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沉香》Dark Cat

5、五、苍生之道

　　这些年里，罗辰越发不喜欢跟昊辰接触，现在到了哪怕是多看一眼都会感觉又烦躁又瘆人的地步，所以并不知道他又在发散思维了。

　　由于来鹿台镇捉妖是十万火急，回少阳派就权当锻炼，所以回程就不像来时那样匆忙且可以乘长途公交车，只能自己走或者御剑了。
　　顺便一提，这个疯狂的世界确实有“公交车”，其中有一小部分甚至是“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的三栖“车”，当然也是由啥都想试试、产业遍天下的“明灯协会”研发生产经营的。受限于社会生产力，这种车并非由内燃机驱动，橡胶之类的细节质量也很一般，但这世界有“灵力”这种奇妙的清洁能源，只需要有思想的存在体通过“进食”即可转化产生，用特定的天然材料或冶炼产品画个阵就能储存，可以作为动力也可以减震和减摩擦，故而便发展出了包括“公交车”在内的一系列“灵动力”产品。

　　他们打算先原地休息一下再回山门，师长们就放小年轻去溜达了，因此这群年轻人又撞上了倒霉蛋亭奴再次被天墟堂员工抓住的现场。
　　这回亭奴只敢苦笑了：他从罗辰看他的眼神里读出了清晰的“你竟然还没走；你已经被炖了”。

　　天墟堂这次出动了客观上相当厉害的人物来镇场子；但罗辰向来打的就是“客观”，她整个“人”都是主观捏的还要啥客观——所以，一般来说，她觉得她能，她就真的能。
　　她一剑劈下去，连地面都切开一道揸余宽、尺余深、丈余长的沟，沿途妖怪当然都劈干净了；领队来袭、逃得最快的那位，不慎被一点剑气擦到腰腹，离开的时候肠子都差点淌一地。

　　“你们没事——吧……”昊辰师兄急吼吼冲来，看到眼前的景象时人难得一见地迟疑了：“罗……辰？”

　　罗辰一手提着血呼啦啦的剑，一手夹起亭奴，后者乖乖地假装自己是个大抱枕。昊辰连忙伸手阻拦：
　　“你要带这妖物去哪？”
　　“我要去放·生一条鱼，麻烦昊辰师兄让让。”

　　昊辰感觉自己眼有点花，耳朵也不太好使了，不然这姑娘的微笑为何如此恐怖，话语里的“放生”又为何听起来类似“宰杀”？
　　鬼使神差般，昊辰让开了；但他还是不死心地补了一句：
　　“妖物就是妖物，终究是会害人的，不值得同情……”
　　“咋地，昊辰师兄，人类很高贵吗？人类就不分好人坏人了？”
　　“罗师妹，你年纪小有所不知，妖怪多会吃人或者吸人精气来修炼，所以除妖务尽！”

　　“人类要活下去不也一样要杀死别的生命来进食吗？都是有善有恶、背负着无数生死因果的东西，谁还比谁了不起了？何况你都做了在你的认知中最‘高·贵’的人类了，怎么还不会就事论事呢？这个鲛人之前在山洞里面对蛊雕曾临危不惧帮助过我们，现在他只因为无法改变的出身就被迫|害，我们怎么就不能来报恩、来打抱不平了？”
　　罗辰向来能够讲一嘴又“歪”又绕不开的大道理，昊辰之前就在议事厅领教过，但今天还是第一次被正面砸脸，眼都给听直了。
　　“但、但是，万一妖物伤人，不就晚了吗？”
　　“普天之下每一个习武之人还都有可能突然暴起杀人呢，还能都杀了吗？你怎么能用没有发生的事情给人家定罪，这不是破坏规矩、破坏安全感、破坏天下稳定的行为吗？”

　　玲珑目睹并理解了全程，皱着脸眯着眼抿着嘴，脖子还使劲儿往后撤，完全不忍心看昊辰：噫，看来小师妹比大师兄更“厉害”啊……以她的资质，往后她不是掌门也得是长老，未来少阳派的孩子们可真有“福气”。
　　敏言也使劲抿紧嘴巴，生怕一不小心笑出来。璇玑傻呵呵地咧着嘴，偷偷给罗辰竖大拇指。司凤看璇玑傻乐，也不由自主弯了嘴角。
　　倒是亭奴，听了罗辰的一番话，明白她理智尚存，心多少放下了一点。

　　昊辰缓了缓还想再试试，可是随后便见罗辰一挽剑花，剑尖上的血珠四散，忽地回想起之前在山洞里看到的，被炸没的蛊雕头。
　　见她大而璀璨的眼睛里满是坦坦荡荡的反抗决心，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要是再阻拦，怕是也要掉头；更糟糕的是，根据他的观察，“昊辰”这一人类身躯，显然没法在她手下讨到好果子吃。就算罗辰对他动手后会被师门清算，但到时“昊辰”也早重伤甚至可能凉透了，渡化战神的事也得告吹。
　　他暗嘲自己昏了头，竟有那么一瞬间，妄图在这双眼睛里看到对他的忖度和包容。

　　影红长老到场时，就见一个气闷的昊辰和四个各自傻乐的小屁孩，却不见罗辰和妖物们的踪迹。简单了解了前因后果，她开解了昊辰几句，就带着他离开了，仿佛不经意地放任好奇心旺盛的孩子们去追赶罗辰和鲛人。

　　“我看小师妹刚刚杀气腾腾的，她不会真的把那个鲛人给……了吧？”敏言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玲珑弹了他一个脑瓜崩：“怎么可能，小师妹心情不好又不是被那鲛人害的，她那么恩怨分明一个人，怎么会随便迁怒呢！”
　　司凤说：“还是跟过去看看吧，她们向那边走了。”
　　璇玑一把拉住他：“小辰没说要我们跟着，还是不要跟吧！”
　　“可是你不想仔细看看鲛人吗？他那么好看！”玲珑跃跃欲试。
　　“可我又不知道什么是‘好看’……”
　　璇玑基于某种特殊的直觉，迷迷糊糊地反驳——她就是觉得，此刻不能过去，或者说是罗辰不会希望他们过去；就算真的要跟上去，也得再等一会儿。
　　然后不知不觉间……她就整个人缠到司凤胳膊上去了。

　　“璇、璇玑，你、你在、干什么！”
　　司凤立刻僵成一只石头鸟，一动不敢动。
　　玲珑和敏言一齐皱着脸闭紧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昊辰心里苦。
但柏麟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