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的秘密》深蓝制作组

4、四

　　半个小时后，小莉的余光瞄见门外的一个身影，那个人微微弓着背、懒散地走路。
　　小莉走上去。
　　“莉？”
　　便利店的罗伯特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罗伯特……”小莉走上去，拉开门。
　　看见他平静的大眼睛，不像有任何焦虑的神情，小莉不由惊讶地问道，“你没有遇到麻烦吗？”
　　罗伯特一脸疑惑，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
　　小莉解释道，“我忘了告诉你图书馆计算机一次只能借一个小时了，每过了一个小时，就会自动注销了……”
　　“哦，我收到下线提醒了。”罗伯特一副明白了的表情，“不过这种账户控制很容易破解，只要新建用户，然后切换用户，就可以突破监管控制了。”
　　“哦。”小莉点点头，听上去好像有点不明觉厉。不过总之他解决了就好。
　　罗伯特走向柜台旁边的凳子，坐了下来。
　　她看着他的背影，问道，“你和你朋友联系上了吗？”
　　“联系上了。”罗伯特双手放在膝盖上。
　　他沉默地看着前方片刻。
　　小莉一直等着他透露下文，却不料他突然说道，“我想吃甜食。”
　　“啊？”小莉生怕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他平静地解释道，“我需要吃一点甜食，补充体力，蛋糕，巧克力，糖一类的都可以。”他说话的时候，眼睑下的黑眼圈显得脸色有些虚弱。
　　“呃……你自己去货架上拿吧，我请你。”
　　罗伯特想了想，又问，“有咖啡吗？”
　　“冷柜里有。”
　　“现磨的有吗？”
　　小莉觉得想吐血。“抱歉，我这里没有。不过你如果想喝热的，我可以帮你冲一杯。”
　　“嗯。谢谢。”罗伯特点了点头，起身去找甜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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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伯特吃完甜食，还维持着双手放在膝盖的姿势坐在凳子上，发呆般地看着她。
　　小莉把开水倒进杯里，然后从柜台上取出咖啡条，撕开包装，缓缓倒进咖啡粉，一边问道，“你要多少糖？”
　　罗伯特扫了一眼桌上的砂糖包，说道，“六包。”
　　“啊？”小莉手一抖，差点洒漏了咖啡粉。没想到，这个连盒饭的一半都吃不完的家伙，竟然能吃这么多糖。
　　六包糖，这糖简直比咖啡粉还多呢。
　　但她还是依言取了六包砂糖包都打开倒进了咖啡里，然后从柜台的小盒子里取出一根黑色塑料勺子，放在咖啡杯旁边。
　　“好了，不过可能还有点烫。”她说着，低头吹了吹咖啡表面，“稍微等会儿吧。”
　　“谢谢。”罗伯特望着她。
　　过了一会儿，他又忽然说道，“我需要今晚之前赶到深圳。”
　　听罢，小莉差点没撞到杯子、震洒杯子里的咖啡。
　　“今晚？”她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对，今晚。我的朋友在香港边境接我。”罗伯特一脸平静。
　　小莉皱了皱眉，看来他是认真的。
　　“你是要高铁去还是轻轨去？”她问，“高铁最晚11点，轻轨最晚10点半。你有身份证吗？”
　　罗伯特摇头，“我的护照不在身上，而且，有摄像头。”
　　小莉眯着眼盯了他一会儿，一脸鄙夷的神情。
　　这家伙真的很怕摄像头。
　　罗伯特疑惑地睁大了眼睛，表示不理解她的眼神。
　　瞪了他一会儿，小莉叹了口气，“好吧，我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说着继续搅拌咖啡。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停下搅拌的动作，若有所思道，“我知道该怎么去了。不过现在没时间等你在这慢慢喝咖啡了，我们现在就得走。”
　　“那我们现在就走，咖啡不喝也没有关系。”罗伯特说道。
　　“没关系，咖啡可以带上。”小莉拿起桌上的保温杯，旋开盖子，然后把咖啡倒进保温杯里，旋上保温杯的盖子。
　　两人走到门外，她把保温杯递给他，一边嘱咐道，“记得要这样正着拿杯子，不然会漏。”
　　罗伯特微微睁大了眼睛，显然对这些繁琐的细节十分不习惯，但还是说了句“好”。
　　罗伯特拿着保温杯。小莉转身去锁门。
　　一切就绪后，两人出门前往小莉住的民房楼下藏着共享单车的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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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小时后。
　　小莉带罗伯特来到了一片闹市中的公交站。公交站的背后是一片街边小店，服装店、鞋店、凉茶店、炒栗子店等等，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尽管是晚上，仍然有很多人气。
　　两人站在公交站旁。
　　小莉告诉罗伯特说，他们等的是城际巴士。
　　然而，就这样等了十几分钟，公交车一辆接着一辆的过去，有些线路的公交车甚至已经过去了两趟。
　　罗伯特开始有些疑虑，左顾右盼了一番，问道，“这里没有去深圳的站牌，你确定会有巴士过来吗？”
　　小莉一本正经地点头，“有的，今天的最后一班应该还没来。”
　　罗伯特似乎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
　　小莉笑了笑，“不用担心，车会来的。如果等得无聊的话，就喝点咖啡吧，现在应该不烫了。”
　　罗伯特听罢，索性旋开保温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起了咖啡。
　　喝了几口咖啡，他舔舔嘴唇。
　　他无聊中将目光移回路边，又一辆不相关的公交车迎面开过来。
