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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十九、行刺辽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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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的宴会上,李元昊向耶律彦和进谏,请求和声明远播的天玺公主共同为当夜的众王公兴乐助兴。众人立即迎合,辽王也觉的甚好,于是便命人到行帐中请天玺前来。
天玺感到纳闷,心中念道我和西夏王世子连面都没见过,他怎会突然想到和我同席而歌?但既然是君王的旨意,天玺没有不遵旨的道理,整装佩饰后,她便率众怀琴瑟而入。
这一次,展昭主动要求随行,这倒是出乎天玺的意料。
“…我以为你不喜欢热闹呢。” 天玺眨着眼睛不解的说道。人多口杂之处,一直处于风口浪尖的展昭通常是躲之不及,为什么现在会主动出席呢?
展昭一笑:“不瞒公主,展某今日与那西夏王世子不期而遇,感觉其人城府极深且心怀叵测。如今他主动要求与公主兴乐,展某倍感不安。虽然明知帮不上什么忙,但还是请公主准许展某跟随公主,如若真有异样,展某肝脑涂地也愿替公主尽绵薄之力。”
天玺点点头没有再反对,而是感到心中一阵温暖。
辽王行宫帐幔前,篝火映天,烤肉的香气和酒的醇香弥漫在空气中,引诱着欲望四处蔓延。天玺的出现,打断了单纯的酒醉金迷,像一剂醒酒汤,高贵的令所有见到她的人为之一振。火红的发色仿佛和身后的篝火融为一体,象牙般的脸孔宁静安详,坚定地拒绝着眼前所有与之格格不入的浮华。
“陛下,天玺应陛下召唤,前来为您兴乐助兴。”
“公主快快平身!” 耶律彦和表情和蔼,几步便踱下席来,拉着天玺的手,宛如慈父般的关爱着这位绝无仅有的天人公主,“今日朕纳西夏王世子之谏,请公主与之合奏一曲可好?”说着便将天玺拉到李元昊的席前。
这应该是李元昊和天玺第一次见面,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打量起对方。李元昊知道辽王对天玺公主视若珍宝,几乎百依百顺,如今一见,好像是被这位公主的美貌和高贵惊得哑口无言,只是死死盯着天玺的脸,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吞下去似的。
辽王看到后不禁大笑道:“大胆世子,怎可如此无礼?!?冒犯了朕的宝贝公主,小心致你不敬之罪!”
李元昊立刻陪上笑脸道:“是微臣失礼,请陛下和公主千万恕罪!” 说完深深一躬,惹得耶律彦和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天玺也礼貌的微微一笑,算是接受了他的歉意。
当晚天玺选了琴,李元昊便用箫。短短的数曲,竟然配合的天衣无缝,仿佛春风拂柳般阴柔,犹如飞絮流花般的飘逸。又一曲终了,叫好声响成一片,辽王满意的连连点头。天玺暗暗惊叹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居然会是如此精通音律的奇才,偶遇知音的喜悦不由得也表露在面上。
恐怕此时只有展昭依然对这个男人心存疑虑,从远处欣赏公主如梦境般的乐曲也没有能够驱散他心中的不祥之感。而这种来者不善的感觉在他与李元昊远远地目光相交时后者脸上诡异的笑容中得到了印证。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在这里!他——到底要做什么?
不等展昭细想,一个女子的叫声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原来是一个奉酒的侍女差一点将一坛的酒摔落在地。展昭连忙上前帮她托起那硕大无比的酒坛,低头一看,那侍女居然就是被太子买进府去的中原女孩。
“展爷,原来是您——” 女孩大喜过望,差点将好不容易才托稳的酒坛掀翻在地,“您不记得了?我是如烟,就是您在市集上救得那个如烟啊!”
展昭笑着说:“那日离得匆忙,都没有问起姑娘的姓名。你以后不要叫我‘展爷’,如果愿意,称我一声大哥即可。”
如烟喜极而泣的说:“展爷不嫌弃,请受小妹一拜!” 说着就要俯身叩头,被展昭拉住,笑着说:“何必多礼?你这是要奉酒吗?我帮你。”
不须片刻,酒壶即满,如烟道谢后,端着壶朝着王帐走去。
如烟将酒壶交给内侍卫,由一个内侍宫人为耶律彦和斟在犀角鎏金酒杯里。而辽王见天玺额上微微冒出汗来,便命宫人将甜酒赐给公主和西夏王世子。
完美的夜色也能在须臾之间变成惊天的噩梦。
就在天玺举杯将饮的时候,李元昊脸色突变,上前一把将她的酒盏掀翻在地!
