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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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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同事保持距离不是难事,只需要我稍稍表现出一丝抗拒。他们本就瞧不起我,很快就兽走鸟散般离去。
我恢复了离群索居的状态,而王力看中了这一机会。
他对我前段时间的“受宠”很是反感厌恶,终于等到“失宠”的这一天,有如附骨之疽,明里暗里给我下了许多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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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洗手归来,我看到王力正往我的杯子里吐唾沫,他注意到我的视线,却张狂无畏地看着我,露出了得意的笑。
周围的同事冷漠地看着这场无声的暴行。
我低着头去洗杯子,一遍又一遍,滚烫的热水烧红了我惨白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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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有心电感应,原本忙碌的阿栩竟然来找我了。
他拿着烫伤膏,小心翼翼地给我斑驳红痕的手上药。阿栩的手骨节分明,一手牢牢扣住手腕不让我撤离,另一只手用柔软的指腹打圈抚慰着我的痛处。
我难以自抑,无声地流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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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抽抽噎噎地诉苦,把从天堂堕落地狱的情绪宣泄了出来。
其实我是有些责怪意味的。
阿栩也很自责,他抱着我,一向沉稳的嗓音都开始颤抖。
“阳阳,你不要怕,一切都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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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愿意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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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都下班了,而我再次被杨经理留在了会议室。
他没有像其他同事那般直接“倒戈”,从前是那么刻薄,现在也是如此,只不过多的是眼里的邪念。
他将我上午送过去的文件甩在会议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惊得我哆嗦了一下。
“陈天阳,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报告漏洞百出。”
我很吃惊,拿过文件夹翻阅。
仅仅前两页上面就有很多数据上的错误,可是不应该啊,任何文件都会经过我反复地确认。
我惊慌地抬头看向经理,嘴唇蠕动着想解释些什么,一时却说不出话来。
杨经理死盯着了我许久,似乎是被我狼狈可怜的模样逗乐了,他绕过长长的会议桌,向我信步走来。
他抬手按上我苍白的嘴唇,揉弄了几下,笑道:“粉色的。”
露出的牙齿在灯光下反射出骇人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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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他想有下一步动作时,手机铃声在空旷的会议室响起,经理表情不耐烦地接了起来。
我听到他的声音变了个腔调,用温柔的语气说道:“老婆乖,你好好照看孩子,我马上回家。”
他在说这话时,手指还按在我的下唇上,做了诸多拥有强烈暗示的动作。
离开前,他冷冷扫了我一眼,似乎在说,“算你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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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换个工作,但对于我这种性格的人来说,找工作不是简单的事。
我继续战战兢兢地上班,尽力避开与经理的独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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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反抗,也不敢把这件事告诉阿栩。
他是天上云,不该听这些污浊的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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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好消息是王力失联了,他好久没来上班。失去了压榨廉价实习生的机会,同事们对他怨言练练。
更多的工作压在了我身上,但我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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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如今的生活蛮好的。
上班时安静寡言,不惹是非。
下班后我和阿栩窝在老旧狭窄的沙发里,他教我喝啤酒、看球赛,我学会了很多新鲜有趣的事情。
天气越来越热,我租的房子没有空调,在生锈了的老风扇吱吱呀呀地吹拂下,我们满身粘腻地缠在一起,就像容纳着自己的半身,丝毫没有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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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概一两个月后,右腿还有些跛行的王力出现在了公司,他狼狈地来做离职手续,同事们对他嗤之以鼻。
我是在上厕所的途中碰到他的。
他站在过道中央,一双阴毒的眼死死地盯着我,而当我沉默地走过时,他却下意识地后退两步,露出一副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的神态。
我没有理他,拐弯进了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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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力彻底退出了我的生活,但施暴者永远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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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同事们又开始排挤我。
他们的生活离不了暴行,或冷眼相看,或身体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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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稍有风吹草动便还得得冷汗直冒,不论实在公司还是在出租屋里。
阿栩看出了我的变化,他放下手中的工作,长久地留在公寓等我。
我们沉默地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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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的工作压在了我的头上,我每晚都要熬到深夜,赶最后一趟地铁回家。
