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神书》随闲

3、文清

　　九天本是一处腾飞在人间和魔域之上灵气丰沛之境，另有一众仙山岛屿，高高低低将九重天和大半个人界以及魔域北境连接起来。而九天之地的四境处，正位于九重天的低层，四境处内居住的大多都是些从人间飞升，或是魔族修炼而来的神，他们神籍均不过千年。平日里修身养性，吐故纳新，哺育神识。
　　至于那些仙山岛屿之上，住的大多是一些无甚神力的精怪，散仙。大家神格低微，各行其道，虽然共享一方天府的灵气，却因着飞升前族群，喜好，身份等各种的异同，平日里不常扎堆，倒也和谐。
　　近日，四境处灵气收敛，仙草衰竭，百花闭合。急坏了这些爱养神兽的小神官们。因着那些未化人形的仙鸟神兽，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不肯吃喝，没了神兽们平日里撒泼打诨，卖萌求抚的慰藉，小神门在天上的日子不免寂寞了许多。
　　另有一些小神，因着刚飞升神界不久，神识不稳，突然遭遇四境处灵气闭塞，时时觉得修行受阻，整日里也是蔫蔫的。
　　这几日一众小神们窃窃私语，这个说自己殿内的神兽撂了蹄子，整夜嘶吼，那个说自己的神鸟整日嘶鸣，不食不饮，还有说漫天的阴云都盖住了灵气，最近吐纳都困难。彼此因为有了共同的话题，进而亲近了不少，日子也忙碌了许多。
　　唯有文渊殿内的神官文清，还日日发梦，事不关己。
　　掐指算来，文清少说有九百年的神龄了，不该再有灵力不足，修行受阻的毛病，毕竟在修行个上百年，文清神官轻轻松松蹬个二境处不成问题。
　　只是这文清性情懒散，成日遛鸟，没个着落。他还是凡人的时候，拜师入道，上下求索，也曾认真修习，勤勉打坐。那时他打定主意要远离凡尘，修成一个逍遥自在混吃等死的散仙。
　　不知是天道捉弄还是真的撞了什么狗屎运，当年飞升时有凤凰涅槃，端坐在灵山山顶的文清正在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时，恰逢朱雀神君于九天翱翔，赐福万物，朱雀神君托着硕大的翎羽于他头顶飞过，使他神力爆增，一气之下，竟飞升成神了。
　　白驹过隙，虽说如今也是九百多岁的小神了，仍改不掉为人时的习惯，爱睡个觉，逗个鸟，看看神界的女神，好不自在。
　　文昊神君前来派遣神令，正值文清小神正老神在在，靠在云榻上发梦。
　　还没进入文渊殿，文昊神君便闻到一股迦南香，他走进殿内，见无人来迎，四处打量一番，果然如传言中的一副人间贵公子居所的样子，琴棋书画，桌椅小榻，雕栏画栋，弄了个四角俱全。
　　此刻内殿里的文清正抱着云被换了个姿势闭目养神。
　　“哼!”文昊神君清了清嗓子。
　　“嗯！”文昊神君吸了吸鼻子。
　　...
