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载难缝》落云藏月

3、出门

　　“......我为什么要和你来打水。”
　　“嗯，因为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洛娴说道。
　　“我不是问这个！”杨梓纤说，“为什么我不能跟任葵一起来？”
　　“这个呀，你不想和我一起吗？”洛娴收起了一贯的笑容，眼里竟然有一些悲伤。
　　杨梓纤捕捉到了她的表情变化，连忙弯腰舀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并没有看到洛娴盯着她发红的耳朵又笑起来。
　　真是的，这小妮子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竟然这样......杨梓纤想着自己比她大了不少呢，却总是被调戏的那个。
　　这么想着，杨梓纤瞟了眼水面上的倒影。她们道观里没有镜子，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
　　“啊！！！”
　　一旁正在打水的洛娴被吓了一跳，急忙问：“怎么了？”
　　只见杨梓纤捂住自己的嘴巴，往后退了两步，又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随后安静下来。
　　“没，没事，河里有小蛇，吓我一跳。”
　　“哦......我当什么事呢。这河里的蛇都没毒，你别碰它们就好了。”
　　“嗯......嗯......”杨梓纤回答道。
　　她实在不能相信水中的倒影竟然是她自己。怪不得明明感觉任葵应该比自己低不少，实际却没差太多。原来现在的自己竟然是十四五岁的模样！要知道她穿越过来的那天已经二十二岁了，再过不久就要二十三岁了！好家伙，一时竟说不上来是不是赚了。
　　震惊归震惊，自己长得还是可以的嘛，虽然没有任葵和洛娴那样惊为天人，但还是挺可爱的。
　　杨梓纤揉揉自己的脸，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洛娴总是欺负她是看她年纪小！
　　真是有够坏的。

　　“回来啦，辛苦你们了。”一个名叫凌儿的小道士跑来接她们，抬头跟洛娴说：“洛姐姐，任姐姐说后天要出门去五里堂做彩头，你去不去？”
　　“是么，我去。”洛娴说着，拿胳膊肘碰了碰杨梓纤问：“你去么？”
　　“干嘛，我不去。我告诉你啊，有你没我，有我没你，咱们俩就八字不合，我才不去呢！”说着她就往里走，留给洛娴一个潇洒的背影。
　　凌儿看看这个新来的姐姐，又抬头看看洛娴，不知道为什么洛姐姐笑得这样开心，但是，好漂亮。

　　“杨梓纤，你去不去五里堂？”中午吃饭时，任葵问。
　　“不去。”
　　“为什么？不出去走走吗？”
　　杨梓纤抬眼看了看对面的洛娴，哼了一声，差点把米饭呛进鼻子里，咳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咱们也别带她，蠢的。”洛娴憋着笑，拿出手帕递给任葵。
　　任葵接了帕子递给杨梓纤，倒是没发现自己当了一回中间人。她拍着杨梓纤的背说道：“那更应该去了。五里堂不是有最大的书楼么，俗话说的好：‘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说不定多看点书就不傻了。”
　　“咳咳咳，首先，我不傻，其次，我不去！”杨梓纤总算顺畅了，把手帕拍在桌子上恶狠狠地说道。
　　“也没人逼你去。只是可惜了，那儿什么书都有呢。”洛娴瞥了眼手帕，说：“洗净了还我。”
　　“什么书都有？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杨梓纤越来越觉得洛娴此人深不可测。
　　“我去。”她说道。
　　任葵看着打太极的两人，皱了皱眉，继续吃饭。

　　“起床了，杨梓纤。起床了！”
　　“啊！你干嘛，干什么掀我被子！”
　　“你还说呢，什么时辰了，还不起！”
　　“鸡还没打鸣呢......”杨梓纤迷迷糊糊的看向窗外，猛然想起来今夕何夕，立即爬起来穿衣服。今天是去五里堂放彩头的日子！
　　放彩头也叫做彩头，谁家新搬了家、娶了媳妇、生了女儿都会邀请道士们来做这个法事。也不知道寓意是何，作用是何，但所有人都这么做。放彩头所需要的人数根据法事大小而定，全部都是女子。有的法事长，能长达七天，最短的可能就一个下午。这次任葵她们要去做的，是三天的法事，总共九人。过去的路程不算远，但也不短，因此还是要早点动身。杨梓纤完全忘了还有这回事，因此被人掀了被子。
　　“拿着窝窝头直接上马车，你还要人等多久？！”任葵看着她直骂。
　　好容易进到马车里，屁股还没坐下车身就动了起来。任葵、洛娴、杨梓纤三人一辆，洛娴早知道她会迟到，见怪不怪。
　　“别把酱弄在身上，就算你不做法事，也不能给青山观丢脸！”任葵说道。她实在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在医术上那么有研究，在其他方面却是个傻子。
　　“我知道我知道，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杨梓纤说着把最后一口塞进嘴里，一说话渣滓乱喷。
　　“闭上你的嘴吃饭！”洛娴难得吼她。
　　“嗯嗯嗯，嗯，嗯嗯！”
　　“怎么了又怎么了？”
　　“她噎住了，不用管她。”洛娴说道。
　　“嗯嗯？嗯嗯嗯嗯！”
　　“......”任葵看看快被噎死的杨梓纤，又看看面无表情的洛娴，无奈拿出自己的水壶，递给杨梓纤，在对方快接到的时候又缩回手，说：“可不能对嘴喝。”最终看在她快要窒息身亡的份上递了过去。
　　“......”
　　“我说了不能对嘴喝！我今天就杀了你为民除害！”
　　“我都快憋死了，喂，真动手啊？！”
　　懒得看身边两人扭做一团，洛娴选择把衣服拉近，看窗外风景。

