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望舒 ...
-
“吾名望舒。”
男人腰肩挺拔,迈着长腿慢沿着狭小的林间小道,慢悠悠地往前走。文清亦步亦趋,慢慢跟在身后。听到这个名字后,神色震惊,急速了两步,赶到了前面:
“魔君望舒?”
男人没说话,却突然止住脚步,红艳艳的长发和衣袍抖动,文清差点撞到他背上。
侧过身,看到前方路上卧着一只狐狸。看样子受了很重的伤,正侧着脑袋伸着舌头清理毛发。脚边的怪物闻到血腥味,变得躁动。望舒扯了扯藤蔓,那条红色的藤蔓,速速收缩,将里面的怪物缠缚得更紧了。
路旁的小狐狸听到动静,起身想跑,还没挪动两步,伤势过重又倒下了。文清砍他瘦弱可怜,挥手用神力将它拖起来笼入怀中。那小狐狸确实骨瘦如柴,皮毛枯黄,龇牙挣扎了几下,感到来人并无恶意,便安分的缩在文清怀中。
文清一只手翻了翻它的身体,看到他爪上,尾巴,和腹部都有刚撕裂不久的伤口,血色未干,伤口周围隐隐散着黑气,看样子是被浊气污染过的野兽咬伤了。
若不帮它祛除浊气,早晚会像那洞口附近的生灵一般,被浊气吞食而亡。
魔君望舒朝文清憋了一眼,挥手替他讲怀中小狐狸身上的浊气散去了。那狐狸感觉身体清减了不少,抱着狐尾吱吱唧唧叫了两声表示感谢。文清翻译道:
“多谢魔君。”
望舒哈哈一笑。文清双臂朝前一伸,问道:
“魔君能否先抱一下它?”
望舒瞥了一眼小狐狸脏乱的皮毛,表示拒绝。
文清无法,只得弯腰将它放在地上,小狐狸挪了几下靠在了他的脚边。文清掏出灵袋,拿出之前给小六吃了一半的团子,又掰出一半,喂给小狐狸。
小狐狸吃完,浑身姜黄色的皮毛变得舒展,伤口渐渐愈合,毛茸茸散作一团,油光发亮,蓬蓬软软,样子也变得俊秀可爱,充满朝气起来。小狐狸神清气爽,吱吱叫着,欢快的绕着文清的腿脚转圈。
望舒看那小狐狸活蹦乱跳,已是大好,挥手将它送入了丛林中,消失不见了。那小狐狸还在欢快的蹦跳,转眼间已被送入了东山狐狸洞中,与一窝子的狐狸面面相对,吱吱唧唧惊声尖叫起来。
“你将它送哪里去了?”文清还没来得及挛一把它的皮毛,诧异地看着魔君。
“它是狐,自然要回归山野。”望舒得意地回答,原本静置与地面的藤蔓回到他手上,两人继续往前走。
“你真的是魔君望舒?”
望舒低头撇他一眼问:“这天地间可还有第二个魔君望舒?”
文清仰头细细瞧着,但见他目含星云之光,鼻挺如蜂,朱唇皓齿,身显龙章凤姿,天质自然。一点不像他收集的魔域录里所画的獐眉鼠目,虎臂熊腰,三牙掩口髭须的样子。但是魔君不在魔域待着,统领魔族,为何出现在此处?又为何要抓一只不知是人是兽的怪物。文清内心充满疑问。
两人一路踱步,文清失去三层神力,腿脚俱已酸麻难忍,本着不丢神脸的态度,硬是一声没吭。直到日落将歇,雾气渐浓,两人弯弯绕绕,终于来到一颗巨大的柳树前,那树根盘踞蔓延足有十几米,树干近乎有两人手臂宽,文清仰头望去,千万条绿丝卷曲垂下,柔柔的随风摇摆。透过昏黄的日光,远处有白鹤长啸划过天空,留下常常一处白影,久久不散。
望舒看了他一眼:
“文清神官,请。”
原本盘踞在地面沟沟壑壑粗大的树根,自动分出一条小道。望舒带着他来到树下,左手指尖生出一点蓝光,往那树干处一点,树干噼里啪啦裂出一到拱门,门里幽幽散着青光。旁边伸出一只碗口大的树根。红色的藤蔓从望舒手指散落,托着那怪物挪到一旁盘旋交错的根部,三下两下将他系成一团麻花,困在那处。
“魔君不将它也带进去吗?”
