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北归》泉鱼泉鱼泉鱼泉

6、第六章

　　斜阳陌陌，北京城外的一处高台。

　　层林尽染，朔风渐起，两骑高头大马并驾疾行，追逐着夕阳沿着山路疾驰而上。这两匹马高大雄健，疾驰之下皮肤渗出明亮的血珠，颈部的鬃毛随风而舞，须臾间登临了高台之上。马上两人收紧缰绳，□□的汗血宝马奋蹄长嘶，惊起林中飞鸟无数。

　　残阳如血，朱祁镇端坐在马背之上，一袭暗红色龙袍在落日的余晖中泛着夺目的光华。

　　也先单手当胸，微微欠身，施了个礼，却并不下马，不动声色地对朱祁镇道：“皇上的驭马之术比之北狩之时可强得多了。”

　　朱祁镇回首，看见这个曾经俘虏过自己的草原雄主虽低头行礼，手中却紧紧握着弯刀，犹如暗夜中一头藏起了尖牙利爪的猛兽，不知什么时候会暴起伤人，但允贤的性命毕竟是他救了，便轻轻蹙了蹙眉道：“大汗不必再提什么北狩，朕明白你的意思，你这是在威胁朕。”

　　“不敢”也先抬起头，双眸寒光闪闪、锐利似刀。

　　“你绰罗斯·也先并非池中之物，有什么不敢，终于还是驱逐了阿嘎多，自己坐上了汗位。”朱祁镇顿了一顿道：“不过，你并非黄金血脉，王庭中自有人不服，此次来朝，得到我大明的册封与支持，便能封住那些人的嘴。”

　　“皇上圣明。”也先神色淡然，语气静默如常，倒叫朱祁镇心中暗惊。他在瓦剌的时候就知道，也先向来听不得“黄金血脉”这几个字，谁提了轻则鞭笞，重则打杀，此时他如此折辱于他，却看不到他脸上任何的表情变化，倒叫朱祁镇捉摸不透了。

　　“即使如此，你也先又能给大明些什么呢？”朱祁镇盯着也先问道。

　　也先昂起头颅，举起马鞭，指向山下的江流，朗声道：“安宁，和平。”

　　朱祁镇极目望去，江流上百舸争流、浪击飞舟、商船往来、熙熙攘攘，一派祥和繁盛的景象，心中升腾起万般滋味，仰天喟叹道：“也先啊也先！你这是拿住了朕的软肋啊！”

　　也先缓缓摇了摇头：“皇上，臣并不想拿您的什么软肋。安宁和平，是大明所想，也是瓦剌所望！”

　　朱祁镇眼中忽明忽暗，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安宁，和平”。

　　两位王者，看着眼前这锦绣江山、悠游万民，思绪起伏如潮。

　　良久，天边的红日终于沉入了江流之中，只余了漫天的红霞。朱祁镇忍不住心中的挂念，开口问也先道：“允贤……允贤她还好吗……”

　　“大明朝已经没有贵妃杭允贤了。”也先锐利的目光射向朱祁镇，语气一如既往地波澜不惊。

　　朱祁镇皱眉道：“也先，你这是何意？”

　　余晖将也先的脸勾勒得棱角分明，灼灼的双眸中闪烁着火焰般地光芒：“臣的意思是，春天要到来了，大雁该当北归。”

　　朱祁镇抬眸望着江流，良久不曾言语。允贤曾经那么奋不顾身地救他，而他却连她的性命都护佑不了，念及此处，朱祁镇幽叹一声，氤氲的湿气晕上眼眸，他从怀中取出一道圣旨，递与也先道：“是我保护不了她！只要她一日身在大明，就逃脱不了性命之厄。你带她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我已给了她封号，做我大明的公主，和亲瓦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