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娇郎(女尊)》那株堇

8、08

　　见孟平这般反应，张元元心知此事不假了。

　　他笑容愈发羞羞答答，倾身向前挽上女子那瞧着便有劲的臂弯。

　　他白腻的指尖刚触上肌肤，孟平便打了个哆嗦，手臂激起一片疙瘩，蹭蹭往后退开两步。

　　“你做什么？”孟平皱紧眉看向他。

　　张元元愣在原地，表情比她更匪夷所思。

　　竟然还会有女子主动躲开他的触碰？！

　　张元元面色上的羞红因女子无趣的反应褪了下去，他尴尬地抽回手，心头不高兴了，便拨高声音发起脾气来，“我问你做什么才是，原先我爹爹见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便想叫你来家里吃顿饭，熟络熟络，但你这态度是什么意思，我一个男子还能把你怎么样不成？”

　　原来如此。

　　孟平呼出一口气，和声跟他解释：“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因为你突然伸手过来……”

　　“伸手怎么着？你一个女人占了我便宜还不知好歹是吧？”张元元秀气的小嘴越吐越快，尖昂的声音直接盖过孟平的话。

　　“我占你便宜？”

　　孟平觉得荒谬，漆黑的眼眸瞧着他，定定道：“准确来说，是你凑上前来，想占我的便宜。”

　　张元元闻言不敢置信地嘿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你这人模样生得端端正正的，怎么净说些濑话？碰一下你能少块肉？倒是我还要生怕被人瞧见失了名声，你拿什么赔给我！”

　　别看他长相柔弱秀丽，喊起话来那一副嗓门却是尖锐十足，很快便惹得左邻右舍从院子里探出头来朝这边观望。

　　张元元是村里出了名的尖牙利嘴，就孟平这会儿沉默的功夫，他已经蹬鼻子上脸，越说越起劲。

　　似乎不将孟平贬得一文不值衬出自己的优越来他是不会善罢甘休。

　　要让孟平行军打仗还行，论扯嘴皮子她简直无计可施，刚掀了掀唇，还没开口就被对方的一串连珠炮弹堵得哑口无言。

　　就在孟平头晕脑胀僵着之际，忽然一道清泉般在此时显得无比悦耳的声音解救了她。

　　“孟姐姐？元元？你们这是……吵架了？”

　　“青铃！”孟平看到来人，黑眸一亮，低哑的嗓音求助地喊他。

　　那脱口而出的低沉唤声让夏青铃指尖一缩，心脏某处似被什么给轻轻一撞，溢出一丝酸甜，软软胀胀的充盈在心口。

　　“青铃你来得正好，你可要帮我讲讲理！这女人，竟然说我占了她便宜，我长这么大还从未听过这么荒唐的话，这要是传了出去我以后可怎么做人！”张元元一把拉过征愣的夏青铃，不断吐苦水。

　　“青铃、青铃！你到底是不是来帮我的！”

　　“啊…”耳边的喊声让夏青铃渐渐回过神。

　　他安静地听张元元再次控诉，眸光却含着笑，柔柔亮亮地注视着对面向自己眼神求助的女子。

　　等张元元口干舌燥倒完一番苦水，夏青铃弯唇垂了垂眸，拉着他的手边往外走，轻笑着道：“我还当什么事呢，原来是这样。”

　　“孟姐姐这人就是口直心快，说什么，你别往心里去。而且你自己也知道传出去不好听，你就大方些，别跟她计较就是了。你瞧，这么多邻居盯着呢，难道你好意思。”

　　“可是我憋不住这口气嘛！”

　　“好啦，待会送两个你爱吃的糖馍馍，看还不能把你这小嘴堵上……”

　　*

　　夜晚孟平仰躺在院子里，眼睛盯着头顶的月亮。

　　山间的晚风习习，知了的鼓噪声好似变得也没那么烦闷。

　　夏青铃推开栅栏门走进来，便见女子四仰八叉地在石凳上随意枕着，想什么东西十分入神，月光洒照着她眉眼，褪去了几分内敛的锋利，眸色黢黑清远。

　　先前她眼中并没有这种沉闷的情绪，他一眼便能看出她的喜乐的。

　　夏青铃看着女子静静站了一会儿，随即他脸上漾开一抹灿烂的笑容，弯下腰，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忽然在探出脑袋，“孟姐姐！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呢？”

　　孟平早就听出他细微的脚步，但为了配合一脸灿烂的少年，她还是佯装一征，露出被吓到的表情。

　　她这浮夸的演技实在笨拙，夏青铃扑哧笑出声，眉眼弯弯，“又逗我！”

　　孟平挠挠头坐起身，“你来了，对了，下午的事情真是多谢你了。”

　　夏青铃笑着坐在她旁边的石凳上，“这算得了什么，孟姐姐莫非就是在想那件事？”

　　孟平没有回应，夏青铃便默认了，轻笑道：“孟姐姐你也别太在意，小张叔家只元元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就捧在手里宝贝，而且元元生得好看，村里的女子平时都会让着他，应该是没想到孟姐姐竟然会跟他回嘴，所以发了些脾气。”

　　孟平听罢，侧眸看向他。

　　夏青铃歪着脑袋，笑意盈盈地回视，“怎么了？”

