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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四十、一步登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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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东升之前,整个皇宫都是静悄悄的。但是浣衣院却是个例外。
后宫三千佳丽虽然夸张却也非空穴来风。除了有名有分的嫔妃,加上随侍的侍女宫人,这整座宫廷中每天的换洗衣服可是多得成千上万。而这些全都要浣衣院的下女奴才们靠手工一件件的清洗打理熨烫好了第二天再送回去,劳苦程度可想而知。
“你这滋养什么呢?这么一天才洗不到一盆,你还当真以为你是后宫娘娘啊?!”
一个年纪不小的下女主管阴阳怪气的骂道。她脚下不远处,一个娇小的身影正俯在一只硕大的木盆边上机械的搓洗着。
“这儿,还有这儿——哎呦,我的祖宗! 你怎么敢用热水洗这缎面的料子?!?” 那个下女一伸手拉起一件枣红色的罩衫,怎见已是缩水得只剩八成。
“我,我没看见——” 那个小侍女抬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我抱洗来的衣服里本没有这件的——”
“死妮子,还诡辩——!”那个主管的下女一把揪住她蓬乱的头发,“这可是云妃娘娘的衣服! 你,你有几颗脑袋?!”
云妃娘娘?小侍女僵木的脑子中迅速闪过昨天午后的那一场荒唐。难怪自从回来就是这山似的衣服,果然是因为那日给了云妃娘娘难看么?
“你就等着挨板子吧!”她狠狠的一把将那小侍女推倒在地,然后心满意足的奸笑着转身离去。
原来这也是设计好得。
小侍女眼泪唰的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可是这偌大的皇宫里,这点细小的委屈恐怕还只是自己未来苦海无涯的冰山一角。
然而她却不知道,此时隔着那无数宫墙的辽王寝宫里,终于安顿好了天玺的耶律彦和一回来便已是一脸的不悦。
“——送走了?送到哪里去了?”
寝宫的主事一见圣颜生变,心里噔的一下,急忙战战兢兢的回话到:“禀皇上,这…不是您今日起驾时吩咐的吗?奴才自是将她送回浣衣院去了…”
结果耶律彦和只是没好气的一哼,转身坐在榻上便不再言语。自己原本只是想让她回侍女寝室里梳洗换衣,怎料这奴才却把事给办成这样。
这时一个宫人按照规矩进来请旨。后宫佳丽,皇上已是多日没有宠幸过哪个了。今日诸多不顺,按照皇上的脾气,一定都会让妃嫔来侍寝。男人遇到挫折,即使是一国之君,也难免需要发泄和安慰。
片刻寂静以后,耶律彦和终于再次开口:“朕累了,招宠就免了!” 言毕,却突然话峰一转,“让那丫头到御膳房取些糕点来,忙了半夜,朕有些饿了。”
主管一听立刻领旨退出了寝宫,不敢怠慢立刻吩咐内侍赶紧到浣衣院传人,然而心里可是七上八下的打着鼓。这次错会意了圣心不说,要是皇上知道自己还收了云妃塞的银子刻意给那小侍女派发加倍的工作,自己恐怕还缺几颗能砍的脑袋。皇上连着不顺心,没有怪罪自己的疏忽已是万幸,现在想来都后怕,即使是夏日时节也依然冷的让人寒战。
就在这样忐忑的心境下,终于盼来了皇上钦点的那个小丫头。虽是简单梳洗过,但是却遮不住那一日一夜的辛劳憔悴,甚至连脚步都有些不稳。但还好传令的宫人及时赶到,否则内禁院的三十板子打将下去,皇上定会雷霆大怒。
“我的小祖宗,你可来了!皇上都等这半天啦——” 主管三步并两步的迎来,满脸的殷勤,一点儿都没有了昨日下午那副凶恶。
“快快,麻利的——” 他迅速的指挥着身后的宫人塞给她一只大红漆盘,里面摆了四碟精美的糕点。 “一会儿进去要先请安,然后再伺候皇上进膳!千万别搞砸了,否则小命不保!”