“大胆李元昊!朕赐的酒,你居然敢打翻?!?”耶律彦和顿时拍案而起,吓得整个宴会一时安静的如同空无一人。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事情远比他想象的严重。
只见李元昊已是面色惨白,额角渗出豆大的汗珠,一只手紧压腹部,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话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大惊失色:“…酒…中有…毒!”说完就双膝跪地,随即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世子——?!?” 天玺手疾眼快,上前一把挡住就要撞在地上的李元昊。耶律彦和也是从龙座上飞奔下来,刚一把脉就大惊,立刻封住了李元昊的任都二脉和几个大穴,随即大喊:“传太医!快取朕的五华散来!!”
旨意被迅速的执行的同时,冲进来的侍卫早已将奉酒的内侍按压在地。二皇子耶律尧音从座上一跃而起,一把揪住内侍的衣领吼道:“说!是谁派你行刺的——?!?”
那名内侍早已是吓得如同筛糠般,张口半晌居然无语,被耶律尧音一连几个巴掌扇的口鼻冒血,才断断续续的说,酒是太子府的侍女呈的。
“血口喷人!!”耶律元洪一下子从座位上冲了过来,“内侍专供皇上饮寝,哪有我府上奴婢呈酒的道理?!”
“启,启禀…陛,陛下,是奴才们一,一时偷懒,才….才指使了随太,太子爷来的一个中原丫鬟…”
不止是耶律元洪,在场的所有人一听都倒吸一口凉气——若是果真如此,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太子恐怕很难脱了干系,甚至会落个弑父篡位的罪名,不但会被废黜,恐怕连脑袋都难保。
不消一刻,如烟就被全副武装的侍卫们像粽子一样绑着拎进了行帐。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她,除了大喊冤枉外,只知道哭。耶律尧音在一旁看的烦了,飞起一脚就将她踹倒在地。
“死奴才,说——用的是什么毒?!?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没,没人指使——我,我…我真的不,不知道!” 如烟哭的鼻涕眼泪齐下。
“胡说——分明是你呈的酒,若不是父皇将之赏赐他人,恐怕你就得手了吧?!”
“不——不敢!!我,我真的…不知道!展大哥也看见我倒酒,真,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这酒会有毒——”
一句话,令在场的某些人又是一身冷汗。
虽然刚刚死里逃生,但天玺一听到她说起展昭的名字,心中就咯噔一下。而耶律元洪则更是暗暗叫苦道,那只死猫怎么什么事都少不了他啊?
毫无悬念的,展昭立刻便成为了最有嫌疑的刺客,而当禁卫军凶神恶煞般的朝他冲过来的时候,尚蒙在鼓里的他也本能的感觉到凶多吉少。
一炷香的功夫。辽王的大帐内,展昭五花大绑被两名禁卫军按跪在地上。帐内除了各王公大臣,依次坐着太子和耶律尧音两位皇子,还有出城时故意找茬的南仙公主和一个没有见过的少年。从他华丽衣着上看,展昭料想他就是辽王最小的皇子耶律沁。但是真正另展昭心中隐隐作痛的,是在自己和那位坐在辽王身旁的红发公主目光相交的一瞬间。
为什么那西湖水般深邃的眼眸中流露的是自己前所未见的不安与怀疑?展昭不明白,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公主用如此不信任的眼光审视过任何人。
“……你就是那个侍卫展昭?” 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的,是辽王耶律彦和浑厚而冷酷的声音。展昭转过目光,之前那日在树林中见过的契丹君主高高在上,正襟危坐,表情中透着藐视一切的威严。
“——是” 展昭抬着头,没有躲避任何一束来自四面八方像是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了的目光。
“你可知罪?”
“……展某何罪,还请陛下明示?”
这其实是展昭的真心话。他虽然远远地看到李元昊不省人事的被人从王帐里抬了出来,但是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禁卫军不由分说的将他绑成麻花,也没猜透自己到底又做错了什么。
“好大的胆子,在朕的杯中下毒还如此若无其事,看来你们大宋的官员都是些口是心非的东西!” 耶律彦和冷笑着说。
展昭一听大吃一惊的同时才终于了猜出了事情的原委,想必是李元昊中了什么人的毒。但是他只是紧紧的锁着眉淡淡的反驳道:“这是从何说起?展某没有给任何人下过毒,更不用说行刺!”
