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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

  •   前文说过九院和一中离得非常近,当时还是午休时间,猹子们都有时间吃瓜。

      因此安然抓着傅斯年回学校时,“安家小太子在医院公然撒币”的消息已经传遍全校。

      安然以“背上一个被塞到满满的书包,左手一大包鼓鼓囊囊的药和病历单,右手一个傅斯年”的形象出现在班级门口时,目击的同学都以饱满的姿态,热情洋溢的笑脸迎了上去。

      男同学一号一马当先:“安同学你书包也太沉了,我帮你拿。”

      男同学二号当仁不让:“药也太多了你拎不动,我帮你拎。”

      女同学三号跃跃欲试:“傅斯年脸好臭,看着就好难抓的样子,安同学我帮你抓。”

      安然腼腆笑笑往傅斯年身后一躲:“我爸说自己的事要自己做。”

      说着把书包哐当放在自己桌上,掏出几十本课本题册,放回傅斯年桌上。又把药收收拢,塞进傅斯年抽屉里。

      最后抹把额头上的汗,抖抖书包,哗啦啦倒出没散完的粉钞:“咱们班主任在办公室吗?”

      刚刚还献殷勤失败的同学们两眼放光,齐刷刷引吭高歌:“在!!!”

      安然嫌碍事似的把粉钞拂向热心同学们:“谢谢你们。”而后在爆炸欢呼的教室里抓着傅斯年手腕,雄赳赳气昂昂往办公室去——告状。

      学生要状告傅斯年逃学打工,荒废学业,罪不容诛!

      学生在医院的落地窗里前看到他时,他正大汗淋漓挂在几十米的高空不知酷暑为何物。
      擦玻璃的桶和刷子还挂在这狂徒的裤腰带上!

      其用词之慷慨激昂,陈说之痛心疾首,神情之煞费苦心。傅斯年被他钳着手腕被迫一起坐在班主任陈老师跟前时,都不禁开始自我怀疑:他管这些……他难道是我爸吗?

      陈老师也听呆了,手中的菊花枸杞茶都忘了放下。办公室其他老师也在,他们还聚在一起分糖分瓜子集体围观。

      傅斯年一米八几的个子在这种情景下都矮了几分,几次都想甩开安然的手,逃出这已然变成瓜田的办公室。

      但是他望向安然细瘦白皙,比自己小了一大圈的手腕。

      这么细,我一只手就能握住……不,我一只手就能他把两只手腕都钳起来。
      被我甩一下,他这小胳膊小腿的会断的吧?

      安然瞥见他视线,还横了一眼过来:“干什么?你还想再去爬高擦玻璃吗?你都已经等你结完工钱再抓你回来了,你不要太叛逆了。”

      老师们企图插嘴:“啊……安同学……其实斯年的事我们老师都……”

      安然连珠炮输出:“毛主席说过我们青年人的主要任务是学习。你这样三天两头不在学校念书跑出去打工,圣诞老公公会在你试卷上画鸭蛋的。”

      老师们试图安抚:“安同学你刚来不知道,其实斯年的成绩……”

      安然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仿佛已经看到了十年后:“你这个年纪脱离学校,很容易误入歧途变成打架闹事不学无术的不良小孩。”

      老师们终于找到机会打断他:“安同学你看看我电脑上的上学年期末考排名。”

      安然不忍直视:“你这样糟蹋自己的学业,我是不是得在八百名后才能看到你的名字?”

      一抬头,却在第八名后面看到了端正的小楷加粗黑字:傅斯年。

      加粗加黑,年级前十名才有的待遇,特别显眼,特别炫目。

      安然嘚吧嘚吧的嘴突然停了,他看看一脸无所谓的傅斯年,又瞧瞧还聚坐在一起嗑瓜子的各科老师,突然明白过来。

      班上有学生三不五时不在学校,连其他同学都知道他在外头到处打工挣钱,老师们怎么会不知道。
      他们不仅知道,还只会知道得比普通同学更早,更详细。

      饶是如此,这种状况还持续了他的高中两年,并且行将带入高三。
      那么这就是全校老师都一起默认放纵的结果。

      安然胸膛泛上酸涩:“就因为他学习成绩好,因为他家里条件困难,所以老师们都不管他的吗?”