　　清幽的月色为少年笼了一层皎白澄澈的光，有萤虫顺着光亮指引飞来，缓缓停留在他的肩侧，少年的面庞温柔明亮。

　　孟平看着他，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他没有你好看。”

　　夏青铃心跳倏然地加快，面颊发热，他羞腼地想别过脸，却有些舍不得那道认真停留在他脸上的视线。

　　但那视线仅停留了片刻，孟平扭过了头，手撑着脑袋慢道：“不过，那人也不知为何突然要我到他家中去吃饭，还知道我在唐家供事的消息。”

　　夏青铃忽略心底浮起的那丝失望，声音清亮温暖，柔柔地响在夜色里，“说来这事也是一桩巧合，小张叔到镇上置办物件，恰好看见了孟姐姐被一个镖师引进唐家，便知道得七七八八了。”

　　说着他璨然一笑，“小张叔嘴巴是个藏不住的，回来不久这事便扬得全村子都沸沸扬扬了。下午郎君们闲聚在一块，还在议论你在唐家做什么差事，月例高不高。”

　　“只怕不只是元元，现在家里有儿子的估计都想邀孟姐姐你到他们家中去吃饭呢。”

　　孟平闻言，嘴角一抽，有些惊恐，“这是什么道理？”

　　今日一个张元元已经叫她后怕连连了，若是多来几个岂不是要她老命。

　　夏青铃弯了弯双眸，“唐家在这片镇子是最为富庶的高门贵族了，能进得了唐家，日后的前程指日可待。大家自然不想让自家儿子错过孟姐姐这个香饽饽呀。”

　　孟平恍然。

　　原来这就是战友们常说的人情世故。

　　“未免也太渗人了。”孟平搓了搓手臂的鸡皮疙瘩。

　　“听说……唐家的公子明媚骄艳，是个寻常难见的可人儿。孟姐姐你进唐家，可有跟那位唐公子打过照面？是否真的如传闻一般绝色？”

　　静了片刻，夏青铃嗓音轻轻地响了起来，话音到最后，似乎含着什么不自信的因素。

　　听他提起这个，孟平动作顿了下来，不自觉捻了捻手指，抿唇半晌后默默道：“不错，长得跟花儿似得。”

　　夏青铃呼吸一滞，抬眸注视着她脸上的神色。

　　“连孟姐姐都说好看，那想必真的就如仙人一般，见着都要欢喜上了。”

　　“仙人？”

　　孟平脑海浮现起唐明安一时大笑，一时跳脚，一时翻脸躁怒的模样，她忍不住扯动起唇角，摇头笑道：“那估计是天帝见了都拿他没办法的仙人了。”

　　夏青铃盯着她嘴角的笑意，指甲微微陷入掌心。

　　“我……我先回去了，孟姐姐你也早点歇息。”

　　夏青铃站起身往外走。

　　“欸——”孟平一时没转过弯来，等人都走到栅栏外，她才愣着声道：“天黑，走慢点。”

　　少年隐在月色下，匆匆点了点头。

　　天色的确也不早了，孟平在石凳上坐了会儿，便也洗漱上塌。

　　然而翻来覆去，心口也压着压着，极不舒坦。

　　孟平索性躺直身板，睁眼盯着淡青色的床帘——”孟护院在找到哄回公子开心的法子前，还是别来公子面前转悠了。”

　　啧，什么法子。

　　深夜的唐家大院，依旧灯火通明。

　　哪怕没有人影的亭台楼阁，也都统统燃着烛灯笼，摇曳的烛光驱赶着深黑夜的死寂。

　　唐明安穿着白色丝织亵衣坐在铜镜前，拿玉梳梳着垂散的秀发，一下一下，动作却随着寂寥的空气，变得愈来愈烦闷，暴躁。

　　“嘶！”发丝猛然被扯断几根，唐明安痛呼出声，阴怒着脸一把将玉梳拍在桌上。

　　“连你也要欺负我！”

　　唐明安瞪着玉梳气吼，随即想到什么，无比委屈地抿紧嘴，又一把夺起玉梳恶狠狠地朝地面掷去，“还笑话我是吧，让你笑，看我把你摔得稀巴烂！”

　　啪拉声响，昂贵通透的玉梳刹那间被摔得四分五裂。

　　阿叶子外面听到动静，慌慌张张跑进来，“发生什么事了公子？”

　　“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唐明安转过身，手指飞快地在眼角抹了抹。

　　“奴以为公子……若公子没事，那奴便退下了。”

　　眼见阿叶身影就要退出门外，唐明安死死咬了下唇，唤住他，“站住！本公子有话要问你！”

　　阿叶已然习惯他阴晴不定的命令，轻声走上前。

　　唐明安胸脯微微起伏着，他倨傲地抬起下颚，哪怕佯装是随口一问，也无法掩饰语气中的咬牙切齿，“下午本公子回房后，姓孟的干什么去了？”

　　阿叶眸光轻闪，低头温声回道：“公子回房后，孟护院便也回去了。”

　　“什么！”唐明安一巴掌拍在桌面上，蹭地站起身，眯眼怒道：“没有本公子的吩咐，她竟敢这么早提前告退！就不怕本公子扣她月例么！”

　　阿叶一如既往地轻声道：“孟护院被逼无奈来咱们唐家当差，想来心中也是不满的，恐怕，明日也就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