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前任上恋综》一方土石

22、22

　　回S市的路上，路灯飞驰而过如星星般将光一片片投射在安然静谧的睡颜上。

　　安家大少爷身娇肉贵，一上车就嚷嚷着困。他把随身带的包交到傅斯年手里，招呼了又一声让人自己翻就枕在别人腿上，睡得人事不省。

　　包被放在一边，口子敞开着，几份协议零零散散落在一边。

　　傅斯年一手垫在安然腮边，防止他睡迷糊，脑袋从自己腿上滑下去。另一手则借着车内的光和路边摇曳的路灯光，将这些协议一一翻过。

　　三份是他眼熟的深海签约合同，叠起来足有两指厚。

　　合同原件就在他自己手里。安然包里这三份是扫描件打印版。纸张上留有安氏某个子公司的logo和公司名的印记，显然是安然发给他家员工处理的。

　　合同上头被安氏的法务用醒目的字体批注了一些风险提示。重点标注了违约条款和结算方式处的谈判建议。

　　他把三份批注过的合同取走，动作间，最下边两页轻飘飘的纸张Z字形飘落。

　　他捡起来一看，立时就定住了。那是另外一份协议，一式两份，上头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条款。

　　*

　　傅安协议

　　借款人傅斯年，今收到出借人安然出借的人民币肆佰贰拾捌万元整。

　　借款期限为200年，就约好200年后的2223年2月30日还。

　　借款月利率为5%,借款人与出借人的借贷关系于本息一并还清之日解除。

　　担保人即是出借人，安然同意为借款人的上述债务向出借人承担连带责任保证。借款人未如期偿还的债务，由担保人承担。

　　本协议生效方式：自借款人看见本协议起，协议即刻生效。

　　争议解决及管辖：借款人如有不服的，应当手写一万字抗议书向出借人抗议。

　　出借人在此提前批复：抗议无效。

　　立此为据。

　　签字手印：

　　身份证号码：

　　*

　　傅斯年把协议翻来覆去看了不下百八十遍，一时间怀疑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眼花看错了。这根本不是真实的时空。

　　然而他拧拧自己的胳膊，痛觉又切实存在。安然均匀柔软的呼吸声也萦绕这方小空间，他就靠在自己身上，整个人看上去甜滋滋的，真实得要命。

　　他看看安然的睡颜，低声道：“这就是你说的会让我一辈子都还不完的霸王协议吗？你占我便宜的方式好特别。”

　　“你知不知道你这协议，没有一条能在法律上生效？”他心中痒痒得厉害，想要摸摸安然的脸，又想做一些更过分的事，“你一定知道。但你偏要这么写。”

　　然而现实中的他一点逾矩的动作也没有。

　　于是安然半点没醒，只是呓语着翻了个身。八爪鱼一般把傅斯年的腰当做抱枕搂紧了，脸埋在他腹前继续睡。

　　傅斯年一会儿看看协议，一会儿看看安然。神情变幻莫测，拧巴地可以一人分饰数角唱一出大戏。看得他们都要下高速了，这场戏才将将落幕。

　　他脸上露出败军之将的神情，用笔在协议上添加了两笔，然后在手改处和末尾处都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一份放回安然的包里，另一份自己留着。

　　在安然没看见的这段时空里，傅斯年倒腾了半天这张协议的保存方式。想折又不舍得，想卷又稀罕得不敢随便卷。翻来覆去，简直烫手山芋，无价之宝。

　　最后他把这一张纸夹在了那三打深海合同当中，让法务精心批注的合同给这张协议充当书皮。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包里后，又在左右两边放满了剧本和IP小说原著，给它充当缓冲。

　　过家家一般的还款协议被一堆严肃文学和格式合同层层叠叠环绕，宛如一个豌豆公主。

　　车停稳，傅斯年单手托着沉睡的安然下车时，群星在他们身后闪耀，万家灯火在他们前方浮现。

　　傅斯年托着他的豌豆王子一步步向前。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十七年的人生中，再没有比眼下更有希望和冲劲的了。

　　*

　　《你好，星生活》的播出实打实给傅斯年带来了一波热度。

　　周一晚间播出，周二就引起了广泛的讨论。好些人奔着August和关哲去看得这期，但看完都在讨论深海影视推出的新人。

　　为他毫无预告的空降出道。
　　为他将要在剧组出演的年少成名的天才柔道运动员角色。
　　为他唱功不够纯熟但已足够惊艳的初舞台。
　　为他节目上野性酷帅的赛车手造型，和他还没有抵达他个人巅峰，但足以大杀四方的外貌。

　　审美是主观的，但美是客观的。傅斯年天生就是比他的师兄们更有优势。

　　兼之有剧本身带来的热度，他的讨论度在一周之内持续上涨。他和室友们从教室到宿舍的这段路上，已经零星有同学过来搭讪想要合照。

　　傅斯年最开始第一反应都是拿书本啥的遮住安然的脸。
　　周策宇在一边狂翻白眼：“你遮他干嘛，人家想拍的是你。”

　　他还得反应一下才转得过弯来：喔对，安然那段被他舅删了，他没在综艺上露脸。

　　但还是要围着安然转，凑在他面前报备：“你允许我跟他们拍照吗？”
　　周策宇眼珠子都要翻出来：“你问他干嘛？你什么时候改姓安傅氏了？”

　　傅斯年也不解释，就安安静静等人家首肯。安然则会高深莫测得点点头：“去吧。”

