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前任上恋综》一方土石

3、03

　　傅斯年在医院醒来时天都大亮了，他从病床上坐起来，噩梦中的窒息感萦绕不去。他梦见一条大蛇卡着他脖子缠绕，勒到他喘不过气来。

　　脖子上的毛绒蛇随着他坐起的动作掉到被子上，他迷迷瞪瞪看了三秒：这是什么？
　　病房门被人推开，莫寰进来一口气在他头顶的挂钩上吊了三瓶点滴时，他又在迷惑：这又是在干什么？

　　沁凉的液体带着药剂进入血液，他才惊觉：“我怎么在医院？”

　　下一刻他面露惊恐地扫视周围，就见他身处在一个单人病房中。房中一应物件洁白，崭新。鲜花，水果，杂七杂八的吃食堆满床头的空角落。

　　他自动过滤房内所有非人生物，没看到他妈妈静坐抹泪的身影，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医生，是谁送我来医院的？”

　　话音刚落，就看到胸前别着“莫寰”字样名牌的医生抿了下唇，用一种暗含着审视的眼光上下扫了他一眼，似乎难以启齿地回应：“一个做好事不留名的田螺姑……小子。”

　　傅斯年视线扫过被子上头的毛绒蛇，又看看自己头顶缓慢滴落的输液，想起来那个叫安然的新同学。

　　一个和他有着云泥之别的同龄人。

　　*

　　早在开学前，班里就遍布有个富家小少爷要转学到他班上的传闻。他第一次听闻时，正在商场门口穿着青蛙玩偶服发传单。

　　室友周宇策穿着兔子玩偶服和他做同一份兼职，穿了不到两小时就把头套摘了连呼受不了：“我不要买新手机了，我突然觉得手上这部还能再撑半年。这钱真不是我能赚的，我干完半天结了工资就走。”

　　说着又偎过来，吊儿郎当挂在他脖子上要和他闲聊：“安氏集团的董事长夫人好像在咱们S市看病，班主任说他家小太子为了陪他妈，要转咱们班念高三了。你说咱寝室刚好就有张空床，他会不会分咱们寝室来？”

　　那天三十多度的高温，他青蛙外套下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周宇策和他一样人高马大，压上来宛如泰山，于是他毫不犹豫把人拨开了：“没听说过。”

　　周宇策被拨开也不介意，在一边狂甩刘海上的汗珠，疯狂吐槽：“安氏老董安博鸿你都不知道？隔壁Z省首富，产业横跨多界遍布全国。”

　　他指指五百米外的商场：“他家投资的。”
　　又指指三百米外的小区：“他家开发的。”
　　又指指他们手边的当红流量明星海报：“他家签约捧红的。”

　　傅斯年嗯嗯啊啊敷衍他，继续发传单，时不时弯腰和扒拉他的小朋友合照。

　　周宇策于是泄气了：“阿年你该买个手机了，不能再和你妈妈共用一部。你一天天的光搞钱不交际，你和咱班同学都快要没有共同话题了。”

　　说着又粘过来：“我们高中生就应该朝气蓬勃，享受人生。”还很言行合一地对不远处的漂亮姑娘吹了个口哨：“妹妹一起看电影啊。”

　　妹妹对他比了个韩国友好手势，转身要走。

　　周宇策腮帮鼓起，不服气地一把扯掉了傅斯年的头套，又喊了一声：“别走，我兄弟请你看电影！”

　　漂亮妹妹回头又要比韩国友好手势。
　　两个手指刚起了个范儿，看到傅斯年的脸又改将手藏到了背后，颇有些不知所措地碾了碾脚尖。

　　周宇策贱笑三声，把青蛙头又罩了回去，抱着傅斯年摇啊摇：“骗你的，我兄弟只爱钱，不谈情。”

　　傅斯年受不了地又拨开这个二货，就听得他还在逼逼赖赖：“你说转来的不是什么小太子，而是小公主多好。凭我们阿年的姿色，说不定还能给小公主当一阵男朋友。被甩了也不打紧，八成还能拿点分手费填补叔叔医药费的大窟窿……”

　　*

　　昨晚在寝室里第一次见到这个传闻中的小太子，倒确实有点公主样儿。

　　一米七几的个子，和另外两一米八的室友挤在一个水槽里刷牙，显得娇小又纤细。生得又白，杵在昏黄的浴室中都好像会发光，衬得另外两室友好像黑炭。

　　性格也娇娇的像女孩子。
　　开学第一天不是在想妈妈想到哭鼻子，就是在躲着给妈妈打电话。

　　阳台的玻璃门其实并不隔音。他还听到小太子中途貌似说错了什么话，挨了他妈一顿骂。
　　小鹌鹑一样缩着脖子老实听训，瞧着怪可怜的样子。

　　一点也没有豪门贵子的骄横跋扈劲儿，倒像个普通人家娇宠的乖乖孩。
　　十六七岁了还能像小孩一样跟妈妈报备行程撒娇。

　　怪让人羡慕的。

　　救助个把病弱室友，好像确实是这款小太子能做出来的事。

　　他把毛绒蛇拿在手里，视线扫过墙上的钟，立时坐起叫住了莫寰：“医生，我现在能出院吗？”
　　莫寰摊手：“你这种情况我建议是住几天院观察观察，而且有些检查项目还没排到。”

　　傅斯年却还是盯着钟：“医生，我没有时间住院。”他望向头顶的三大瓶输液，语气缓慢而坚定：“我想现在出院，麻烦结算下医药费。”

　　莫寰望着他浅棕色的双眸，无奈地耸耸肩：“那好吧，不过如果感觉身体不对劲，你得及时打我电话。”

