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了我哥哥》者行孙

6、真相大白

　　转眼寒假要到了，沉默的气氛变得更加焦灼。

　　傍晚，季明昊接了个电话，一听口气方呈若就知道是他几个驴友之一打来的。

　　季明昊关上卧房的门，却挡不住对话声传到走廊。

　　方呈若一声不吭站在门边听完了全部，然后回房拿起一个月前整理好的行李和办公包离开了。

　　他暂住在一家宾馆里，晚上跟着几个朋友去了几年都不进一次的KTV。

　　夜里两点左右，季明昊的手机响起。他再三揉了揉眼睛，迷惑地看向屏幕中央那个字，确认那是“哥”。

　　一股不安的情绪躁动起来。接起电话，只听到一个陌生的男声响起：“请问是方呈若的弟弟吗？我是方呈若的同事，他酒精中毒了，你快来一趟医院看一下吧。”

　　季明昊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方呈若？酒精？中毒？他从来没想过这三个词能连在一起。更重要的是，方呈若不是一直在家里吗，手机怎么会落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手里。

　　挂了电话，季明昊首先穿过走廊到方呈若的门前。他已经有两年没进去过了，那里面充斥着他哥的气息，总能让他感到自己不同寻常、令人反感的冲动。但今夜没有犹豫，他闯进屋里，气息还在，里面却已空无一物。

　　一种失重瞬间才有的惶恐窜上季明昊的大脑。他抓起一件薄衫套上，在街上一眼没看到出租车，便直接骑着他的山地车在冷风寒夜里飞驰。

　　那可能是他平生骑得最快的一次。他想他也终于能体会到一点点，当年方呈若从家里赶到西藏的煎熬了。

　　狂奔到病房前，几个同事阻拦住季明昊破门而入的意图，再三告诉他方呈若已无大碍，酒精中毒发现得早，被送过来也很及时，现在已经安全了。

　　一个男人看着季明昊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他叫到走廊的另一头。他抽起一支烟，打量着季明昊，直到季明昊明显不耐烦，才开口道：“你叫季明昊，是吧。”

　　“是。”季明昊确认眼前这个人是用方呈若手机给他打电话的人，但他却横竖看对方不顺眼。

　　男人叹了口气，而后缓缓说了一句。

　　那句话就像平地惊雷，炸得季明昊半天都无法理解：“你……说什么。”

　　“我说，”男人重复道：“你知不知道，算了，你肯定不知道，你哥是同性恋。”

　　季明昊不可思议到笑起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哥才不可能是。”

　　“因为他在向你刻意隐瞒。”男人冷静道，“我从大学起就是他同班同学。他当年不知出了什么事，刚一进校就和全校出了柜。同宿舍的都受不了他，他只好搬到外面住。从那以后他可能都有社交阴影了吧，这么多年在公司里也没几个深交的朋友……其实你哥，应该是不希望你知道他是同性恋的。但我实在看不下去……而且我看你对他的态度，应该也…不是不能接受吧。我顺便也通知了他父母，好歹是亲儿子，老两口要从S省赶来，明天上午差不多也该到了……”

　　男人说了一通，但季明昊像是听到了什么晦涩艰深的知识，明明每个字都熟悉，却就是听不懂意思。

　　看着他白痴一样的脸，男人无奈地继续解释：“你和你哥闹矛盾了吧。他今晚在包厢里喝得酩酊大醉。我们几个最开始还以为他终于开窍了，后来发现他越喝越猛，停都停不下来，嘴里还不停念叨你的名字，让你不要走。他想必是喜欢你的，但是又迫于什么原因或什么心理不敢说罢了。我同学一直过得不太好，这两年更是很辛苦，我们都很心疼他，你如果……如果你也，还是好好……”

　　直男果然还是说不到最后，他只是拍了拍季明昊的肩膀，表示一切尽在不言中，转身走了。只留季明昊在走廊尽头，脑海里反复回放刚才的话：

　　“因为他在刻意向你隐瞒”

　　“想必他也是喜欢你的”

　　“我看你对他的态度，应该也不是不能接受吧”

　　“他这些年一直过得很辛苦”

　　…………

　　过往的细节一点点串联起来。

　　季明昊想起初见时，方呈若跟他说的“我跟家里人关系也不好，不过是他们不要我”。往后六年里，方呈若也确实一年到头从不回家。想来是因为同性恋问题，被赶出了家门。

　　不仅如此，方呈若这四年来所有的大学费用，再加上季明昊的学费生活费，也得不到父母一分钱支持，全部都是靠方呈若给人补习或做其他外快凑出来的。这也是季明昊用钱极省的原因，他根本不忍心看方呈若为了自己额外爆肝。

　　他又想起这六年间，方呈若从来都是形单影只，不仅没有女朋友，连和普通朋友出去聚餐、集体活动都极少，竟比他这个从孤儿院出来的，更像一个举目无亲的弃童。

　　但季明昊从来不过问这些，倒不是怕方呈若责怪自己，而是因为他们二人之间共同达成的默契。双方都对彼此的过往和一些敏感问题只字不问，仿佛只要不提就能重新开始，过上崭新的生活。更何况季明昊了解方呈若的个性，敏感又自尊心强，所以对方不主动说，他不愿意去戳人痛处。

　　一直以来他为两人无意间形成的默契倍感骄傲。今夜是他第一次自我怀疑，他是不是应该再蛮横不顾一点。方呈若或许也会希望，他能走得更近一点，从过往的深渊里拉自己一把。

　　回到病房前，几个朋友已经散去，季明昊靠着门框，栖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