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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 ...

  •   最早发现安然和傅斯年突然熟络起来的,是室友周策宇。

      起先是傅斯年赤着上身在阳台,对着晾晒的校服面露疑惑时。安然从他身后冒出来:“不用怀疑,昨天你换下来的带血脏衣服,都是我洗的。”

      他说罢十分理所当然地从自己的衣架上把傅斯年的校服摘下李,甩在他肩膀上:“穿吧,你这身腹肌胸肌还要显摆多久?”

      然后傅斯年就罕见地脸红了。

      周策宇内心万马奔腾:在你脸红的30s里,你是在幻想小太子哼哧哼哧给你手搓校服的小媳妇样儿?还是终于良心觉醒,意识到了你这身材曾经给我们几个造成了多大的打击?

      实际上只是把衣服丢进公共洗衣机的安然:深藏功与名.jpg。

      然后就是周策宇临要下楼时,热心地要把四个人的垃圾袋全拿下去。收到安然的垃圾桶时,本来已经在门口换鞋的安然陡然回头尔康手:“不用,谢谢,放着我自己来。”

      说着他用脚尖戳了傅斯年后脚踝一下,斜了他已经拿在手里的垃圾桶一眼。

      后者像是顿悟了什么,忙不迭过来抢走了安然的垃圾桶。但是为时已晚,精美的六寸蛋糕的盒子还是暴露在了其他两个室友面前。

      傅斯年与他的好兄尴尬地弟对视一秒,抢过垃圾袋去和安然交差。两个人一脸心虚地蹿出门,跑得比兔子还快。

      周策宇内心山崩地裂:

      这是吃独食了吧,这两个人一看就是背着他们吃独食了吧!

      好你个小太子。我就说四人寝,你家里的豪门妈妈怎么会疏忽到只准备三个蛋糕?

      好你个傅斯年。他不是说自己来吗,为什么踢你一下,你被他使唤过来了?

      你们两个人说话有超过十句?到底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等周策宇到了教室,他还看到小太子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份便当,推到傅斯年面前。

      他座位就在安然正后方,能清楚听到他两在说什么。

      安然手上送着早饭,嘴上却不是殷勤示好,倒像是在训人:“我那天在莫医生那里,就怀疑你一直没好好吃饭。这下被我逮着了吧,你早上都不去食堂的吗?”

      周策宇终于找到了场子插话,站起来脑壳插在他二人中间:“嗨,新同学~你刚来所以不知道。斯年一直都不怎么吃早饭,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说着他还拍了下傅斯年的肩,一副挺兄弟到底的样子:“他不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不吃呗。不还是能长这么大块头。”

      说完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的好兄弟:傅斯年你快说句话呀。说我是对的,让他少在这儿教育你啊。

      傅斯年干咳了一声,躲开安然的目光:“是这样……”

      周策宇闻言感觉自己又行了。他和傅斯年两年的室友情,压倒了小太子莫名天降的不知道什么情。

      当下越战越勇,几乎整个上半身都挤在他两中间,变着法展示他对傅斯年的熟稔:“嗨呀,叫不动他吃你早餐,你也不用太沮丧。不止是你啦,我们学校多少漂亮女生给他送过,他也都是一概不要的……”

      几张毛爷爷出现在周策宇的面前,打断了他的涛涛不绝。

      安然鼓着腮帮子:“你老是插嘴,我都和傅斯年讲不上话了。”

      周策宇:……傅斯年是什么花魁娘子吗,你为了跟他说几句话还得一掷千金?

      “你怎么能用钱侮辱我和斯年的铁血兄弟情!”

      又是好几张毛爷爷出现在周策宇面前。
      周策宇“嗷”一声拿钱闪人。

      好一个见钱眼开的铁血大兄弟。

      安然连人带椅子靠过去一些,把两人中间的空隙填满,眼角眉梢还有点生气的样子:“学生怎么能不吃早饭呢?”

