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神书》随闲

4、灵风村

　　到了武川山，文清落在山下一个村子里。此刻太阳刚下山头，天色还大亮，可是家家房门紧闭，街上寂静无声，四下看去，只有几处窗虚虚掩着窗户，从屋内飘出些烟火气。文清朝那烟火处走去，还未及篱笆口，只听啪嗒一声，那家人将窗户关上了，连一点动静也没了。文清只得朝着别家走去，来回几次都是如此。这样子没法用正常途径找人打听了，不过看这些凡人的反应，这里应该离武川山不远。
　　文清继续往前走，都是些破屋茅舍，有些房顶塌陷，连房门和窗户都被人卸了。大致走了一段，发现此处越靠近山林，越没有人气。文清走到一间酒水铺前，这铺子的招牌和酒旗都已经碎裂，窗外挂着些巨大的蛛网，看着很久无人打理了，院子内还有些破旧的桌椅板凳没收，文清便找个位置坐了下来。
　　正当他想着如何进行下一步时，听到屋内传出一阵虚弱地咳嗽声。文清推开门，发霉的腐臭味扑面而来，大厅内里昏暗阴沉，里面的值钱的东西都已经搬空，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些碎裂的器具，和巨大的蜘蛛网，布料和腐烂的残渣。
　　咳嗽声从内侧传来，一个男人粗哑着嗓子，低沉沉地问道：
　　“是小六回来了吗？”
　　文清撩开侧屋的帘子，一个男人正躺在一张小榻上，上面铺盖着厚厚的秸秆，男人躺着的地方打理的还算干净。
　　那男人听到进来的是个陌生人，紧张的想要坐起来。只是他发热病的厉害，刚躬起身子便失力倒下了，身上盖得秸秆和蒲席掉了一半。
　　文清看他病的厉害，怕他惊惧失魂，赶紧说：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那男人双目失身，面色惊惧，听到是人声，才放下心来，倒在草上喘气。
　　文清刚迈脚，便有什么东西吱呀从他脚下穿过，他赶紧往前夸了一大步，原来是只老鼠，吓得差点忘记自己是个神。
　　这间屋子除了多了一闪窗户，透出些光来，不比别处好，因着人少。他走上去看男人的情况。喘着粗气的男人病的不清，脸色烧的黑红，印堂乌紫，竟是浊气入体。他额上一层热汗，蜷缩着打冷战的样子又像是怕冷，文清走到他身边，想要扶起他，那男人却挣扎着避开他的手，边躲边哆哆嗦嗦地对文清说道：
　　“别...别碰我，我有瘟疫，离我远点。”
　　瘟疫？文清心道，这哪里是瘟疫，这是邪风魔气才对，他安抚道：
　　“先生莫怕，我是云游的道士，懂些医术，你叫什么名字，可否让我看看你的病情？”
　　那男人听说他是道士，又会医术，喘着粗气死命抓住了他的衣袖眼睛里都爆出了红筋：
　　“道长，快救救我们，救救我儿子！”
　　文清这一路并未发现孩子的踪迹。
　　“儿子，可是你口中的小六？”
　　“正是，正是，求道长救一救他！我叫张全，我儿子叫张小六”
　　文清看他病的痛苦，从灵袋里取出一颗桃核，将那硬壳破开，取出桃仁，化为粉末，倒入了他口中。那仙桃仁虽然不能治百病，但能去除浊气，有些养精续命的功效。
　　“你将它吞下，这粉末虽然不能救治你的病，会让你好受很多。你缓一缓，慢慢说。”
　　张全只觉得口中的粉末清香甜腻，混着口水便滑入肺腑，一时间神清气明，身上的热度去了不少，气力恢复很多，脸色的青灰色也去了不少。模模糊糊能看到眼前有一片白花花的影子。
　　文清将他扶起，在后背给他垫了厚厚一层蒲草。
　　“道长真是神医啊，求道长救救我的儿子”
　　“我儿子为了给我治病，外出找食物和药材，已经出去一天一夜了，这武川山有妖怪，我怕他跑进了山里，出了事。”
　　他边说边挣扎着想爬起来磕头拜谢。
　　文清赶忙将他按在榻上：
　　“你放心，我一定将他找回，你能否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道长尽管问。”
　　“这村子发生了什么，为何如此萧条，家家闭门不出？”
　　张全答道“道长有所不知，这里原本叫灵风村，这里曾经也人丁兴旺，村里的人也都乐善好施。我们这儿背靠武川山，山里灵气丰饶，山里有不少的珍奇野兽和瓜果草木，来往的游人，商队都来停脚，交通便利了起来，慢慢的村子越来越富裕，我们这些村子里的人过的都不错。一直到大约五六年前，有一队人马从北海赶来，装着满满三四车的箱子，领队的商人说他们从北海捞了宝贝，要运到中原去卖个大价钱，他们说，他们马队还有一部分人落在了后面，想在我们村子里住几天，等着马队的人汇合，还给我我们村子许多珍珠和珠宝。我们村子里的人都很开心，村子里把最好的客栈空出来给了他们。”
