许久，沈祈生轻轻地碰了一下莫微的肩，她反射性地躲开，然后仓皇而逃。
　　恍恍惚惚地回到宿舍，把面包递给李悦后她就转身去了厕所，拿出盆想泡衣服才发现忘了拿衣服，回宿舍拿的时候，苏西刚好推门进来，见了莫微便问：“微微，刚才在楼下叫你怎么都不应我？”
　　“啊？哦，我没听见。”她拿了衣服又推门出去。
　　在厕所时，她脑子依旧一片混乱。“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沈祈生的话一遍遍地回荡在她耳边，她想用力捂住耳朵，但于事无补。
　　“微微？”听见李悦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来，轻轻地对她微笑。李悦看了一点她的盆，说：“要水漫金山了。”莫微低头才反应过来，赶紧身后去关水龙头。李悦小心翼翼地问她：“他跟你讲了？”
　　“嗯。”没有表情，她只闷声回答。
　　“我并不是故意欺瞒你的，希望你不会怪我。”李悦望着窗外，男生宿舍楼的顶部偶尔有一两只麻雀飞过。她说：“微微，按自己的心意来做决定。不要伤害了别人，更别委屈了自己。”

　　好几天莫微都沉默不语，几乎不和任何人讲话，表情也是波澜不惊般的平静，看不出喜怒哀乐。见到沈祈生就像没看见一样，刻意避开每一个会和他相遇的可能，下课时也不再回头问他问题，就像回到了刚开学的时候。
　　这样的反应完全不在沈祈生设想的范围内，他以为她要么欣然接受，要么断然拒绝，或者找一些借口婉言相拒。可是，让他郁闷的是，她竟再一次把他视如空气，仿佛他是透明物。这算什么意思？沉默等于无声地拒绝？
　　四月的春游，莫微借口身体不舒服没有参加，所有人都让她在学校好好休息，只有沈祈生知道她不去是为了躲他。沈祈生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看着前面的背影，已经第65天了，她一眼都没有看过他，就算有时候有什么事要跟他讲，她也总低着头，声音平淡，语气更是客气得让他不习惯。
　　“你眼睛不累吗？”张天翼好奇地看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眨都不眨一下，眼珠子都快出来了。
　　“累，累死了。”但是心更累，累得他恨不得放它一个星期假，可以停止跳动，不需要日夜不停地想办法接近另一颗心。他多希望连呼吸都可以不要，每一秒每一分他都觉得疲惫。
　　“累你还看，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心不由己。”
　　张天翼“嘁”了一声，兀自拿着英语习题去老师办公室。沈祈生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前面那个倔强的背影，什么时候才能转身呢？两个多月了，比上一次的时间还要长。一直僵直的背影却突然转身，从头顶传来柔软的声音：“沈祈生，我有话和你讲。”
　　沈祈生猛地从课桌上弹起来，双眼期待地看着莫微。
　　“这些天，我想了很久。”确实够久，沈祈生在心里默默地想。不过他觉得这一切都值得，至少她主动跟他讲话了。“我并不认为你是会三心二意的人，但是，我不相信一时的冲动或者承诺，我想要的是一世的陪伴。”
　　对不起，莫微心里暗暗地说，我只是怕终有一天，你的热情随着时间一点点褪去，只剩我一个人怀抱着那么多那么多的感情，那时我该怎么办？
　　沈祈生先是一怔，然后有些怒气地质问：“你以为我是一时的冲动？”莫微不语。片刻，他又冷静下来，问：“如果我证明给你看我并只不是冲动而已呢？如果这样呢？”
　　莫微紧紧咬着下唇，不说话。许久，她只闷声说了一句 “对不起”，然后转过身，埋头做数学题。沈祈生瞬间心如死灰，无力地又趴在桌上，眼神空洞飘渺。
　　此后，莫微不再刻意躲避沈祈生，也不再不同他讲话，见面时很平静地向他问好，说话时并不疏离却十分客气。沈祈生只是变得稍微沉默了一些，下课就趴着睡觉，一放学便和俞圩去打球，没有人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微妙变化，只有偶尔课间时张天翼会问他：“阿生，你最近怎么跟嗑了药似的？”
　　他总是答非所问：“大飞，做人怎么这样累？”这样累，让人只想睡觉，好让大脑暂时不去思考。整颗心都装着别人，沉重到他难以负荷，而那人却认为他只是一时的激情，以为他不过玩玩而已。
　　莫微摘下耳中的耳机时，正好听见沈祈生的这句话，心里丝丝缕缕的不好受。她只是安慰自己，过一阶段他就会好的，当那层热情褪去他对她的感情也不会再存在，那时他就不会再因为她而觉得累了。过程虽然痛苦，但长痛不如短痛，或许有一天，他会感激她，没有盲目地接受他的热情。只是，为何她也那么累？她拼命压抑自己的感情，努力不去想他的眼神。或许她现在对他是喜欢的，但这样的喜欢应该也只是年少冲动的爱恋而已，就像她每次狂热地崇拜的明星一样，三分钟的热度，过了也便消失了。可是，她忍得好辛苦。明明就在身边，明明一句话就可以拉近的距离，却只能一味地沉默，用冷淡浇灭彼此的热情。
　　她想起那天体育课，苏西一个人坐在国旗台上，静静地望着远处，眼神漫无目的却又似乎竭尽全力。她跳下双杠走过去，坐到她旁边。她听见她说：“微微，这样好辛苦。明明就在你面前，但你却怎样用力都抓不住，也碰不到。这样的努力好辛苦。”
　　莫微循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操场中央一年六班正在上足球课。很多次，她顺着苏西眼神的方向，在目光的终点，她都只捕捉到一身白色运动装的许易禾。
　　“竭尽全力，但什么也得不到，只能远远地看。这样的感觉好累，我怕我再也坚持不下去。”苏西依旧环抱着双膝，目光散落在足球场的中央。
　　“西西……”莫微轻声叫她，她的样子让人心疼。
　　“微微，我喜欢他，我喜欢许易禾。”她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神采，莫微并没有注意。
　　“西西，他并不值得你交付自己的感情。”她也环抱住双膝，用膝盖支撑着下巴，定定地看向远处。她记起那天中午，许易禾在楼下的小花园里拉着另一个女生的手，他们笑得灿烂如光。
　　“呵，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苏西突然微笑起来，“我喜欢他，能怎么办？”
　　莫微看她，白皙的脸颊被太阳晒得有些粉红，嘴角微扬，眉眼都舒展开来。她说：“微微，你这样忍着不辛苦吗？”莫微微怔，听着她又说：“你这样对沈祈生，应该也不好受吧。我看得出你是喜欢他的。”
　　“西西，我挺羡慕你的。”莫微苦笑，她怎么可能不辛苦？可是她一直是个懦弱的人，她没有勇气面对这么轻易得来的幸福，其实她是害怕在习惯之后突然失去，就像爸爸一样，曾经那样疼她爱她的人，就那样离开了她。因此，她羡慕苏西能够勇敢地追求自己认定的幸福，那样的勇气她一辈子也不会有。
　　“每个人有自己的处理事情的方式，只是不要让自己后悔就好。”苏西是莫微欣赏的女子的类型，待人待事总是从容淡然，就连悲伤的时候也依旧优雅。有时候，她会想起《蓝色大门》里孟克柔的话，“喜欢一个人需要这样的坚忍不拔吗？喜欢一个人需要这样的咬牙切齿吗？”只是孟克柔久久挣扎却始终说不出自己心中的秘密，而她选择了和孟克柔一样坚忍不拔、咬牙切齿，她只期待高一能赶快结束。

作者有话说

　　后天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