      为什么不吃?因为可以省下早饭钱。不吃一顿除了饿一阵也没什么其他影响,就养成了习惯。

      这样难堪的真相当然是不配拿去脏了小太子的耳朵。

      傅斯年于是开始琢磨该怎么瞎编。
      安然却没有刨根问底,而是把这个问题轻轻放下了。

      “我不管你以前为什么不吃早饭,也不管你为什么要拒绝别家姑娘的好意。”安然又把饭盒推过来了一些,拿出里边的筷子和勺子,把勺子递给傅斯年,“我现在就想把我的分你一半,你愿不愿意?”

      又是这样软软的,带着商量意味的口吻。

      傅斯年犹豫了一下,后边的周策宇又开始聒噪唱衰:“你这种程度喊不动这头石牛的。之前有个妹妹为了让他接受,在我们宿舍楼下七六五了一整个学期都没能……”

      他的话随着傅斯年接过勺子的动作戛然而止。

      周策宇内心山呼海啸:为什么?为什么妹妹不可以,弟弟就行?

      傅斯年眼里完全没有石化的好哥们。他拿勺子挖了一口,又挖了第二口。
      安然就挨着他,用筷子和他吃同一份早饭,继续念叨:“好吃吧,我就说我们家霍嗲嗲做饭天下第一。以后我天天带双人份的过来,监督你吃。”

      他两离得太近,近到安然凑过来把荷包蛋一分为二时,傅斯年仿佛看到他在朝阳里发光。他忍不住去看安然:“你为什么这么理所当然要管我?明明我们才认识没几天。”

      能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是我爸妈失散多年的亲儿子!四舍五入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但是安然不能说。

      他只能爽朗一笑随口瞎编:“我对同学都这样的啦,谁有困难我都会拔刀相助。我就是这样的热心地新时代好少年。”

      语毕,一群同学挤到安然前桌欢呼雀跃:

      “安然哥哥看看我,我也有困难。”
      “爸爸不要只管傅斯年,也爱爱我。”
      “也看看我看看我,我绝不和斯年哥哥争宠。我只要分到爸爸一点点爱就好。”

      傅斯年就着安然局促分钱的画面吃早饭。

      不知哪个女同学的手机铃声响起,在这一方喧闹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可我只看向他眼底
      而千万人欢呼什么
      我不关心”

      人群拥挤中,安然也望向他:“咱再商量个事儿,你那工地的活能不能辞了换成别的?”眼神巴巴的,声调软软的,满怀期待,仿佛被拒绝就能当场哭出来。

      傅斯年一懵,不知怎的脱口而出就是一个“好”字。

      他事后回想,都怀疑安然啃食的不是早饭,而是他的大脑。

      这对小同桌和睦地相处了一个白天,当天晚上就在工地狭路相逢了。

      *

      安然突然从工地的某个犄角旮旯窜出来查岗时,手里提着一大包零嘴。

      一看就是刚从他妈妈那边过来。

      或许是回寝室的路上心生怀疑,或者在探望他妈妈时就起了念头,决心探一探傅斯年的真实动向。于是顾不得回寝室,出了医院就直接来工地踩点。

      还真被他逮到了。

      他头上还戴着昨晚那个安全帽,兴师问罪:“你不是说今晚不来工地的么?”说完就板着脸,迈着小细腿小心翼翼穿过钢筋堆来抓人。

      傅斯年看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心下第一个念头是惋惜:

      他们的处境和家世隔着鸿沟,永远不能互相理解。
      何况娇养的富家公子,何曾被旁人这样无视欺瞒?
      他和安然的友谊注定不会枝繁叶茂。
      然而不曾想,会这么快凋零在这钢筋水泥的野蛮丛林中。

      安然气势汹汹过来,却没当着一众工友的面和他大吵,凑过来和傅斯年咬耳朵:“你不是白天还答应我,要找别的轻便点的活么?”

