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侠与恶少》小桃花扇

8、第八章

　　此后三年间，水云掌门在一剑门总坛调养身体安静度日；

　　孤身赴任的卓超然则在信安府分舵开启工作狂模式、专心处理分舵各项事务……师徒两人天各一方，互不相见；也不通讯息。

　　卓超然在信安府任上一反常态：只办公事、不问世事，不管闲事；

　　他也不跟一剑门其它地方分舵做交往交流；虽然会允许属下遵守惯例向总坛做定时工作汇报，但同时却也严禁他们接受或传达来自一剑门总坛的各种指示或消息给他；也拒不听总坛调遣。

　　属下不解，但也不敢多问；

　　可每次看到上司这一副“坚壁清野；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做派……也搞得他们提心吊胆，分分钟担心掌门大人哪天会忍不住派大队人马来把敢如此抗上不遵的卓舵主法办并顺带连他们也一锅端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水云掌门却对信安府此举反应漠然；对卓舵主的所作所为也不闻不问，听之任之；只是在听说卓超然禁止属下向其通报总坛讯息后，水云掌门也给总坛的办事员下令：禁止他们再向信安府分舵传达任何总坛的消息。

　　于是——信安府分舵也由此真正变成一剑门一众外设的地方分舵中的“隔离孤岛”。

　　卓超然切断了信安府分舵跟总坛之间的通讯关联…然后又在岛中紧闭城门、困守孤城。

　　然而，即使是自己最不想听到的讯息……即使自己已如何千方百计地阻止它传来——它还是来临了。

　　时隔三年后，水云掌门旧病复发、再次病倒。

　　虽然及时救治过来…但这一次：他也正式宣布：将《一剑心经》正式交给少侠代管。

　　这一举动意味着什么……每一位一剑门人都懂得。

　　于是，这关乎一剑门未来基业传承的根本大事、即使有现任掌门与分舵主的禁令：总坛的办事员跟信安府分舵的属下也不敢不将其传达到位——并最终不可阻止，也无可回避地……让卓超然在三年后还是亲耳确认到这一讯息。

　　你果然没有选择我。

　　——但您为何就是不选我！！！

　　卓超然知道自己不该迁怒、也知道这是迁怒……但在这一瞬间：卓舵主还是突然暴怒了！！

　　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多年来备受的冷遇、水云掌门的不公平对待；以及自己种种徒劳努力……在这一刻全化为黑色狂焰焚烧掉他的心神理智——

　　好，既然您非要选择别人继承你……那我就去杀了你所选择的人。

　　卓超然决定——狙杀少侠。

　　而少侠也正好自己送上门来、给他这个机会。

　　在少侠前来信安府拜访他时，他的确是为办公事而外出；

　　也并没想到：多年来一直留在总坛里专心练武从不出门的师弟（也是当今一剑门最重要的“继承人”）……居然会突然一个人“外出历练”！？

　　所以刚接到少侠的飞鸽传书要约他见面时，卓超然还不由怔愕了一下；

　　但随即——他意识到：这是“天赐良机”——不容浪费！

　　于是他也立即给少侠传书回复敲定具体时间地点。他知道少侠会按照自己所言准时赶来兴隆镇等他。

　　而他，则早已处理完毕公务却故意迟到四天后才去见他。

　　——不，应该是去“狙杀”他。

　　但终究…他还是没有真杀了他。

　　不过，并不是那小子真运气好，而是当卓超然在宏家医馆前堂内面对恶少那双对峙自己的无畏眼神时——在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想起了小少侠；

　　想起最初那男孩跟自己一同考入一剑门的时光……以及小少侠也曾如这少年般毫无惧色地为自己跟虬须掌门据理力争、说自己才是最该被选入最高组的人……

　　——往事如烟；却从未曾真正消散……而是沉淀下来…沉潜于自己那-自以为早已不复记忆的心底心间。

　　当时，小少侠被水云掌门点住哑穴暂时不能说话，又被其他门人抱走要带他离场时……卓超然记得：那男孩努力扭头看向自己然后举起一只瘦小的手掌…用力冲他做出一个握拳“加油”手势——

　　卓超然突然不想杀少侠了。

　　——至少，不想再用那种卑鄙的方式杀掉你。

　　我要跟你公平一战：以实力一决生死。

　　夜幕深沉，但被荒林上空的参差枝干所分割画出的几块夜空领域上却逐渐透出点点星光。

　　青年舵主伫立在断折的枯树旁，从地上收回目光，转而抬头；仰望起这幕林上夜色。

　　他一边独自在心中回想；一边也在等候马车车厢内：解开“无嗅香”的少侠恢复战力、跟自己决斗。

　　卓超然了解少侠：他虽然沉默寡言，但脾气火爆；也向来是动手比动脑多。

　　所以，即使明知师门有禁令不准对不懂武功的平民出手……他也依然在大庭广众下将兴隆镇的小霸王一掌打上房。

　　而既然可以破戒对平民出手，那么自然也可以对自己出手。何况，虽然一剑门也有严禁门人做“无谓私斗”的门规；

　　但起因若是自己先要杀他、所以他才要“正当防卫”予以反击……那这应该也不能算“无谓私斗”了。

　　——有充分理由，也有正当时机；以你的性格应该不会拒绝。

　　而我也无需多言。只要能在此与你公平对决即可…但我不会输给你！

　　青年舵主对自已与少侠一战有信心，也已将身体调整至最佳战备状态——只等对方下车、便可正式出击。

　　然而…卓超然一个人伫立在马车对面的枯树旁静待了良久之后……车厢内的少侠也没有下得车来——甚至连其原本貌似起身的响动与咳嗽声…也复变寂然下来。

　　卓超然忽觉得不对劲。

　　他给少侠燃放“无嗅香”的解药白艾绒时，曾计算过解毒时间……以少侠自身的功力根基——最迟缓的时限：也已经到了。

　　卓超然收回仰望夜空的视线，慢慢转回身面对马车——他屏息凝神，目注车厢；

　　暗中运功增持耳目洞察力……细致观察捕捉车内少侠的气息流动线索……随即突然变色！飞身急掠回车门前、一把掀开遮挡的车帘——

　　少侠已然再次昏厥过去。

　　他的身体在车厢内侧卧倒呈现出不自然的僵硬蜷曲状态；

　　手指抓入身下铺陈的软垫内；整个人失去意识却紧咬牙关；面色青黑，额角筋节凸露冷汗披面——

　　卓超然一眼就看出：这是身中剧毒的症状！！

　　——但“无嗅香”本身的毒性并不强，且自己也已给少侠用过解药解毒了……怎么会——！？

　　难道…卓超然急忙探身入车厢内伸手拉开少侠的手指、握住少侠的腕上脉门为其把脉……果然！

　　脉象紊乱，血气激突；似有两股不同作用力在少侠体内交战不止——

　　卓超然想起曾估料过医馆那些人应该也会给少侠做一些救治措施……例如也给他吃下一些有解毒作用的药物——

　　但那些药物却跟自己给少侠的“无嗅香”解药发生药性冲突、结果两厢作用下反在少侠体内变成剧毒！

　　——毒素行血速度很快…就算少侠有内功暂时可护住心脉根本、但最多也支撑不出一炷香时间了——

　　卓超然把握少侠的脉门、直视其中毒昏厥的脸庞……突然也狠咬住牙；一把揪起少侠的身体、提拽出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