小侍女一听浑身一激灵,强打精神托着盘子,紧跟总管进了寝宫。谁料皇上可能是真的疲累,已是躺在龙榻上沉沉睡去。
寝宫主事见状犹豫了片刻,走到那小侍女耳边轻声吩咐到:“皇上恐怕后半夜会醒,你就跪在这儿伺候着,不可出声搅了圣驾!”说完便将她一个人丢在寝宫内室退了出去。
偌大的宫室内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只有案几上的香烛火焰跳跃,伴着那幽雅的檀香,徐徐而上。皇上的呼吸声隔着华丽的珠幔,有力而清晰,反而更提醒了自己周身的酸痛疲乏。
这只漆盘好沉。她只端了一会就受不了放在地上,然后盯着碟中那精美的食物发呆。 很饿,可是却不敢碰一下,因为那是皇上的膳食。想到这儿她不自觉的咽了口水,心里盘算着如果运气好,赶在早上回去,可能还能在厨房里找到一些残羹剩饭。
但是食物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胃里闹得紧,她困得睡眼惺忪的想,是不是可以吃一小块?就一小口,反正也没人看见,如果皇上一觉睡到天亮,也不会发觉。
她装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榻上的君王,没有动静。
想到这儿,她终于决定从其中一盘中挑块不起眼的细小面点。可是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要碰到那点心的时候,却听到那个刻骨铭心的威严声音从天而降!
“…你什么时候来的?” 耶律彦和单手挑起珠幔,倦意未退的问道,眼光随即落在她伸出的那只手上。
小侍女像被无形的鞭子狠抽了一下,猛地缩回了手,惊恐的看着那个可以轻易将她撕成碎片的君主,张口结舌,就如同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她怎么就学不会好好回朕的话呢?耶律彦和眉头一挑,这才吓得她垂下头去。
“还跪着干嘛,你不是来送点心的吗?”
小侍女一听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战战兢兢的走到龙榻前,结果却发现没有个放碗碟的底方! 她惊慌的左右扫视一下,暗暗叫苦为什么自己每次都遇上这种教临婆妈提都没提过的境况。最终她犹豫半天,还是将托盘整个放到了耶律彦和的床上。
耶律彦和见了心中不禁淡淡一笑,这丫头还真是不懂规矩,朕又不是病人,哪有在榻上进膳的?但被她这么一搅合,反而驱散了困意,也就干脆坐起来,用指头胡乱捏起一块什么送进嘴里。
还没等他咽下去,却发现那小侍女偷偷盯着眼前的点心直吞口水,也没太在意地随口问道:“你也饿了?莫不是没吃晚饭?”
谁料那小侍女却以极其迅速的反应点了点头。自己一回到浣衣院就没黑没白的干活,婆妈们今天都好凶,恐是罚自己消失偷懒了一昼夜,硬是要洗完所有的衣服才准吃饭的。
难怪她要偷吃—— 耶律彦和心中有数似的看了一眼,她满脸的倦容。就算不是云妃,也十有八九是嫉妒巴结的后宫嫔妃们使得坏。
自古以来,后宫一向是皇后长持,自从十一年前赐死了皇后,宫里的事都是由年纪最长的淑妃处理。这几年淑妃久病身体欠佳,倒是让云妃顺水推舟的狐假虎威起来。不过反正也翻不了天,只要她调理的通顺,自己平时也懒得过问。
想必是昨日午后让她侍浴的事情传了出去。这偌大的皇宫里,平时连个敢与朕聊天解闷的人都没有,在背后嚼舌根的到是比比皆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掀起意想不到的波澜。
“…饿了就过来吧!”他面无愠色,反而稀罕的动了恻隐之心。
小侍女听了麻利的点头,但马上意识到什么似是立刻又猛摇头。
“朕讨厌口是心非的人,想吃就痛快点。”耶律彦和见了蹙眉一下,结果见她信以为真的磨蹭过来,没有故作的推托,天真的性子倒是像极了天玺。
“尝尝看你喜欢哪样。豆沙包,海棠糕,枣泥麻饼,还有这个….嗯,这是什么?”他见她盯着食物犹豫不决,居然一时兴起给她介绍起这些她做梦都没见过的精致宫廷点心,却在一盘橙黄色的点心前打了怔。其实在平时,这种甜点小食也就是桌上的摆设,侍奉的后妃们似乎都喜爱,但自己连碰都很少,倒还真没留心究竟是些什么。
“…好,好像是番薯泥做的…”那小侍女以为皇上是在问自己,立刻瞪大眼睛仔细端详,然后胸有成竹的说道。自己家乡连年闹灾,除了野菜根,能吃到这种甜甜的干粮就是童年最大的愿望了。
是这样吗?耶律彦和见了她那认真的模样,仿佛是在鉴定一件稀世珍宝,不禁会心一笑。
“你既知道,那还愣着?是不是真的饿了?”他面带笑意的说,随手取那盘子递到她面前,像是在调教一只温顺的宠物。
小侍女犹豫一下,接了就吃,完全不顾狼狈,看的耶律彦和直皱眉头。要不是饿极了,怎么会有这么不顾颜面,不好妆容的女子?