      前一句澎湃激昂,后一句有商有量。

      莫名有点像娇妻原配捉奸现场:
      好你个傅斯年,你竟然背着我在外边偷人!
      但是只要你愿意和外边的狐狸精一刀两断,我就原谅你。

      工友们一脸八卦状撤开,也觉得自己好像两口子吵架现场的吃瓜群众喔。

      傅斯年心下升起一丝侥幸心理,挠挠头做坦白状:“可是我一下子找不到比它来钱更快的。”

      他捏拳做了个power的姿势,想把一切都粉饰过去:“你不用太紧张,最近有好好吃药,也没有头晕之类的症状了。”

      然而真正的原因他并没有打算诉说。

      别说安然这样的富家少爷,就是普通人家的同龄人,也很难想象身负巨债的孤儿寡母组合是怎么相处的。

      他是家中顶梁柱,是他那神经衰弱的母亲唯一的期许。

      他永远只能做向上伸展的大树。但凡有一丝松懈,就是对母亲的背叛。

      他也永远只能做积极进取的儿子,任何负面的事都不能在他们家发生。不然就会收获一个夜夜失眠,哭泣不止的母亲。

      他们的家就是一个黑洞,容不得谁在生活这座峭壁上翻来跳去,对来钱的工作挑挑拣拣。

      夜间工地的灯照在二人头顶,叫不出名字的飞蛾小虫在他们头顶盘旋。

      两个人无声地僵持了片刻,安然的神情里带着狐疑。他很想诘问什么,但是从傅斯年的眼神里,他又看到了他们这个年纪罕见的坚定。

      傅斯年的眼神告诉他,他绝不会跟他走。

      扑火的飞蛾都在他们头顶跌跌撞撞了无数圈,傅斯年的态度还是没有一点软化。

      安然移开和他对峙的视线,一把子把零食袋丢在一旁,去跟工头要了双白手套,气呼呼加入了工地佬的队伍:“给你钱你也不要,叫你换个工作你也不舍得。眼瞅着是只剩下这一条路了,那就是本少爷跟你一起打工还债。”

      他跟着一个大叔去和水泥,隔老远还要怼几句:“傅斯年你生来就是为了克我的吧。”

      当晚全工地都能听见豪掷千万的安家大少的哀嚎声:“啊!气死我了,养儿防老就是笑话。我以后一个儿子都不!会!生!”

      工友们面面相觑,见到傅斯年都会劝一句:“安家大少爷搁这儿气得语无伦次了都,你要不就先跟他回去吧。”

      傅斯年却没有去找安然:“回得了一时,回得了一世么?”

      灯光暗黄照不清他的神色:“离下班也不过一个小时,他要是没来找我就好了。”罕见的友谊在沉甸甸的家庭责任面前,终究是奢侈品。

      他本不想这么快舍弃。

      可他自始也没有奢望能将之长留:“来了也好。让他干这一回,他以后就不会来了。”

      那些拔刀相助,那样小意温柔,在非亲非故的两个人之间终究只会是浮光掠影,昙花一现。

      安家大少爷怎么会永远对他古道热肠呢?

      经此一遭叫他看清现实惨淡,知难而退也好。省得自己老惦记肖想,被这天降的田螺小子迷了眼。

      这样热切的善意,折戟在现实中,封存在记忆里,也弥足珍贵了。

      下工的时钟准时指向十点整。

      安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刷地脱下手套摘下帽子,当场表演了一个踩点下班。他也没有在工地上找傅斯年,直冲着灯光照不到的角落去了。

      傅斯年早就默默挪到他身后的位置干活,偷偷看了他很久。看到他下了工头也不回的身影,当下就五味杂陈:结束了。

      只是还没等仔细品味这“弥足珍贵”的注定要“封存在记忆里”的短暂友情。他就听到安然唤他名字的声音:“傅斯年,你快过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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