公寓离地铁站很远,我要绕过三条街道,其中两条因为接近乡下人烟稀少,大多数的路灯都因为年久失修,或破损或昏黄。
好在我是个颓丧落魄的男人,不必忧心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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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一双大手扯进小巷前,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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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双手反扣压在冰凉的水泥墙壁上,一具男性躯体覆了上来,阴冷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终于被我抓住了,天阳。”
是经理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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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地,粗暴的撕扯和滚烫的肉/体。
没有人会经过这里。
我死死盯着夹在两堵高墙之间的圆月,它沉默地回以凝视。
似乎是脸上的表情不足以取悦经理,我被狠狠地掴了两耳光,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溢满眼眶。
“……月亮。”
我的眼前朦胧一片,看不见自己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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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狼狈地站在801门口,害怕打开门看到皎皎不染尘的阿栩。
809的住户路过,看着我被撕烂的t恤和半边红肿的脸,露出了暧昧的笑容。我害怕地心中一抖,慌忙打开了门。
屋里漆黑一片,阿栩不在。
那一瞬间,我不知道自己是庆幸还是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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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逼仄的浴室冲澡,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疯狂搓洗身子。
慢慢仰起头,冰凉的水倒灌进我的鼻腔。
我竟然,出奇地冷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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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栩一直没有出现,我在家里修养了两天,又像没事人一样去上班。
经理看到我出现,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朝我勾了勾唇角。
他视我为掌中之物,任他搓揉不敢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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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一次走在回家的昏暗街道上,随着踢踏的脚步声,我离那条小巷越来越近。
“放过我!救命!”
小巷里传来尖锐的呼救声,就像是下水道的卑劣老鼠被驱逐至死前的惨叫,在长长的巷子里听上去空洞而幽深。
尖叫声很快消弥,我拐进了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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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我心目中如皎皎明月不可欺的阿栩正拿经理的肩上的衣料擦拭着刀刃上的血液。
在我面前不可一世的经理如烂泥被阿栩拎在手中,脖子上的豁口深可见骨,大片血液飞溅出来,染红了阿栩的半身。
“阿栩…?”我的声音颤抖着。
“阳阳?”
他转过头,眼里有光,白净的脸上满是血液,汇聚到下巴处,一股一股地滴落。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对于见到我这件事,他看起来似乎没有丝毫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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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栩……你在干什么?”
阿栩没有正面回答我的话,他扔开手里的尸体,将满手的腥红抹到已看不清原色的白衬衫上,想来牵我的手。
我紧张得牙齿打颤,汗水让我的手掌变得粘腻,我躲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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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神色一变,冷脸道:“他,和他们都在欺负你,你其实知道的。”
阿栩强硬地拽过了我,按着我的后脑。我被迫与瞪着双眼仰躺在小巷的尸体对视,他黑洞洞的眼睛倒映出两堵高墙与一轮圆月。
我呼吸的节奏缓和了下来,反手拿过阿栩手中的长匕。
狠狠地朝着尸体的眼球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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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配见到我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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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扔开匕首,缓缓地站了起来,与阿栩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两只同样粘腻的手十指紧扣。
我们像在黑夜踽踽而行的野兽,终于能尽情地大快朵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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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步调一致,回到了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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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门声引爆了我们的疯狂。
罪恶吸食着我的血液,糜烂妖艳的背德之花在我苍白的躯体上绽放,我受够了被忽视被欺辱的感觉,终于酣畅淋漓了一回。
隔壁的吱呀欢/爱声又响了起来,我破天荒地一圈锤上那层薄墙,高声嚷道:“一天四五回,一次两分钟,哥们是猫吗!?”
墙皮屑簌簌而下,我畅快地笑了起来。
阿栩拽着我的头发,狠狠咬上我柔软的颈窝。
他像是在发狠,又好像在落泪,低低地恳求:“记住我。”
我累得不想动弹,被他抱去清洗。温热的水喷洒而下,我们在逼仄的卫生间拥吻,滚烫的血液在皮下流动。
这爱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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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入沉睡以前,他搂着我,轻声道:
“你想要的,我都会替你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