　　文清看他面色干枯，嘴角干裂出了血丝，便从地面捡起一节木头，变出一只木葫芦，送到他嘴边，说：
　　“你喝些水，慢慢说。”
　　张全摸着葫芦急切了喝了几口，咳了两声，继续说道：
　　“没想到从第二天起，怪事就越来越多。村里养了家畜的人家，莫名少了牛羊。家里的鸡鸭也都四下逃窜，有些离奇的就死了。几家子人吵来吵去，挣来挣去，也吵不出个所以然来，几天后，有几个夜游村民称，晚上看见了客栈里有鬼影叼着牛羊，几家住的离客栈近的商户也说，客栈有怪声，怪味出来。大家都猜是商队搞得鬼。几个年轻气盛的人聚集了一帮年轻人拿着铁锹，棍子去了客栈，想找他们要个说法。几个人推开客栈的门才发现，客栈里都是尸体，人的尸体，动物的尸体，家禽的皮毛，碎的到处都是，墙上，地上都是血，分不清哪些是人的，还是动物的，血腥味熏到了大街上。那商队的领头人还活着，不过，他已经疯癫了，浑身恶臭从屋子里爬出来，看见人就扑。那群年轻人看到这情景早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有力气逃跑。有几个就被那商队的领头人咬了。幸好后面跟去的一波人看见，冲上去打晕了那个领队人。”
　　“后面来的那群人，到院子里搜寻，什么也没找到。大家索性一把火将那客栈烧了。再后来，灵风村就像被诅咒了一样，从被咬的那几个人就开始生病，这病像瘟疫一样，只要皮肤碰触就会感染，等村子里的人发现的时候，整个村子已经感染了大半的人。死的死，病的病，用各种草药都无济于事，那些没受到感染的年轻都慢慢都走了。剩下的人都慢慢熬着，如今这村子里都是些老人，孩子和病人，白天都不说话，谁敢给陌生人开门呢？”
　　“那个领队呢？”
　　“那领队没有死，村里的人不敢碰他，后来疯疯癫癫不见了。”
　　原来如此，这商队和他们带的货物才是根源所在啊，文清想，他继续问道：
　　“你为何说山里有妖怪？”
　　张全又喝了口水，说道：“我本是个猎户，住在武川山脚下的林子里，自从村子出了事，山里的野兽和鹰鸟也越来越少了，夜晚山里经常有咆哮和吼叫声，有事还有哭声。大家也就不敢再往山里去。我媳妇患病去世后，我就带着儿子住到山下，没想到我也染上了病。这两年多亏了儿子照顾，才苟活至今，求您一定要找到我儿子，将他带回来。”
　　他说完，眼睛红了，一双手瘦到脱形摸索着去拽文清的胳膊，哪里看出猎户的影子。
　　看来这东西现在就在武川山里，不知是不是文昊神君说的妖兽。他道：
　　“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找到小六。”
　　文清伸手探了张全的经脉，体内的污浊之气已除，但是精血和病气怕是要要靠他慢慢修养和调理了。他虽然是个神，但神也不是万能的，这凡间不似九重天，灵力充沛，他神力有限，他也只能做一些水，火，土，木的基础幻化。
　　还好这里的蜘蛛网够多，文清默念几句咒语，一道白光闪过，一张毯子和被褥折叠整齐地落在他右手上。屋子里的蜘蛛没了蛛网，莎莎落了一地，惊恐的四散逃离。
　　文清将毯子和被褥放置在他手边，问道：
　　“你可知这村里还有多少人，武川山的山神庙在哪里吗？”
　　张全还看不大清，隐约觉得手边是些柔软温顺之物，细细抚弄，竟是被褥，赶忙叩谢。
　　“谢谢道长大恩大德。村里原本有两三百户人家，死的死，走的走，如今怕是只有百十人了。武川山的山神庙之前在西山山腰的武川峰，不过早被扒了，很多年无人供奉，我们整日里连命都玄着，哪里还会敬神呢？”
　　文清心下长叹，干实事的神官不容易啊，心疼武川山神连个家都没有。
　　文清将那木葫芦放在他手边道:“我知晓了，你好生休息，我一定将你儿子带回来。”
　　“多谢道长。”
　　张全连连道谢间，文清已经消失。
　　那张全只模糊看到一道白光，身边已经没了人影，心生惊吓，他是遇到了神仙吗？难到是武川山的山神？嘴里絮絮叨叨：“谢谢山神大人，山神保佑，山神保佑！”
　　文清来到西山武川峰的破庙前。
　　这里荒草丛生，破烂的墙洞里筑着大大小小的鸟窝，看来确实是很多年没人出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