“它太脏。”说罢,他回头上下看了看文清,一挥袖。文清只觉眼前被一片红云笼罩,通体被一阵烈风贯穿,那股神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周身灵气洗涤一遍。这是什么情况?魔君用神力为他清洗灵气,魔君是嫌弃他身上脏吗?屈辱?作为神的屈辱!文清内心翻涌,脸色胀红,不由自主握紧了手心,考虑着该不该直接离去。望舒扫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
“别多想,你刚才抱了野狐,我嫌它脏”
文清再次气绝,耐下十分的躁动才平下气来,稳持住脸上的平静。望舒不等他说话,拉着他的手臂,一把将他拖进了门内。
身后的拱门自动闭合消失不见。文清立刻被眼前的景色吸引,忘记刚才内心爆裂地愤慨。这里夜色碧蓝,像一面墨蓝的水域,空中蔓延着橘色的红色极光,空中飘着千瓣莲的香气。绿叶素荣,四下都是飞舞跳跃地荧光生物。远处有像飞鼠和乘黄一般的神兽跳跃而出,也有蠃鱼,九凤这样的奇兽从天空游过。各种稀奇的草木摇摆着身子,宛如梦境。文清随手轻抚,一朵小花飘到他手心,摸着向软玉,一闪一闪亮着白光,细看那花竟是透明的。文清惊叹:
“好美啊,这难道是魔域幻境?”
望舒惊奇地看他一眼:
“不错。”
文清圆圆的眼睛里漏星光,他开心雀跃,兴奋地说:
“我只从魔域录中读到过,珍奇异兽,如梦似幻,今天得以亲眼看见,还得多谢魔君大人。”
望舒微微一笑,带他往前走去。
蓝色的夜精灵拍闪着翅膀飞过来,为两人引路,一串串长长的不知名的东西闪着蓝光在两人中间穿来飞去。他们光滑如丝绸,游动如月光,托着长长的光线,文清忍不住伸手触碰,那光线调皮地从他指缝中穿过,像一阵清风,文清开心的问:
“这些是什么,如此漂亮?”
魔君呵呵一笑,轻轻放出一些神力,将他们推远一些:
“这是魔界生长的一种植物,叫荧荧,碰触可致幻。”
文清脸色异变,只觉眼前金光四射,摇摇晃晃,嘟囔一句:
“为何不早说...”身子一晃,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已经置身屋内。魔君望舒正举着杯子饮茶。抬头看他一眼,问道:
“文清可有哪里不适?”
文清抚着额头,一觉醒来,只觉得神力丰沛,浑身清爽。文清四下观看,这里四壁闪着柔柔的泽光,灯烛和桌椅都雕琢成芙蓉花的形状,幕帘和纱幔都散发淡淡的清香。
“敢问魔君,现下几时了?”
“文清睡了这么久,自然是一夜过去了。”
没想到,那魔草效力这么大,自己这么大一个神仙,必定给这龟毛的魔君添了堵,小神官赶紧下地作揖:
“这一夜多有打扰,感谢魔君不弃。”
“无妨。”
“魔君打算如何处置那怪物?”
望舒并未回答他,只是喝了一口茶问道:
“文清又为何要带走他?”
文清将自己从赵全处听到的事大致讲述了一遍。他说:“我觉得那怪物便是那领队的商人,不知他如何变成如今的模样。我在那妖兽洞口处查看时,总觉得他保留着人的意识。或许将他身上的煞气祛除,从他口中问能出那妖兽的来历。”
“文清怕是要失望了。”
“魔君何出此言?”
