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繁华梦》柳华

22、六、枕落霞 碧波翠5

　　家里添了人，自然又热闹三分，莫夫人偶尔要去打理店铺生意，琰秋便常常带着姊弟二人，感情日深。他们教她用竹叶吹出悠扬的扬州小调，绘声绘色讲述大运河边热闹繁华，而她则为他们讲解书中典故，手把手临摹大家书法，兴起时，她绘了夏花如锦、顽皮动物，由陈妙巧手飞针走线绣在素罗上，…，这样的小小快乐为她的幽居生活平添了许多色彩。
　　裱好的醉流霞被琰秋挂在书房一角，偶尔注目便带来一阵沉思，画中承载着憾人的美景和豁达的心境，她如何舍得卖？她从日常所作的画中挑了几幅，让流波送去画店，不过月余便悉数买了出去，琰秋不由暗喜，她既不用坐吃山空，亦不用倚靠他人，自己也有了谋生之力，每月卖得两三张画，不但一家人衣食足矣，还能略有节余，如此下去，也能渐渐有些积蓄了，她心里正盘算着好事，华伯也从岳州回来了。
　　华伯见家中井井有条，账目上还小有进项，又见琰秋笑语莺莺，似芙蓉带暖，以为都是亲朋相聚的缘由，对莫家三人也如待琰秋一般仔细，帮着莫夫人忙里忙外。
　　亲人团聚其乐陶陶，可是莫家的生意却陷入了困境。
　　发到西蜀的一批丝绸，因战火失去了音讯，绸缎商人闻讯纷纷上门讨债，莫夫人一筹莫展，惶急之下，竟然中风倒在家中，幸好及时医治，只是救得命却救不得运，人刚刚醒转过来，又要听着门外债主的冷言冷语，想起日后的艰难，她一介女流如何支撑下去，加上行动上添了不便，每日便卧床静养，靠草药支撑着孱弱的身子。
　　这样的光景，琰秋怎能袖手旁观，索性将她们一家接来同住，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华伯渐渐接手铺子里的事，帮着暂时挡住了债主的烦扰，但是大笔的亏空仍旧没有着落。
　　琰秋买下扬州的房子后，手头所余银票不过千余，华伯在岳州取出大部换成吴越急需的木材，正在运抵的路上，一时也折不出现银，一时间愁云惨淡。
　　琰秋却暗自打定了主意。
　　她回到房中，打开妆匣的底层，一个圆鼓鼓的锦囊静静躺在匣中，她拎起来放在手中捏了一下，细想了一下，轻轻一笑又放了回去，接着打开中间的小屉，一只水清透亮、碧翠欲滴的玉镯露了出来，拿给立在身后的流波，“叫华伯去当了吧。”
　　这支镯子是当日殷澈送来首饰中唯一遗下的两件之一，因当晚佩在身上，便随着一起流离几地，流波接过来，忙说道，“小姐，我也有几件首饰，不如…，”
　　“搁着吧，把咱们都卖了也不及它值钱，这件若不够，便只有这颗南珠了。”琰秋叹气。
　　“这个怎么能卖呢？殷大人要恼的。”流波知道这颗珠子的来历，也知道琰秋嘴上不说，心中也是在意的。
　　“如今他早忘记了也未可知，就算记得，又哪能知道这些曲折？还不如换了银子救命要紧。”琰秋说的云淡风轻，却轻轻拢上妆匣，又藏在柜中。
　　一只翠镯，足足当了伍千两银子，令流波乍舌，华伯也未料到，不但清了债，倒还剩下不少。
　　一场风波总算平息。
　　这段日子，虽然事端不断，却是琰秋在吴越最宁静的时光，她以作画为乐又能有所收入，维持家中生活，华伯打理城东、城西顾莫两家，大家彼此依偎着想在吴越扎下根来，可是一介孤女如何能高枕太平呢？
　　日后的几番劫难，叫她欲平淡偏生波澜，欲孤茕偏热闹喧然，小时的稚嫩心愿‘借得夏日三分烈’，如今便加倍的偿于她，一生宿命全始于一字之差，一世绮梦全赖于一念之间，天命使然？心性使然？她逃不脱，只能生生承受这一世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