　　“到了，醒醒，都醒醒！”洛娴轻轻拍拍任葵的脸颊，而后看着杨梓纤的脸思索片刻，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啊！谁！谁！有刺客！”
　　“什么刺客，你睡迷了。到地方了。”
　　任葵刚醒来还有些恍惚，她看着杨梓纤的脸，不自觉伸手也摸了摸自己的。
　　“小羊，你的脸......”
　　“什么？怎么了？”
　　“没什么，她说你好看。”洛娴催促着两人快走。

　　一行人到了落脚的客栈，依然是她们三人一间房。
　　“......为什么我非得跟你一间？”杨梓纤问，她还想问的是为什么路上的人都盯着自己看。
　　“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你想跟谁住？”
　　“......算了算了，说不过你。但是这就两张床，怎么睡？”
　　“自然是咱们俩一张，任葵一张。她是放彩头的中心人物。你晚上别有什么动静，她要是休息不好明天出了差错，可都怪你。”洛娴一边说一边放包裹，把行囊里的换洗衣物拿出来递给杨梓纤。
　　“看什么，去洗澡啊。怎么，你想和我一起洗？”
　　杨梓纤听她说这话直接瞪大了双眼，这，这人怎么能这么说！她一把抓过衣裳，头也不回地跑了。
　　“......没劲。”洛娴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小声说。

　　“哎。”杨梓纤泡在水里叹气，听见隔壁有人传来和她一样的声音。
　　“谁，凌儿？”
　　“啊，是我。你是杨姐姐？”凌儿只是在泡澡过程中想心事，不料还能遇见熟人。
　　“嗯。怎么了你，小小年纪唉声叹气的。”
　　“没什么，只是想到明天要去放彩头，有些紧张罢了。”
　　“你是第一次做这个吗？”
　　“......嗯。之前没机会时一直想做，如今机会来了却有些害怕......杨姐姐，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杨梓纤想不到古人在这种情况下也会有这样的想法，不由得感慨人性的变化在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还是不大的。
　　“不会，很正常啦。我从前刚行医的时候，没出师门时总想快点闯荡，机会来了却也有退缩的心思。”
　　“那你是怎么解决的？”
　　“硬着头皮上啊。是不是南墙，总要碰一碰才知道。”
　　“啊？”
　　杨梓纤知道她是没听懂这个梗，便说：“总要试了才知道行不行。害怕没有用啦。”
　　好一会隔壁才传来回答：“......嗯，话是这么说。哎，好希望我是洛姐姐呀，这样就什么都不怕了，什么都能扛过去。”
　　“你这么喜欢她啊？”
　　“嗯。不光是我，道观里没有人不喜欢她。可是洛姐姐能呆在这里的时候不久，哎。你不喜欢洛姐姐么？”
　　“嗯？啊，还行吧。对了，她不能待在这里很久是什么意思？”
　　“哦对了，你是新来的，不知道。洛姐姐只有每年的三月份来道观，清明一过她就要回家了。”
　　这件事是杨梓纤一直不知道的，她还以为洛娴和这里的其他孩子们一样，都是无家可归，被捡回来的。
　　“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有三月来啊？”
　　“嗯，不清楚。好像和她娘有关。洛姐姐很少说起这个事。”
　　“哦......那你知不知道她家在哪？”
　　“当然知道了，就在洛府。洛姐姐可是洛丞相的嫡女。”
　　此刻，杨梓纤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大大的问号。
　　丞相。嫡女。
　　我是谁，我在哪里，那个女人就是传说中的富婆吗，还是长得好看的富婆，她能不能包养我，我不想努力了，呜呜......杨梓纤很没骨气地想着。怪不得她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息，原来如此，这就是真正的千金大小姐吗，爱了爱了。
　　“不过，听说洛姐姐过得并不是很好。”
　　“嗯？为什么？”
　　“杨姐姐你连丞相纳了新夫人都不知道吗？”
　　“呃......我一直以来云游，对这种事倒是没怎么听说......”
　　只听凌儿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洛丞相纳了新夫人后，洛姐姐才每年都来的。那夫人嫁过去时还带了个孩子，据说......只比洛姐姐小两岁。”
　　听到这里杨梓纤便了然。这不就是典型的电视剧里和小说里会出现的情节么，女主妈妈去世之后爸爸续弦，新来的后妈对自己不好，还有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也很令人讨厌，而且往深了想还会发现其实自己的父母也没那么相爱，要不怎么岁数差别这么小呢......顿时她对洛娴充满了同情和无奈，别说是在这个朝代，即使是在现代，年纪小的洛娴又能如何呢？
　　她一边想一边叹气，刚要再说些什么，远远听到任葵的声音：“洗好了吗？出来吃饭啦——”
　　这时她才发现泡的时间太久，水都有些凉了。
　　“快穿衣服出去吧，别让她们等急了。”杨梓纤说着套上衣服，穿上鞋子先走了。

　　饭桌上已经坐了五六个人，杨梓纤在洛娴身边坐下，后者递给她一杯茶。
　　“刚泡了澡，喝些茶。”
　　“嗯。”
　　杨梓纤小口吸着，不由得上下打量洛娴。真是好看，连耳朵都是白色的。以前只有看某些社交软件才能见到的肤色竟然就在自己面前，还真有点难以置信。
　　“看什么呢，这么好看？”洛娴把筷子塞进她手里，又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一会儿回屋让你看个够好不好啊？”
　　任凭杨梓纤是个二十世纪的孩子也没料到这个古人能说出来这种话，顿时红透了脸颊，反手握住洛娴把她拉进自己怀里。
　　“说话算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