　　公交车接上客人以后，发出轰隆的引擎声，疾驰而去。
　　之后，又过去了十几辆公交车，但都不是所谓的去深圳的巴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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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几分钟，罗伯特几乎可以确定他们等不到所谓的去深圳的车了。
　　他正要和小莉说不如放弃等车、换种交通方式，却被小莉忽然激动地叫住，“车来了！”
　　罗伯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一辆暗金色的大巴朝公交站开了过来。
　　他没有看到大巴车身上有任何标识，更没有“深圳”两个字。
　　他正感到疑惑，只见那大巴停在了路边，车门缓缓打开，门里面的一位女售票员用贯破耳膜的声音吆喝着，“宝安宝安！深圳宝安的上车了！”
　　在公交站旁等候的路人陆续聚了过去。
　　罗伯特微诧，竟然还真的有。
　　“我说会有的吧。”小莉朝他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先上了车，“上车吧。”
　　罗伯特听罢，旋上保温瓶，跟上了车。
　　“我们为什么不去巴士站等车，要在这里等？”他问道。
　　“巴士站也要身份证的呀，只有这种车不用身份证的。”小莉答道。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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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到了深圳，继续租了两辆共享单车，辗转来到了福田口岸。
　　福田口岸附近是一片繁华的商业区。到了晚上九点多仍然熙熙攘攘。因为人流量很大，巡逻的警察和监控摄像头也相对密集。
　　两人站在地铁出口和地下商业街的入口相接的地方，小莉担忧地看了一眼罗伯特，“这一带公安的摄像头可能比较多，你要避一下么？”
　　“最好能避。”罗伯特答道。
　　“那好。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买点东西。”小莉说完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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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儿，小莉回来了，她的手放在背后，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罗伯特正疑惑。小莉把手上的东西摊到他面前，原来是一顶棒球帽。
　　“你戴上帽子吧。”小莉说着把棒球帽轻轻盖在罗伯特的头顶。
　　“谢谢。”罗伯特低声道谢，心底忽然涌起一阵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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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在口岸附近的商业街，等候罗伯特的朋友到来。
　　因为在等待期间，罗伯特需要和朋友保持联络，他便问小莉这附近有没有公共WiFi。结果小莉的回答却是：“到处都是。”
　　听到这个答案，罗伯特睁大了眼睛。
　　而小莉则朝他露出一个笑容，“相信我，这里的公共WiFi有好几十个。”
　　说完，她指着附近的麦当劳说道，“我们先去蹭M记的吧。”
　　于是两人走到麦当劳的玻璃墙边，小莉连上了WiFi，然后把手机递给罗伯特。
　　罗伯特拿着这部非常低配的Android机，勉为其难地在一个空白网页上输入英文。
　　小莉看着他发着邮件，疑惑地问道，“现在手机又可以用了吗？之前你不是说登不上你要用的网站吗？”
　　“现在加载的是我和朋友约定的临时通讯网址，编码相对简单。”罗伯特解释道，看了小莉一眼，“其实我和朋友也约定了一个临时的邮箱地址，但我并不想用你的手机登陆邮箱。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是怎样的，但我之前住的酒店IP很可能是因为用酒店网络登陆了邮箱才导致泄露的。”
　　“哦。”小莉点点头，好像有点不明觉厉。
　　“你这手机怎么截屏？”
　　“啊？”小莉有点懵，但还是答道，“音量键加锁屏键。”
　　“好。”罗伯特点点头，继续盯着手机屏幕。
　　过了两分钟，手机上空白的网页上闪现了一段英文字，正在等候的罗伯特抓住这一瞬间，迅速地截了屏。文字闪现后，网页又恢复了空白。
　　“好快……我都没看清。”小莉惊讶道。
　　罗伯特打开手机截图，扫了一眼上面的英文，向小莉解释道，“他已经在路上了，两个小时后到。”
　　“那他要快点了阿，福田口岸12点关门，12点以后他就进不来了。”小莉担忧地说道。
　　“那我再给他发条信息，”罗伯特想了想说道，“但我需要换个IP。我和朋友用的这个通讯网站除了他那端是主服务器可以反复登录，其他登录的端口，一个IP只能发送一次消息。”
　　“那简单，手机给我。”
　　小莉从罗伯特手中接过手机，动了动手指，连上另一个WiFi，沾沾自满地说道，“M记不行那就蹭KFC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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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分钟后。
　　罗伯特又读到了一条消息，“他问会面的具体地点在哪里。”
　　“我们当然最好去联检大楼里等他，通关通道的出口那儿。”小莉扶额，“你没有先告诉他吗？”