      就放任他在未成年的年纪,流转各个社会的犄角旮旯,用成年人的方式赚钱,像所有不堪重负的人一样在倒下?

      班主任陈老师打圆场:“斯年很懂事,他是我见过的最不让人操心的孩子。”

      其他任课老师也在一边背书:“他的情况我们都知道的,年级组还开会讨论过。大家一致决定不抓他考勤上课,反正他学业跟得上,他妈妈也确实需要他帮忙。”
      “我们干嘛做恶人难为他一家子,他家已经够难了。”

      说话间午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里头办公位有两老师下节有课,路过安然和傅斯年时还拍了拍安然的肩膀:“老师们知道你是热心。但是安同学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家里的条件都像你家一样优越的。有很多人光是活着就已经要拼尽全力了。”

      班主任也有课,抱了菊花茶招呼他两:“好了好了回去上课了。”

      说着就要去解安然拽着傅斯年的手:“斯年你这学期晚自习是不是又不能参加了?记得给我交一份情况说明书,我去找校长给你批。”

      却发现安然手不大,劲却使的足,把人傅斯年的手腕都掐白了。

      安然低着头,神色不明:“你家欠了多少钱?”
      他望着地板,声音不大:“我要给你多少钱,你才愿意像个普通高中生一样生活?”

      傅斯年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礼貌又生疏,带着显而易见的疲倦:“我要你的钱干嘛?欠你和欠其他人有什么区别?”

      说完他还拿出了他在医院拿到的工钱,整整齐齐叠好塞在了安然手里:“这是你帮忙预缴的,还给你。”

      只字不在老师面前提他入院的事,像是说起无关紧要随时可以被忽略的话题。就好像他晕倒前最后一刻,第一时间想的也是不要吓到家里的寡母。

      安然像是被烫到一般,甩开傅斯年的手腕倏地起身冲出办公室。

      ——说什么“不是所有人家里的条件都像你家一样优越”?说什么“欠你和欠其他人有什么区别”?

      你怎么这么习惯什么都一个人扛?你怎么这么适应无人向你伸手的日子?

      你明明也是安家的人,也是个未成年学生崽。

      你本应该比我更优越,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在泥淖苟且。

      *

      “然后那个小少爷就被气走了吗?一整个下午都肩并肩坐着,愣是没跟你说一句话?”

      傍晚的工地上,一群中年老表趁着休息的功夫,聚在刚刚打完地基的田埂上唠家常。脚边是成捆的钢筋和一堆堆的黄沙,人均手里一支烟,四周一片烟雾缭绕。

      傅斯年不抽烟,坐在钢筋堆堆上帮他们放哨,省得这帮人抽烟被甲方或者监理看到罚工资。他一下午都在想安家这个转学过来的小太子,不好和同学说,担心害小太子被议论外带惦记钱包。就只出来和工地上的同事提了一嘴。

      提完,没有一个人信。

      不信归不信,讲还是很爱讲。

      出卖体力谋生的老表们也没啥别的消遣,寻到空就要给他参谋“子虚乌有”小太子的脑袋瓜,猜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有人说:“娇生惯养小太子没接触过底层打工仔,新鲜吧。”

      也有人说:“有钱人家小孩有些很天真的啦,就喜欢当散财童子。”

      他还有很详尽的论据:“我之前就听过哪个开影视公司的大佬的儿子被骗一千万的事。那骗子踩点去中学校门口堵大佬家傻儿子,说他们孤儿院经营多么多么困难,马上就要倒闭了啥的。那大佬儿子小时候好像走丢过,也过过苦日子。当场就被骗得眼泪汪汪,二话不说就给骗子转了一千万。”

