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侠与恶少》小桃花扇

9、第九章

　　当那些追车而来的江湖人寻至此地时……便看到这样一副情景——

　　两位男子在夜幕下的荒林中盘膝跌坐——褪掉上半身衣物打赤膊的少年居前，文士装束的青年居后；青年伸臂以双掌掌心抵住少年裸出的背心要穴为其运功逼毒；两人皆紧闭双目，周身功气蒸腾汗流浃背；也面红若燃——

　　众人一怔，随即面面相觑。

　　原本发现这虽有马车但却并非自己的目标后，这些人已准备离开、再去它处继续追寻……但目睹此况后，却都止住身形。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咦？”

　　“那位！那位难道是——一剑门的卓超然！？”

　　“…应该是吧；我好像今天在客栈里看到他来过……”

　　“但——卓超然怎么会来这儿？而且他不是三年前就被逐出一剑门了吗——”

　　“你听谁说的？不是‘逐出’——是被外派去地方分舵…”

　　“不对！我听说他是想跟他师弟争夺继任掌门之位，结果惹恼了他师父——”

　　“你们倆说的都不对！我告诉你们真相其实是：卓超然为谋得掌门之位意图弑师！但阴谋败露、所以才被赶走的！”

　　“什么！？竟然‘弑师’——怎么会？这也太…”

　　“别不相信！现在江湖上的一些年轻后辈为了上位不惜泯灭天良不择手段…‘欺师灭祖’也做得出的！”

　　“……！！！”

　　原本，闭目为少侠运功逼毒中的卓超然不欲理会那些林外旁观者的私议杂言；

　　但耳闻至此、也忍无可忍怒气勃发！不由连带失控、猛然将掌下功道全力推出——

　　“唔——！！”

　　一道黑色血线蓦地从少侠口中激喷而出！

　　卓超然一惊；但手下不停、趁势连推进掌力将少侠体内毒血进一步接续全部逼出……直到少侠口中所吐的血色终于恢复成正常红色后才放缓功力，转为安抚少侠体内血气、疏导经脉运通……待到少侠全身气息与口中呼吸都真正稳定下来后；卓超然才收敛功力，正式收功撤掌。

　　——林中一片寂静；林外也恢复安静。

　　旁观的江湖人停下议论，目睹夜色中的青年保持坐姿，在调整好自身内息以及重新整理好仪容后；慢慢转头，张眼回视他们——

　　“刚才，在此空口污蔑卓某‘弑师’的人是谁？”

　　卓超然冷声问道；目光一一扫过在场全体江湖人；

　　发觉众人的视线不自禁地全集中看向居中的一名麻脸汉的身上后也看住此人确认：“——就是你吗？”

　　麻脸汉后退欲躲——却突觉目上剧痛！

　　随即视野内涌现一片红障……两行血线淌下麻脸汉眼帘——

　　“……师兄……”“！！！”

　　触目此景的其他江湖人不由全都倒抽一口冷气！

　　——听闻一剑门的武功心法，不但可以化掌为剑；若将其“化字决”练到“自如”境界，也可化眼力为“眼刀”…伤人于无形！

　　这些人再次彼此互看一眼…再不敢久留——他们原地静了静后，随即转身拔腿就跑、飞速撤离此地！

　　不过好在他们还算讲义气没把负伤的麻脸汉丢下……有两个人分左右一起架走了他。

　　而林中停住眼刀攻势的卓超然——他本想留下对方一双招子作为惩戒——听到少侠的开口后便顿住身形。

　　在目睹那帮人狼狈逃走后，卓超然转回视线；眯目重看向坐在身前背对自己的少侠，依然冷声道：“你别误会。我给你逼毒只不过是…”

　　“……师尊很想你。”“……！！！”

　　吐尽毒血后终于从昏厥中重新苏醒过来的少侠，语气虚弱；但吐字清晰而坚决地说：“——所以我这次是专程来找你的。”

　　“你跟我一起回去吧…师兄——”

　　三年前，在一剑门内因为水云掌门指定继任者一事闹得人心惶惶时，少侠正独自在一剑门总坛后山的修炼场地内闭关练功，不在现场；也对此一无所知。

　　直到三年后，他修炼圆满出关重回门中——才蓦然发现：人事已全非。

　　师兄离开了总坛，被外调地方；美其名曰“执掌分舵”，实则却是“降级流放”。

　　而留在总坛静养身体的师尊，则闭口不提此事原委；并且既不准门人向少侠说明，也不准少侠向他问起——

　　【你师兄的事你不必管。】

　　老掌门对少年说：【——你只要一如既往地练好武功，然后再好好学习必要的知识；能在将来足以担当起一派掌门的职责即可。】

　　少侠不解：【……可弟子为什么要‘担当起一派掌门的职责’？这不是该由师兄担任的吗？】

　　老者骤然变色！怒斥：【你胡说什么！是不是外面那些人跟你说——】

　　少侠摇头：【他们没说。是弟子自己这么认为的：师兄才是最适合继承一剑门掌门之位的人选；而且…】

　　少年目注老人的双眼：【——您不是也一直如此认为吗、师尊。】

　　【——！！！】

　　这次谈话不欢而散——成为“亲传弟子”后第一次：少侠被水云掌门赶出去并连续三个月都不肯再见他。

　　但少侠并不气馁；

　　不能正面见那就暗中观察——而水云掌门将少侠拒之门外后，就把自己关入到一剑门的藏经阁中闭门不出。

　　虽然名为藏经阁，但其内所藏却并非经书……而是历代一剑门弟子在江湖以及武林道上为一剑门建功立业后的功勋记录。

　　当夤夜少侠孤身潜入阁中…很快便在二楼第十一号收藏室内找到水云掌门的身影。

　　这一间藏室是专门收藏最近十年来为一剑门建立下功勋业绩的弟子的记录。

　　而除了文字档案，同时也会将代表其功绩的纪念物品——一并放置于标记其名字的专属陈列架上共同收藏。

　　在室内显得昏暗的灯光照射下，老人投下长长的暗影，独自伫立于陈设在房中央、铭题为“卓超然”名牌下的铁质陈列架前……凝视架上的陈列品久久不语。

　　少侠知道：

　　那件代表师兄功勋的陈列品、是由武林盟主在“天下英雄比武大会”上为初次参赛便一举夺魁后的卓超然-亲手颁发的优胜奖牌。

　　当年，师兄毛遂自荐、自动请缨代表一剑门出战那场大会时，曾遭到门人的质疑；

　　大家都不看好师兄，说他没有经验，太年轻，功力尚不足……只有师尊什么也没有说，只向众人一挥手：表示同意让师兄出赛。

　　随后……在师兄出发离开一剑门赴会后的那一晚：少侠看到老人独立中庭：举目望了一夜的月亮。

　　而今…时空转换，场景变迁…但老人依然伫立…独自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