他注意到,仅咫尺之遥,一项为自己打抱不平的天玺这一次却没有要为自己讲话的意图。除了从她眼中清清楚楚的读出了对自己的怀疑,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悲伤。
原来连公主也不相信我是被冤枉的吗?展昭的心中涌出一种难以抑制的酸楚,同时似乎还夹杂着阵阵前所未有过的委屈和心痛。
“哼,看来你记性很差啊。” 耶律彦和依然带着有些瘆人的微笑,上下审视着眼前的着个俊朗的青年, “把她带上来!”
如烟马上就被拎进帐,跪在离展昭仅数尺的地方。展某这才恍然大悟,千错万错都出在刚刚帮她倒酒这件事上。
“展大哥——我,我不是故意的!” 如烟哭得双眼如春桃般红肿,一看见展昭就哭着道歉,“我真的…真的不知道那酒有毒——”
耶律彦和听了冷笑一声道:“怎么,你还想不起来?”
“想起来了——” 展昭微微垂下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又将头高高扬起,“帮如烟姑娘倒酒不假,但是绝无下毒之事!”
“父王!这个宋俘胆敢行刺父王,现在人赃俱获还不招供,根本是不把我大辽放在眼里!” 二皇子耶律尧音此时一跃而起,向着辽王一躬道,“请父王委派儿臣审讯,儿臣必定叫他招出指使之人!”
“展某没有做过的事情二皇子要展某如何供认?!” 展昭冷冷的说到。
话音刚落,耶律尧音回过身顺手狠狠地抽了展昭一个嘴巴,打得展昭口齿出血,若不是被禁卫军摁着便几乎摔倒。
“尧音,你干什么?!” 谁知还未等天玺开口,第一个冲冠而起的居然是坐在一旁的耶律元洪。但是他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合时宜,迅速收敛了怒气道,“当着父皇的面,你怎么可以动粗?”
“皇兄何必紧张,此人气焰如此嚣张,我只是替他拜拜火…”元洪一瞬间的愤怒,使得耶律尧音对他和这个宋俘间微妙的关系产生了些许好奇。
上次在天牢里,他好像也是对这个人格外的关照,不但刻意的打断了审讯,听说好像还为他派了郎中。莫非这个人对他而言很是重要?
此时对耶律元洪和展昭之间微妙关感到好奇和怀疑的,这个王帐中至少还有两个人。一个当然是这次被行刺的辽王,对于自己的太子,袒护刺客的行为对于他而言实在是太过可疑。
而另一个则是恨不得这次行刺能够成功的——作为辽国开疆王侯后裔之一的呼喀珞氏现任王爷耶律克。
此人本和耶律彦和是堂亲,早年其祖父耶律忆偑曾广募兵马追随先王征战西北,将叛乱的女真部族赶回了贺兰山区,夺回了契丹失守的四十二个城池,最终促使女真部落归顺辽国,因其矫勇善战被册封西南王,封疆万户。然而自耶律忆偑死后,其子大多骄奢□□,不思上进,久无战功,因而被曾被耶律彦和斥为“没祖功”。爵位传至耶律克时,因其长女耶律兰葑貌美如仙,被二皇子看中册封为妃,才终于又与皇族沾亲,而父以女荣,也再次开始出没于王都,但始终不得辽王重用,心中怀恨,终日教唆女儿旁敲侧击耶律尧音,希望有朝一日,他可以取太子而代之,成为下一任的辽国之王。
这样的居心当然要隐藏的密不透风,但是也绝不可能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刺杀辽王或是拉太子下马的机会。而对于耶律克而言,现在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皇上!依微臣之见,二皇子说的有理。” 耶律克站起来,对着耶律彦和诡异的笑着说,“这二人很可能是大宋派来的奸细,伺机对陛下不轨。太子殿下宅心仁厚,此事应该交由二皇子审讯,只要施以严刑,不怕他们不招!”