      老表们纷纷搭腔:“我也听过我也听过,这集还上了‘1818八卦眼’。因为大家伙儿都爱看有钱人被骗,这集现在还在好几个电视台循环播。据说那大佬儿子从此以后出门只用现金。因为现金背不动一千万,不会一下子被骗很多哈哈哈哈哈。”

      傅斯年嘴角抽搐。觉得这个离谱的故事和安然诡异地有点相配。

      工友们又把话题转回来:“话说你小子怎么给你钱都不要。”但转得也不是很多:“暑假你刚来我们工地时,不是还有好多女高中生来给你送饭吗,你也一份都不拿。”

      傅斯年看他们烟抽得差不多了,从钢筋堆上跳下来,拿了扫帚把蒂头扫到一起:“我家这情况,我谈对象就是耽误人家。要是过几年再有个把小孩,人家女孩子的人生不就彻底被我给毁了么。”

      工友们一阵唏嘘:“不至于不至于。”

      也有打趣的:“照你这么说,那姑娘的盒饭不不收,小太子的钱你可以拿。小太子又不是要跟你谈对象,他也会怀你孩子。”

      还有找到了更有趣切入点的:“指不定,你点醒我了。这小太子对你那么好,是不是看上你了?”

      还有人起哄的:“有道理,他这卖相真是相当绝。上礼拜我闺女来给我送饭瞧见了,拐弯抹角跟我打探好几回。要不是他家欠钱太多,我还蛮乐意让他来我家当上门女婿。搞不好人家小太子也跟小姑娘似的喜欢这款。”

      嘻嘻哈哈间工头听到动静,过来抓人:“再歇五分钟上工了!”

      见到这帮人懒散地要死,偷偷抽烟还要傅斯年打掩护收拾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怎么还在讲这个编出来的小太子,天底下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送钱?”

      他很有气势的大声嚷嚷,压得其他人都不吱声:“除非这小太子现在就出现,不然以后不准再拿傅斯年的这个事儿当由头躲懒闲聊。”

      工头发号施令完毕,四周无人说话。众人正要散开,就听得钢筋堆后边一道软绵绵的声音传来:“爸,你不是答应我会把那个什么‘八卦眼’这集撤播吗,你怎么言而无信?”

      “我这两年都没被人骗过了,这教训已经够深刻了。求求你就撤了吧,天底下最好的好爸爸~”

      “你再这样欺负我,我就去告诉妈妈。”

      或许是周遭太安静了,讲电话的人终于意识到满场地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很清楚,很突兀,每个字都有属于它的回响。

      他从钢筋堆后边探出头来,猫猫祟祟往外看,发现全部人都在看他的方向。

      安然不好意思地拉拉头顶的安全帽,略显扭捏地走出来,站到了傅斯年身后:“大家好。”

      “我叫安然,是他的同桌,我来陪傅斯年……打个零工。”

      臭小子,虽然你数次拒绝接受爸爸直接具体的爱,叛逆又冷漠伤透爸爸的心,但天底下哪有爸爸会真的不管儿子呢!

      爸爸经过一下午的深思熟虑,决定换一种你更容易接受的,抽象间接的方式来爱你。

      爸爸的爱,就是这么顶天立地,主打一个恒久陪伴。

      只是他刚迈出陪伴的第一步,就被脚下散落的钢筋绊了个踉跄,粗糙且坚硬的钢筋立时就在他脚踝到小腿的部位戳出一道十几公分的伤口。

      血呼啦啦地流,搭配着细皮嫩肉显得格外严重。

      爸爸顶天立地的双腿立刻就废了一条,只能单脚站立宛若鹅子,无助柔弱地趴在傅斯年肩上呱呱叫:“啊啊啊啊傅斯年我腿是不是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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