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了我哥哥》者行孙

5、争吵

　　又这样安稳地过了三年。

　　方呈若对季明昊渐渐淡忘他的冒险梦已经彻底不报希望，因为季明昊这三年的表现更像是后悔了。平时除了写作业，其余任何一整块时间都不会待在家里。他像随时都在准备振翅而飞，从方呈若的身边消失不见。

　　方呈若大学修的新闻专业，目前在一家大公司做编导，除了工作忙，一切都很稳定。季明昊报了本地的机械工程，但对季明昊来说，选什么专业恐怕不太重要，他的方向早在很久之前就定下了。

　　“哥，你最近休息得还好吗？小心又有黑眼圈。”

　　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起，季明昊的口吻越来越客气。

　　方呈若苦笑着摇摇头：“还好，别担心。”

　　六年前男孩“我不会花你一分钱”的信口承诺当然没做到，但季明昊这些年确实特别省，甚至省得让方呈若心里不是滋味。那架势明显是在花外人的钱。但方呈若不想成为外人。

　　这是三年约定期满后的第一个暑假，方呈若本以为季明昊会迫不及待地启程去历险，却见他不慌不忙地在一个运动会馆里当起了全职指导员，还额外做了份兼职。这让方呈若很是好奇，却又不想过问太多，怕勾起某个陈年往事，让两人都不高兴。

　　假期最后一天，季明昊辞掉全职，留下了兼职，又这样风雨无阻地干了三个月。临到十二月的某一天，季明昊回到家中，他目光一路追随着方呈若，眉眼间满是掩饰不住的得意神情。

　　“怎么了？”方呈若失笑道，有时候，他觉得太了解季明昊的心思了，比如这会儿季明昊就等着他来发问。

　　“哥，你坐过来。”季明昊拍拍身边的沙发。方呈若放下手里的活，坐到他身旁。

　　季明昊掏出一个钱包，笑眯眯道：“送给你的。”

　　打开钱包，里面是一张银行卡。

　　“这是我这五个月揽活攒的钱。我业务能力好，运动技巧把握得准，做一对一来钱特别快。里面大概七万块，都是给你的。”他自顾自说着，却没看到方呈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方呈若冷声打断他的话，“寒假就想走了吗？”

　　季明昊怔了怔，而后又是一段漫长的、无声的肯定。

　　方呈若觉得自己要疯了：“这次是去哪里？”

　　“……珠穆拉玛峰。”

　　方呈若简直目眦欲裂，他再也控制不住，将银行卡摔在一边：“冬天去登珠穆朗玛峰，季明昊，你不要命了吗？！”

　　季明昊想握住哥哥的肩膀，被他哥一胳膊甩开。

　　两人又陷入沉默中。半晌方呈若道：“我……不想你去。”

　　这次就算是低头也掩盖不住他泪雨如注：“我不想你去，季明昊。你可不可以不要去。”

　　仿佛全世界都安静到只剩下眼前人委屈到抑制不住的哭声。良久，季明昊上前牢牢抱住方呈若。

　　这是他们从很久前就消失的肢体接触。方呈若贪婪地汲取这点温存，直到耳畔传来轻声的残酷：“哥，不行的。”

　　怀里的人激烈挣扎，终于挣脱而出。

　　方呈若看着季明昊，眼里是浓烈到泪水都化不开的感情。他再次闭上双眼，许久后季明昊听到他声音终于冷静，话语却格外偏激：“如果你执意要去，季明昊，我也没有资格反对。但我们今后都不要再见了，断了吧。”

　　“你说什么？”季明昊难以置信。

　　方呈若一字一句道：“你一定要去，那我们断了关系吧。”

　　“不可能。”季明昊拽住方呈若的一只手腕，“你想都不要想。”

　　方呈若的手被攥得生疼，他觉得眼前的人简直怪诞：“季明昊，这难道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这些年你态度是怎么一点点疏远我的，很多细微的变化我不想说，说出来我自己也觉得矫情，但我不是傻子，我感觉得到。你今天甩我一张银行卡，无非是想给我过去六年发个工资。你害怕和我有纠葛，为什么呢，不就是怕我缠着你，利用过去那点恩惠和你心里的歉疚阻扰你。但我不至于，真的，季明昊。我不想强制你，但我也不想再为你担心到整夜睡不着，我更不想再体验一遍不要命赶到你病床边的过程，太痛苦了季明昊，所以你不松手，那就只好我放弃。”

　　……

　　那是他们相识六年唯一一次激烈的争执，没有吵出结果，或者说，是季明昊没有方呈若的选项里挑出满意的一个。此后一个月他们都没再说过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