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北归》泉鱼泉鱼泉鱼泉

9、第九章

　　“让我出去！”允贤蛾眉倒蹙，白皙的两颊也被心中的怒气蒸腾出了两片酡红，她的肩膀剧烈颤抖着，嘴唇几乎失去了血色。

　　面前的两名军士赶忙伏地低头：“伯颜将军吩咐，可敦不能离开这个帐子……”

　　一旁的娜仁花也跪倒在地，泪水从眼眶中涌出，嘶哑的声音中透着绝望，她的头在地上一下一下地磕着，嘴里不断重复着一句话：“求可敦救救我弟弟，救救我弟弟……”

　　允贤抬手指着娜仁花，咬碎银牙，话未出口，已是泪落如珠：“娜仁花的弟弟就要被烧死了！我现在要去救他！你说是伯颜将军让你们守在这儿的，那好！伯颜将军在哪儿，把他叫来，我亲自与他说！”

　　“这……”这两名军士面面相觑，不敢言语。伯颜将军只给他们了这个守大帐的命令，却没告诉他们去了哪里，现在却又到哪里去寻。

　　“你们寻不到伯颜将军，对不对？”允贤拉起娜仁花，将两名将士推开，大踏步走出帐来：“我要去救人，你们再阻拦着我，长生天与可汗都要惩罚你们的！”

　　这两名军士知道，虽说牧民们因大法师的言语不敢喝可敦熬煮的汤药，但这位可敦毕竟是可汗从大明朝带回来的，身份尊贵，若是得罪了她怎么得好，只好伏跪在地，任由允贤离去了。

　　天祭台上，大法师披头散发，口中念念有词，他赤着双足，击打着人皮鼓，腰间的牛铃叮当作响，突然，大法师双目圆睁，“啊”地仰天大叫了一声，祭台下的牧民们便如消退的潮水一般，双膝跪地，长揖不起。

　　大法师登上高台，双膝跪地，指着高台柱子上绑着的一个小男孩儿高呼道：“魔鬼，我们献祭给您！长生天啊！收回你雷霆般的震怒吧！”

　　长生天啊，你哺育了瓦剌，倘若你要你的奴仆把魔鬼献给你，又有什么不可以？！狠心的魔鬼啊，为什么不像往常一样，让牛羊做你的牺牲，却要害了这个幼小的孩子？！长生天啊！让孩子来世托转一个好人家吧！

　　大法师缓缓起身，手里擎着火把，一步一步地走向架满了火油的高台。正当他的双脚刚刚想要踏上第一个台阶时，一支长箭带着呼哨穿云而来，不偏不倚地钉在了大法师赤裸的双脚前，牧民们见此变故，尽皆惊呼，大法师却并不惊慌，只是收回了双脚，朝着长箭飞来的方向微微欠身，高呼了一声：“拜见大汗！”

　　牧民们纷纷抬头去望，就见数骑骏马踏风而来，为首的那人手持雕弓、面若寒霜、威风凛凛，正是他们的可汗绰罗斯·也先，来不及低头行跪拜之礼，几骑战马已风驰电掣般地奔行到了跟前。

　　也先翻身下马，直冲着大法师而来，他的目光如鹰鸷一般锐利，仿佛要喷出火焰来：“大法师！历年来祭祀牲品都是牛羊，此次为何要用生人！”

　　大法师微微一笑，故作高声道：“此次疫症数月不退，长生天怒气难平，定要烧死魔鬼，才能救我瓦剌！”

　　“放了这孩子。”也先目光中射出道道寒光。

　　大法师心头一沉，险些跌倒，忙勉力吸了口气，倒退了一步，高声道：“这是长生天之意！倘若今日这魔鬼不受火刑，我瓦剌将遭灭顶之灾！”

　　也先上前一步，逼视着大法师，冷笑道：“长生天之意？长生天让你烧了他的子民吗？”

　　大法师微微欠身，压低声音对也先道：“我劝可汗还是一旁观礼，否则长生天就不止说了这些了。”

　　一旁的蒙多听到这话，再也忍耐不住，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揪住大法师，抽出短刀，架到大法师脖子上，恨恨地咬牙道：“你胆敢威胁大汗？！以为我不敢杀你吗？”百姓们素来敬畏大法师，将他看作是上通长生天的人，忽然见他却被蒙多揪住，都怕触怒了天意，降下更大的灾祸来，纷纷跪倒在地，磕头不止。

　　“蒙多将军就是杀了我，这魔鬼还是要进献，否则长生天将会降下更大的灾祸！！”大法师言语激动，高声叫喊，蒙多寒光凛凛的刀刃在大法师脖颈上擦出一道血印，大法师此言一出，登时间，草原上哀声遍野，竟有百姓抽噎哭泣起来。

　　蒙多久经战阵，却没见过这等场面，手中一松，以被大法师挣脱了。

　　大法师迈开脚步，急登高台，放声高呼道：“时辰已到！献祭！”

　　“不可！”

　　也先回过了头，一个瘦削清绝的身影飞奔前来，她迈开脚步，毫不犹豫地走上高台，面对万千百姓，丝毫没有惧色。一时间，草原上非议之声此起彼伏。

　　“那不是可敦吗？”
　　“可敦来这儿干什么？”
　　“可敦是要救这孩子吗？”
　　“什么孩子！是魔鬼！她要救魔鬼！”
　　“胡说！可敦是医术高明的活观音！她怎么会……”
　　“怎么不会！她是明朝的人！定是要灭了瓦剌！”
　　“胡说！”

　　“大法师！”允贤昂着头，眼眸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毅：“烧了这孩子，长生天才会降下灾祸！”

　　电光火石间，大法师一双手箍住允贤，眼中闪着凶恶的光芒：“长生天早就说过！这个大明的女人有妖法！就是她，放出了羔羊身上的魔鬼，让长生天的子民不断死去！”

　　大法师这句话恍若油脂上的一点火星，将百姓们的怀疑燃烧成了一片愤怒的火海。

　　“烧死女妖！烧死女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