　　罗伯特一脸无辜，“我以为福田口岸就是联检大楼，我不知道这里会这么复杂。”
　　小莉捂脸，“算了，再发一条吧，要换IP了是吧？手机给我。”
　　罗伯特把手机递上。
　　“换IP我们去那边，”小莉拽着罗伯特向对面的72街排骨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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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点40分多，在过关通道出口等候的两人，终于等来了罗伯特的朋友。
　　当小莉看见那个穿着蓝色外套、白色衬衫、皮肤白净的黑发年轻人向他们走来时，不由有些惊讶。她没想到罗伯特的朋友这么年轻，还像是大学生的样子。
　　“易，你来了。”罗伯特用英文和那位朋友介绍着，“这是莉，这两天是她在帮我。”
　　年轻男子友好地向小莉自我介绍，“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易炎斌。”
　　原来是会说中文的人。小莉松了口气，笑了笑，“你好。”
　　“这两天多谢你照顾他了。”易炎斌说着，瞄了罗伯特一眼，“我知道这家伙还挺难伺候的，估计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没有没有，一点都不麻烦。”小莉摇了摇头。她倒不觉得照顾罗伯特的那些事情有多麻烦了，现在，她倒是被突然到来的离别气氛感染了。没想到，她和罗伯特，竟然在这里就要分别了。
　　易炎斌转向罗伯特，用英文说道，“星总建议我们先留在香港，你的临时证件我已经准备好了。”
　　“好吧，那我们现在出发。”罗伯特答道，转向小莉。
　　“莉。”他先唤了她一声。
　　当他获得她的注意力之后，他说道，“我们要回香港了。”
　　小莉脸上一直维持着的笑容忍不住垮了一点。虽然也早有预料他不久便会离开，但是分别来得如此突然，她心底还是涌起了一丝伤感。
　　“那你们就快点进去吧。“小莉环视了一番四周，发现了入口的方向，“入境香港的通道在那边。”她指了指入口的方向，“你们大概还有十分钟，进去还有安检，我怕你们还要和工作人员解释护照遗失的事情，现在就去吧。我送你们到海关。”
　　“谢谢。”罗伯特道谢。
　　三人走到出境的海关查验处。
　　小莉停在了黄线外，罗伯特和易炎斌走到柜台边，办理入境香港的手续。
　　小莉站在旁边，目送他们办完手续走进入港通道。
　　罗伯特刚离开柜台没几步，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他忽然又缓缓走了回来。当他走到她目前，他缓缓伸出双手，给了她一个拥抱。
　　小莉愣了一下。多年来她一直不习惯被人拥抱，所以当她被罗伯特的气息环绕的时候，她全身都僵硬了。但她并没有躲开。
　　“我以后再来找你。”罗伯特在她耳边说道。“你的报酬我记下了。”说完，他缓缓松开她，朝她露出一个微笑。虽然那微笑仍然有一点不自然，但已经比之前的轻松了很多。
　　“好了，快走吧。”小莉说道。
　　罗伯特点了点头，走到海关通道前，回头最后挥手和她致意，然后转身离开。
　　小莉目送他走进海关通道，直到看不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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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伯特和易炎斌入境香港，走过长长的桥梁通道，海湾的对面就是香港落马洲。
　　易炎斌带罗伯特来到落马洲海关大楼的楼顶，一架私人直升机已经在楼顶等候他们。
　　登上直升机，罗伯特从前方座位后背的储物袋翻出一板巧克力，撕开包装，三两口吃掉了巧克力，塞满嘴慢慢咀嚼着。
　　直升机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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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炎斌在一旁用蓝牙耳机和总部的其他成员通话。
　　罗伯特一边咀嚼着巧克力，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台轻薄如无物的电脑，右手食指按了一下电源键，电脑屏幕就亮了，可见电脑之前一直都没有关过机。
　　电脑桌面是单一的纯白色，白色键盘自带水晶般的白色背光。
　　他和之前一样，十个手指放在键盘上，扭了一下手腕依次迅速按下十个键，开启了文本输入框，他用右手食指在文本框中一个一个敲下了英文字符。内容大致为如何继续调查案件的方向。
　　调用所有人脸识别设备资源，识别监控视频……
　　重点搜索区域……机场，高铁，地铁，省市客运站，银行，酒店……
　　补充搜索区域……私人运营的巴士、出租车接客点……
　　语音识别和文字搜索邮件、短信、网站、社交媒体……
　　搜索关键词，五菱，嘀嘀，车牌：粤A3W264；市立图书馆，IP：XXX XXXX XXXXX，男人，身份证号：XXXXXXXXXXXXXX……
　　后面的网络IP和那个他在图书馆借用的某位大叔的电脑，都是他故意设下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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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周后，那个犯罪团伙全部落网。
　　幸运的是，罗伯特及时收回了丢失在酒店的护照。作为破获多起重大案件的侦探，他的敌人很多。如果护照信息落在其他敌人手里，会非常棘手。
　　虽然这个案件破了，但罗伯特知道，他还有一个案件没有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