一盘点心本来也没有多少,几下便被她吃光。见她还盯着漆盘里的食物,耶律彦和摆摆手,示意她尽管拿去。果不其然,她风卷残云似的很快将所有的盘子一扫而空。
“…谢皇上。”看着空空的盘子,她想起谢恩,急忙吞了最后一口,手在外裙上婆娑两下,这是在浣衣院养成的习惯。
“饱了?”他面带笑意的问道。
“…回皇上,奴婢…吃饱了。” 话一出口,她好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是来伺候皇上用膳的,立刻就变得颜面煞白!吃光了皇上的夜宵,这漫漫长夜,结果却是要这一国之君饿到天亮?!?
自己又干出了荒唐无理的事来!
她顿时吓得浑身冷汗,一身的疲累睡意也被抛到九霄云外,只是站在原地的一双腿脚僵硬的厉害,连跪都跪不下来。
见她一下子又惊吓的浑身颤抖,耶律彦和竟意外地心生爱怜。皇后死后,自己对这种风花雪月的事向来是逢场作戏,就算后宫再多花枝招展的女人,也不过是漫漫长夜里的消遣而已。想到这儿,他伸手将那小侍女揽在怀里,肌肤所及之处,是汗津津的冰冷。
不过是一顿小食,何必吓成这样。
“…今夜朕没人侍寝。” 他近在咫尺的声音吓得那小侍女浑身汗毛直竖却又不敢吭声。随着她那渐渐急促的呼吸,他感受到的怀中越来越清晰的颤抖。
“…皇上,皇……”她含着眼泪,浑身僵硬,不明情况。除了挨板子,还没被异性这么接近过。
“傻丫头,怕什么….”耶律彦和的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耳后,另一只手顺势解开她胸前罩衫的带子,结果却惊得她瞬间睁大了眼睛,恐惧的盯着这个威武的君王。
“朕吃不了你的——”
出娘胎以来的初次肌肤之亲令她立刻头晕目眩,一双水汪汪的明眸在烛光的反射下闪烁迷离,反而更加勾起了耶律彦和多日未泄的□□。翻云覆雨过后,她神智恍惚,却本能的依附着身边这个令她感到前所未有安全感的强壮男人。见她不再逃,他微微一笑。
说也奇怪,你毁了朕的宝物朕都没打算伤你性命,又不是什么天仙般的容貌,朕却放着六宫粉黛惦记着你。
卯时刚过,寝宫外的宫人侍女就已是整整齐齐的排队等候。耶律彦和正值文功武略的壮年,往往是早早起身准备上朝。可今日等在门外的寝宫主事迟迟听不见屋里的动静,本以为昨日为了天玺公主操劳的乏了,也就不敢打搅。但直到辰时过半,却还是不见皇上起身,而且也没见昨夜伺候的那个浣衣婢女出来,这才发觉不对,蹑手蹑脚的推门进去一看,才发现叱诧风云的一代枭雄正拥着那个一无是处的小侍女睡得深沉。
虽然皇上临幸宫女是古而有之,但是自己伺候了这么多年的君王好杀,对女色却一向并不太热衷,除了正式册封过的几宫妃嫔,从没有过这种一夜风流的韵事。寝宫主事愣了半天也没琢磨明白,昨日明明是不招宠的,只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下女,到底是使了什么狐媚的手段,竟然让皇上放着娇娇欲滴的宫妃娘娘们不顾独独宠幸了她?
可能是习武之人特有的敏感,本来还睡着的耶律彦和朦朦的听得有人进屋,也就很快清醒过来。睁眼一看,原来天已大亮,不由的暗叹,似乎好久没有起得这么晚了。再低头,怀里那个娇小的身子正蜷缩着偎在自己身旁,睡得香甜。
“奴才给皇上…”寝宫主事一见皇上从榻上轻轻起身,立刻赶上前来请安,却被耶律彦和在唇边比划的一个默声的手势给打断。待他眼见着这个一向冷酷的君王蹑手蹑脚的下了床,临走还爱惜的给那侍寝的侍女拉齐了丝被,这才终于相信这个昔日任人贱骂的小奴才,已经注定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不要吵她,让她好好歇歇!”耶律彦和上朝前细心的吩咐道,抛下整宫嫉妒得恨不得一头撞死的侍女们,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