　　他弯腰把一张名片塞进他校服口袋：“医药费你就不用付了。田螺弟弟给你预缴的住院费还有的多，记得让他有空来退费。”

　　傅斯年颇有些意外地抿唇，低头拔掉点滴，神色不明地点点头。

　　*

　　安然背着书包拎着饭盒来病房的时候，见到的就是空荡荡的床和挂了一半的点滴。他把卫生间都找了一遍，才不敢置信地冲进莫寰办公室：“我就上了半天课的功夫，这小子就跑啦？”

　　他嘴巴撅得能挂油壶：“亏我还怕他耽误功课，把他书全都人肉背来了。那么多，那么重。”
　　手里没人吃的饭盒让他更挫败：“我还特意让霍嗲嗲多烧了一份病号餐，特意给他捎过来。那么香，那么好吃。”

　　“嗲嗲”在Z省方言中泛指所有和自己爷爷差不多年纪的男性。
　　霍嗲嗲是他家厨师。常年被他们母子两带着四处跑，精通各种营养餐。安然给她妈妈做饭的手艺就是他教的。
　　这个家不能没有霍嗲嗲！

　　莫寰跟着他一起吐槽：“他甚至没有问问我他晕倒的原因。也没有问我要出院后要吃的药。连病历本都没有带走。那么犟，那么莽。”

　　安然一个头两个大：“莫叔，你说他赶时间走，他能走去哪里？何况现在不是学校午休时间么，他一个高中生，除了回学校自习他还能有啥正事要干？”

　　话音刚落，他就见到病房的窗户上，一道人影从高处缓缓下落。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那人脖子以下的部分。

　　那人穿着一件无袖的白色上衣，一双长腿借着两条安全束带的支撑直接悬在半空中，正试探着找窗框上的着力点。

　　莫寰随意看了眼窗外就拆了安然的盒饭，不客气地开始给自己加餐：“医院最近有领导要来视察，专门叫了外包公司来擦外墙玻璃。”
　　没吃几口就面露感动，一副要给盒饭跪下的不值钱样：“这鱼汤炖的也太鲜甜了好吃。我吃了那么多名家大厨的饭，还是你家的饭最好吃。”

　　安然却没有回他，皱眉看着外头的擦窗小工。他视线扫过他劲窄腰间悬挂的一溜擦窗工具，又扫过他的白色无袖上衣，和线条漂亮的手臂肌肉。

　　他面色纠结起来：“莫叔，你有没有觉得外边擦窗小哥的身材和衣服，有点眼熟啊。”
　　莫医生一心只有加餐，头也不抬：“怎么会呢，我上哪儿认识擦窗的小哥。”

　　下一秒，擦窗小哥似乎擦完了他们上面那层楼的玻璃。脚一蹬往下一滑，刚好和他们面对面，露出傅斯年那标配的过分优越的五官。

　　莫医生登时就被鱼汤呛到了。

　　安然倏地起身，神魂颠倒状走到窗前。中途被他自己买的一地果篮鲜花绊了一下，被迫以狗吃屎的挫样，直接焊在了病房的落地大玻璃上。

　　安然和傅斯年隔着玻璃面面相觑。

　　安·豪门大少爷·隔壁省首富独子·十指不沾阳春水·然当场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险恶：吾儿叛逆伤透我的心！

　　他把自己从落地窗上揭下来，揉了揉被玻璃亲切亲吻至变形的五官。困兽一样原地转了三圈，最后回身从书包里掏出厚厚一叠毛爷爷。

　　不要怀疑，他包里不是只有这么多，只是他的手不够大，一次性只允许拿那么厚而已。

　　安然来到窗前，打开窗户，一脸循循善诱状把那叠毛爷爷塞到傅斯年怀里：“我给你钱，你能不能不要做这么危险的兼职了啊。”

　　他甚至向外倾身，在后者一脸震惊的目光中抓住了他两边上臂，把他往屋里拽：“你现在就进来，在病床上躺好，我就……”

　　他本来想说“我就对你不好好养病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转念一想好像时机未到立场不足，于是改口：“我就给你再多抓几把。”

　　钱。

　　钱在哪儿爱在哪儿。
　　亲爸爸的爱没有比给钱更具体更直接的表现形式了。

　　很可惜他的便宜儿子很叛逆。傅斯年不仅没有顺着他拉扯的动作进屋来，还把怀里那把都塞回给了安然。

　　安然送出去钱就没有收回来的！
　　这是亲爸爸的尊严！这是亲爸爸的原则！

　　安然很倔强地把钱往外推。

　　傅斯年也很倔强地把钱往里推，一言不发，面色冷硬，比他还像爸爸。

　　两相推拒间，安然吃了手小的亏。一把粉钞在他手里一滑，一个没拿稳呼啦啦就散在了空中，纷纷扬扬往下掉。

　　他们底下正好对着住院部电梯的入口，好些病人和家属排队等电梯，都排到外头来了。第一张粉钞落在某个家属头上时，还收到了一声国骂：“哔哔哔——哪个缺德短命的在上头丢垃圾。”

　　拿下来一看。

　　国骂男：……
　　“啊啊啊啊有人在楼上撒币啊！”

　　人群霎时间沸腾，欢呼声震耳欲聋：“求求再多撒一点币啊啊啊啊啊！”

　　“我日三省吾身‘钱爱我，我爱钱，钱从四面八方来’。快往我的方向撒，冲！着！我！来！”

　　安然：……

　　盛情难却。
　　他回身又拿了一把，迎着在场另外二人一言难尽的目光撒了下去。

　　爸爸的爱不会转移，但会扩散。

　　主打一个富有且慷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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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想要富有且慷慨的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