展昭表情冷峻,狠狠地看着眼前这个酒气四散的老头。余光所及之处他看的很清楚,太子已是面色凝重,欲言又止。自己府里的侍女被卷进这样的重罪,任何一句开脱的话都可能会导致灭顶之灾。展昭心中也是暗暗担忧,倒不是惧怕什么刑讯,只是不忍眼睁睁看着身为女子的如烟也要无端遭受酷刑折磨。但是他很清楚,此时再多的辩解也是无用,而且可能还会使如烟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即使是无辜却要默默承受,这样的命运展昭自觉早就习以为常,再深刻的伤害,也往往无力反抗。
可是就在这时,他的眼前闯进了那团意料之外的火红——那位天人公主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展昭的面前,一双淡紫色的眼眸正满怀伤感的盯着他的脸。她的目光迷离闪烁,仿佛要印证些什么那样无法安定。
终于,她开口问他,当着辽王和所有王公贵族的面。
“展昭…..看着我,” 公主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是因为心有余悸还是别的原因,“然后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
“展昭没有!”他的双眸明亮如同夜空中的星星,含着无奈但是语气坚决。
天玺合上双眼,深吸口气,仿佛如释重负般。然后她转过身,单膝跪地,说出的话却另所有人大吃一惊。
“陛下,既是天玺府上的侍卫,斗胆请陛下将天玺和他一并交由二皇子审问,以求早日使真相大白于天下!”
话语一出,满场哗然。耶律元洪惊的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天玺,你——你这是干什么?!” 展昭和如烟则是更惊诧的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
耶律彦和也被她的话吓了一跳,直直的盯着这个自己最为疼爱的公主。
“…不要胡闹!” 沉默了片刻的辽王难掩愠色,但是说出的话语依然透着最大限度的忍耐。
天玺抬起头,看着脸色难看之极的耶律彦和,心中暗暗歉疚。陛下的忍耐恐怕也只有对自己,换做其他任何人,敢在这样的时刻说出这样的话来,恐怕早就被剁成肉泥了吧?但是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我实在是不忍心眼睁睁看着这个命运多舛的男人再被卷进无底的深渊。
“陛下明鉴,天玺不相信这个小小的侍卫胆敢刺杀陛下!一定是有人设计陷害;如果轻易的将他处决,岂不是让真正的歹人逍遥法外,使之再次有喘息之机对陛下不利?所以天玺愿意配合二皇子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天玺抬着头,语气坚定。
“哼!你是不是疯了?人赃俱获,这个人就是刺客!”耶律尧音大声训斥道。
“是不是刺客要调查后才知道。”
“你倒是信任他啊!”耶律尧音在一旁冷笑着说,“但是人心隔肚皮,一个人话说的太满,到时候恐怕谁也救不了你!”
天玺冷冷的扫了他一眼。
“他本来就是天玺带回来的,如果真是刺客,也只能怪天玺自己不识好歹,不用二皇子挂念,天玺自会领罪请死!”
我这个妹妹总是这么就轻信他人——你可千万不能和那些宋国刺客有瓜葛。否则可就不是你一个人挨鞭子能解决的事喽!耶律元洪当时的话在展昭脑海中不断回响,没想到自己的一时疏忽居然令天玺陷入这样的境地,无以名状的心痛和歉疚如浪翻涌。
“公主大恩,展某感激不尽!但是…但是展某…不值得公主如此……” 终于缓过神来的展昭此时真心祈祷天玺能就此退出,虽然他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你住口!” 天玺没等他说完就低着嗓音说道,“有这儿功夫,不如想想到底谁还有可能动手脚!”
展昭心底一阵温热,双唇翕动却无法出声。曾几何时连自己都不再相信,此生还能再遇见像那只白老鼠般肯为自己出生入死的朋友。身陷敌营遇此绝境,展昭本就不再奢望能有任何救助,但是公主所做的,使得他在这万里之外的敌营中重新感到了久违的信任和担当。
“父皇!天玺年幼无知,一时口出狂言,还请父皇万万不要迁怒于她!” 耶律元洪此时也顾不得危险,跳出来为天玺开脱,“天玺!你还不快向父皇请罪?!”
“大皇兄,对不起——但是天玺心意已决,请父皇成全!”天玺口气决绝,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
“你——!!” 耶律元洪气的说不出话来,恨不得干脆跳过来将她按倒赔罪。
“哼!你当真以为做什么朕都能容忍你吗?”
辽王听后目光冰冷的如同草原的寒夜,声音冷酷,但是压抑已久的怒气此时似乎已到了崩溃的边缘。即使不是对自己而说,无声的恐惧也依然吓得在场的所有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既然这是你要的,朕就赏给你,只是你不要后悔!”
耶律彦和大声喝道:“来人!将公主和这些奴才统统收押!没有朕的旨意,谁都不准擅见!等回到王都再严加审问!!”而后不顾太子的哀求,愤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