　　毫无反应。
　　无妨，文昊神君径直往前往内殿，他掀开幔帐，忍不住嘴角抽搐！
　　那榻上白袍滑落，乌发下沉，抱着云被的自然是文清神官。
　　只见他床榻外侧布了一方假山，足有一丈高，下侧花草掩映，涓涓流水无声汇聚成一团小小的水泊，几只小鱼和水球兽在里面游玩打闹。假山侧更是长着一棵修剪平整的仙桃树，一面盛放桃花朵朵，落英满地，另一面结着颗颗粉艳硕大的仙桃。
　　那床榻本是半颗比翼树幼年时长出的一些矮矮细细的枝条，文清将它们编制成榻，睡在了上面，将另一半的比翼树种在了内殿门口，让两枝树干在空中相互召唤，高大的枝干和树叶同时延展铺陈最终在半空中的相遇纠缠，编织成变一个巨大的绿荫伞盖。又将四时的仙草和仙花植于树根处。不成想几年下来，竟是满室生春。
　　后来文清想方设法将紫藤编制成两张宽大的秋千寄生于比翼树的躯干上，另将一张木雕小榻置于半空中，即可与友人对坐时闲谈，又可各自侧躺休憩。
　　文昊神君震惊的看着这一世桃园景象，呆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竟无人知道文清神官在自己在殿内造了一个洞天福地。
　　忽然听见那桃花密集处，沙沙作响，一只红嘴青眼的黑色鸟头钻了出来，与文昊神君四目相对。看来里面还有鸟巢。文昊神君想。
　　待那鸟儿看清来人，吓得扑棱着鸟毛，叽叽喳喳钻了出来。呼闪着翅膀向文清的脸上打去。
　　“青玄，别闹，回你窝里去”
　　“叽叽叽叽...”青玄恨不得此刻化出人形打醒自己主人。
　　文清好梦被打断，只得翻身，他刚一睁眼，吓得差点再睡过去。
　　这可是文昊神君？文昊神君怎么到他内殿来了？文昊神君眼角抽搐可是也受到了九天阴云的影响？
　　“文清神官听令，上神陨落，天地同悲。东有北海及人间处，妖兽霍乱，遣你即刻前去辅助龙君，武川山神解决北部妖兽祸患。”文昊神君将神拓合上。
　　文清仓皇下榻，赤脚跑到文昊神君面前，双手接过神拓。
　　“小神必当尽心竭力”
　　文昊神君看着他散开的仙袍，憋了他一眼，文清顺着那眼神看到了自己裸露的胸口，虽说神仙们都很肆意，在自己上司面前衣冠不整，文清也不大好意思，赶忙将衣袍笼好。
　　平日里见到神君也都是在神君殿，没想过有一次会在自己卧室见到上司。他赶忙解释道：
　　“让神官见笑了。”
　　文昊神君又扫了一眼洞天福地，转身走了出去，他挣了挣自己的前襟道：
　　“你收拾一下，即刻前往人间吧！”
　　文清执礼作揖，送文昊神君离开。妖兽？也不知是什么等级的，自己只是个个百年小神，不知能不能应付得来。不知文昊神君走了多远，文清冲到庭院内，冲着文昊神君离开的方向喊了声：
　　“神君，多大的妖兽，可是我一人前往阿。”
　　空中哪里还有影子，他失落地回头小声抱怨：
　　“话还没问完，就跑，跑的倒是快，难怪都称呼称独孤神君！”
　　话还未说话，一个碧玉戒指闪着青光停在了现在文清面前，文清吓一跳，差点撞上去，抬眼望去，文昊神君正站在文渊殿顶上看着他。文清脸皮霎时间红了个遍，也不知刚才嘟囔的，文昊神君听去了多少。
　　文昊倒是脸色无虞，端的还是一副冷清公事公办的样子，文清他默默安慰自己，不尬，不尬，刚才声音小，必是听不到。
　　“雅德神君也会派神官前往，如遇到困难，可借此物联系。”
　　文清红着脸连连点头，收起戒指。不冷不热又听见一句：
　　“飞的更快。”
　　文清神官的脸由红变青，又由青变红，翻来覆去，煞是好看。待他仰着头脸往房顶看去，这次当真没了文昊神君的影子。
　　文清尬青着脸，不敢墨迹，当即收拾了些法器和仙品灵丹要下界。突然想到他这一去，不知几时才能回来。他喊了声：
　　“青玄？”
　　那只红嘴赤脚的青色小鸟褪去羽毛，化身一个唇红齿白的青衫少年，站在殿内怯生生喊道：
　　“神官”
　　文清拽了颗仙桃扔给他，又抓了一颗放嘴里咬着，翻到侧榻的匣子中，取出一把金玉钥匙，将它放在一个鱼筒内，封好鱼唇，将它交给青玄边吃边说：
　　“阿青，这次就不带你去人间了，有一件事还需要你帮我，将这个鱼筒送到离忧岛，切记一定要亲自交予离忧岛上的无忧神官。”
　　青玄将鱼筒连并吃完的桃核一起收好，摸了摸嘴边的桃汁，乖巧道：
　　“神官放心，在人间也要保重。”
　　不愧是神鸟，吃的飞快，文清满意的摸了摸他的头。那少年又变回了赤脚的鸟儿唧唧渣渣叫了几声，盘旋了几圈就要离去。文清想了想又喊住了它。