　　虽然每次都会在一边默默犯嘀咕：他干嘛问我？他又不是我的所有物。这难道是债主的特权？
　　但是回回都默默悦纳：但是被这样问有点小爽是真的，要不就这么着吧。

　　*

　　到了周末，傅家迎来了三个好消息。

　　第一个傅妈妈出院了，母子两回到家中。早前傅斯年在电话里听到的类似于装修的声音，实则是安然叫了人更换了个把被烧毁的家具，又把一侧屋中被烧毁的房梁修了修。

　　火势虽大，好歹发现得早又有邻居帮助灭火，没有蔓延太开。修缮个把礼拜后又能顺利入住了。

　　母子两回到家，亲自下厨请众位邻居来家里吃一顿。叫完左邻右舍，傅妈妈又催着把安然也叫来。

　　傅斯年瞅瞅她满眼期待的老妈，又瞅瞅满屋子的邻居，以及个别住院期间来探过病的亲戚。安然的电话还没打过去呢，他自己先扭捏起来：“人这么多，他……可能会有点不好意思。要是他不来，妈你不要多想。”

　　傅妈妈照着他腰窝就是一杵子，爽朗道：“嘿呀，你两早晚都要成一家子。他有啥不好意思来的。打！”

　　傅斯年瞳孔地震，手机都差点摔了。

　　“妈……”他大脑宕机，“他跟你说什么了？什么早晚都要成一家子？”

　　傅妈妈瞅他一眼，再瞅一眼，一拍大腿：“喔，他没给你说过。那等他亲口跟你说吧，这种大事我不好代劳。”

　　说着接过手机，麻利拨起了安然的号，一边吐槽一边往外走：“让打个电话推三阻四还脸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闺女叫新姑爷上门，头一回……喂，然然啊，来家里吃中饭。斯年煮了猪脚、排骨、昂刺……”

　　安然那头回应说赶不上来吃中饭，但是傍晚就提着几个会动的黑色塑料袋上门了。

　　他步履很雄伟，但是表情很瓜怂，几乎是在傅斯年来开门的一瞬间就把塑料袋塞进了他手里，嗷嗷叫着躲进了门：“你们这边怎么没有超市啊？好不容易找到个市场，里头的水产怎么都卖活的？还不帮杀。”

　　安大少爷兴冲冲来串门，走一半觉得不好空手上门，灵机一动买点食材。一下子就把自己买崩溃了：“我第一次看到活的，还会蹦跶的鱼和虾啊！”

　　傅斯年哭笑不得拎进厨房处理，安然小尾巴一样跟进来看他忙活，并带来了第二个好消息。

　　——他中午没来，是和他舅一块在忙那几个纵火犯的事。

　　四个人，全部经公安机关侦查初步确认了身份。秦怀中午带着安然去指认，眼下这几个人已经在局里了，案件即将进入公诉阶段。

　　傅斯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放火罪是八大罪之一，就算没有人追究，公安和检察院也不能当做无事发生。

　　他手上调配着腌料，更关心另一件事，各种琢磨找自然的切入口去问：“你舅舅……怎么也跟你一起忙这件事？你跟他说什么了？”

　　你跟我妈又说什么了？

　　食材们一被处理成安静的，他熟悉的模样。安然注意力已经转移过去了，甚至开始嘴馋：“他当然要帮忙了，我可是他唯一的外甥。他好意思不帮我？”

　　可是我又不是他外甥。

　　傅斯年看安然一脸馋样看看他，又看看食材，看看食材，又看看他，还要对他笑。当下就想叫他别笑了，再笑他话都要说不清了：“你舅就没问……问你为什么会大晚上跑我家？还事无巨细地要管我家的事。”

　　他这话问完，迟钝如安然都感觉到厨房的温度好像升高了一点。

　　安然摸摸下巴：问倒是问了，但他只关心一件事，就是他大外甥是不是真想泡傅家的小子才这么热心。

　　回复必须当然肯定是“不”啊。

　　他赌咒发誓了一百遍，他舅就放心地为他鞍前马后去了。

　　这么离谱的舅舅，这么离奇的脑洞，能告诉傅斯年吗？那必须是不能，不然自己的形象都会被舅舅连累吧。

　　安然挠了挠头，琢磨着怎么把这问题蒙混过关。

　　头脑风暴中他想起了他妈妈教他的绝技：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守。

　　在他们家，安博鸿是个纯种的恋爱脑，二十年了他罗曼蒂克主义没有褪色半分。几乎每个月，他都要来大姨夫，从各种常人难以预料的角度林妹妹上身，控诉秦愫对他感情淡了。

　　包括但不限于：

　　我每天给家里订鲜花，可是你最近怎么都没有每天更换？爱情没了吗。
　　我给你买的新衣服怎么一套都没见你穿？感情淡了吗？
　　你怎么只给安然洗鞋不给我洗？难道孩子真的是父母爱情的坟墓？

　　秦愫每次都会“优雅”回击：

　　你知不知道我这个月接了个猫啊？你是不关心我还是不关心我的猫，不知道你订的花好些都对猫有毒是吧？
　　混蛋你知不知道我胖了7斤？你每天晚上睡在我身边都感觉不出来吗？同床异梦说的就是你是不是？
　　笨蛋，你真闻不到你脚臭吗？

　　安博鸿回回当场滑跪，各种求饶道歉悲愤洗鞋不提。

　　安然继承了他妈妈秦愫的衣钵，转眼就找到了了一个绝佳的回击角度，以逃避傅斯年的问题：“你问我这个啊，我还想问你咧。”

　　“你什么时候翻出来的还款协议偷偷签的啊？”

　　他自己也很好奇：“你把上头的利息从5%改成520%又是什么个意思？”

　　傅斯年当即转身，假装认真炒菜。兵败如山倒，失去一切战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