望舒放下茶杯,说道:“那怪物确实是那商人所化。但他早已是死去之人,他生前生食同类,杀孽太重,鬼道怕不会收留他的魂魄,也因此,他的魂魄才得以寄存在已经腐朽异化的躯壳上。若此刻将它身上的煞气浊息尽数散去,他便会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望舒拿起茶壶,给自己续满水,又勾来一个杯子,倒出一杯送于对面,抬起下颚,冲那软塌处看了看,说:
“文清坐。”
文清盘腿坐下,问道:
“我一直有个疑问想问魔君。”
“你问的还不够多么,不差多一个,说吧。”
文清预感自己在神界几百年的修养会在魔君的手中毁于一旦。
“...魔域位于西荒,魔君为何到人界北境来,又为何对一个异化的怪物出手?”
“文清聪明机敏,就是性子急躁了些,你带我讲完,不就都明白了。”说罢端起杯子又喝起了茶。
文清天灵盖发热,深吸一口气,也端起芙蓉碧玉杯喝了一口。不同于九天的清爽灵气,也不同于人间的草木清凉,只感觉舒润香甜,满口花香四溢,原来魔域的茶水也别有一番滋味,文清暗自赞美一番,不去想魔君的调侃。
望舒继续缓缓开口:
“虽说神,魔,人,仙,鬼,各有殊途,各行其道。但天地有恩,自初始,万物生灵便有环环相扣,生生不息之说。凡人可修炼成仙,亦可老去为鬼。鬼可修炼成魔,也可修习重新为人。神魔凝聚生死之气,即可运泽天地,亦可福泽苍生。生灵尊其法则,亦修其道行,天地方能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此乃天地大道。”
文清听得认真。望舒长叹一口气,接着说道:
“生死根本,欲为第一,当欲念和修行背道而驰时,便会引来祸端。也因此,贼人不灭,坏人不绝呀。想我魔域本有一颗千年的聚灵珠安置于魔都塔顶,这珠子稳息定气,使我魔域魔气平稳舒缓。哎!前几日不知何方贼人,竟偷走了那珠子,害我魔都魔气不稳。”
文清听到此处,大惊失色,插嘴道:“如此严重,那魔都现在可否安好?”
“文清不必担心,我已经重新放了一颗万年聚灵珠进去。”
“...”
文清无语沉默,端起了茶杯。
望舒呵呵一笑,继续道:
“我循迹探索一番,发现那珠子落入了北海海域,哎!算来那珠子对于我魔域不算贵重,但是于凡人确是灾祸之物。我唤出魔域使者,他们都称业务太忙,不愿意招惹凡尘。我本着善意,只好亲自出来一趟。忘了魔界一天,人间五载。稍微墨迹一刻,这一路下来,人间已经过了数年,那珠子也从北海消失。我寻着浊气守到在这妖兽洞口,又遇到文清你,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文清内心翻着白眼,心想,若你当真良善,为何早不将那妖兽除去,也免得村民遭殃,生灵涂炭,害容长散去一身神力。却非要待我前去出手,才趁机坐收渔利?嘴边却说:
“那妖兽身有诡异,能遇到魔君,也是我的运气。”
望舒满意的点点头,却说道:
“你怪我不除那妖兽,确是冤枉了我。”
文清脸色绯红,他如何得知我内心的想法。难道魔族还会读心吗?
“那妖兽虽然煞气缠身,浊气冲天,却始终不曾霍乱人间。我见那山神将它驱于洞内之后,它便整日不出,仅有少数时间暴戾异常。我猜想他并非煞气孕生的凶兽,可能另有些隐情吧。”
“魔君心善,为何不找出因何缘由,却任其发展。”
“你可知,王者伐道,智者伐交,武者伐谋?”
“魔君大人自认为王者,便任其发展,不再管束了么?”
“啊!也不可这么说,我只是在等契机,而此刻不就有文清,你了么?”
文清自认说不过魔君大人,转而问道:
“魔君大人认为那怪物身体里的就是聚灵珠么?”
望舒站起来,拉起文清一只胳膊说道:
“文清和我一道取出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罢神力微动,带着文清停在一湾湖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