　　“你今年可有见过战神殿的玄明神君？”
　　青玄摇头示意。
　　“那可真是太好了，这次你去敬拜朱雀神君时，可否问战神大人好。”
　　那青鸟扑棱着翅膀，绕来绕去，好一会儿才唧唧的叫了几声，以示喜悦。
　　文清大喜：
　　“嗯，嗯，快去，辛苦阿青，我让流云备好了泰泽的泉水给你。”
　　那鸟儿咕咕唧唧拍着翅膀消失了。
　　文清满意的点点头。戴着刚得的戒指带着他的小包裹腾云下界去了。
　　星君殿内，各界的神官登记好事件后纷纷离开。雅德神君和陵光女神正商议着可派遣的神官名单，两人整理手边的名册，商议着合适的人选，雅德神君问道：
　　“派往人间的那位神官好像未曾听闻，可是新飞升的小神？”
　　陵光女神问道：“神君问的可是文清神官？”
　　“文清神官说来飞升已经有九百年了，据说在人间也是个小公子的。”
　　雅德星君听得眉头紧眉：“九百年，为何还住四境处？”
　　陵光女神放下手头的案卷，看了看雅德神君，这么多年，雅德神君的喜好从未改变，一直执着于业精于勤啊。
　　“据文昊神君讲，他神识，神力都不错，可以登入三境处的。据说他自己更喜欢四境处，便一直住着了。”
　　“不思进取，贪图安逸，这些人间飞升的神官都养出一身娇惯的毛病。”
　　陵光女神停下手中的动作，默默不语。挥手送了一杯温茶到雅德神君的面前。
　　雅德神君谢过，喝了一大口，继续翻名册，不知看到了哪一位小神，将那名册一丢，有些生气：
　　“神帝仁慈，对神官不加约束，瞧瞧这些神官都懒散成了什么样子，吃吃喝喝，养兽斗鸟。人间养的坏毛病到神界都改不掉！”
　　复又问道：
　　“为何派一位四境处的神官去平妖兽？”
　　“文清神官当凡人时，虽是个富家子弟，但是喜爱游历，熟知山川地貌，风土人情，并且，他有一副好心肠。”
　　雅德神君皱眉，想来这小神官还是纨绔子弟出身，更是不待见了
　　“好心肠顶个屁用，关键时刻自己变成食物给妖兽吃吗？”
　　陵光女神皱了皱眉头，没出声，继续忙手边的名册。
　　他摊开一篇名册，指着上面镌刻的喜好这一栏说道；
　　“你看看，这位，这位喜好摘花！”
　　雅德神君一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神色。
　　“来九天让他摘花吗,这种神官，留在九层天浪费灵气，都该贬为散仙，好好去八荒去养花!”
　　说罢将那名册丢在一旁。
　　陵光女神弹指将它取来看了看，神力还可，挥笔将他划到了南荒的神官名册中。
　　“既然雅德神君气不过，便让他去南荒协助解决花妖吧。”
　　说罢，又给雅德神君的杯子重新续满茶水。
　　雅德神君被伺候的莫名其妙，慌忙道谢，将那茶壶挪到自己手边，给陵光女神的玉杯也续满。陵光女神边勾画名字，边问道：
　　“雅德神君派遣的神官可就位了？”
　　“早已下界去了，只是并非受我派遣”
　　陵光女神停下动作，看向他。
　　“朱雀神君亲自下界了”
　　“可是战神大人身边的朱雀神君？”
　　“正是。”
　　“可是战神大人派遣的？”
　　“这...我并不清楚，朱雀神君并未拿出战神大人的神拓，也并未提及战神大人，只说此次人间妖兽与他有些渊源。”
　　“据北海龙王和北荒神君所诉，北方，浊气肆虐，生灵涂炭，恐怕不止妖兽作乱这样简单。我原想让文昊神君一并过去，只是紫微星有异常，还需要他协助。朱雀神君能去，你我也能放心了。”
　　“劳烦朱雀神君了。”
　　两人又翻了半柱香的时间，陵光女神看名册整理的差不多了，另说自己碧灵殿内还有事务需要处理，起身告辞。
　　送走陵光，雅德神君将那些勾画的神官交予仙童登记。自己挥手将没用的文书整理好。抱着他们分类归置到文库中。
　　忙到差不多，雅德神君满意地拍拍手，衣袖不小心将一幅卷轴顺势扯了出来。雅德神君将它抽出，卷头金光闪闪，上书陵光二字。难道是陵光女神的卷轴？雅德神君四下张望见殿内空旷，并不声息，便拉开了卷轴，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第一行上金粉上书：
　　陵光女神，名：昭陵
　　飞升三千五百岁，人界中土赤临人氏，乃赤临国国君昭炀与王后卫陵之女,性诚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