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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八、丛林邂逅 ...

  •   当黎明的光刚刚散漫在翠绿的山谷之时,嘹亮的号角就亟不可待的拉开了是年狩猎祭的序幕。一时间,整个河谷草原上马蹄声嘶喊声齐鸣,彪悍的契丹民族开始疯狂的享受起这一年一度的血腥游戏。天玺一行也夹杂在这些高涨的如火热情中,但是并没有像其他贵族那般透着追逐头名御赏的粗俗,而是尽情的享受着放马奔驰的豪迈与自由。

      不需片刻,被卫士的呐喊惊吓得夺路而逃的各色动物就从山间的丛林里显露出来,碰上了正严阵以待的猎手。当然,杀戮是必须的,天玺也不会放过任何捕杀猎物的机会。当一只体型硕大的角鹿从乱树丛中飞奔而出的时候,她已是第一个调转马头循迹而去。展昭也立刻随众侍卫策马追随,边追边暗暗感叹天玺的目光犀利,身手矫捷。

      住在公主府的数月,展昭已知道公主的身世离奇,而且并没有追随过什么师傅的她,竟完全是靠着天资聪慧,自己悟出了骑射之数。

      “亥蒙!快从侧面截击!不要让它溜回去了!” 天玺因兴奋而面色绯红,话语中充满激动。

      亥蒙和淂乌珞迅速带领另外两名侍卫策马而去,与公主的阵营形成夹击之势。眼见着接近角鹿的天玺搭弓上箭,却被一丛茂盛的灌木遮住视线,连忙抓紧缰绳喝马跳跃,终于没有被拦路的树枝击中。而紧跟在后的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运,不但被摇摆的枝叶击中,而且还有人被刮出了伤口。但是因为公主没有察觉,毫无停顿的继续前行,众侍卫也就不敢怠慢,急急的追赶而去。

      而展昭则更是运气差,原本位于末位的他根本没有机会闪躲飞速反弹过来的枝丫,连人带马被劈头盖脸的打了个正着。马儿惊得一声长啸,几乎将展昭掀翻在地。等到展昭再次稳住坐骑,公主一行已是消失在一片深邃的山林之中。

      看来自己还真的是不自量力——展昭对自己的无能极其不满的摇了摇头——原来失去武功竟连策马而驰都会是这么困难的事吗?

      数千狩猎者分布在延绵数十里的山谷草原上其实是很微不足道的渺小,何况为了避免和其他的贵族发生不必要的碰面,天玺等人一路向西行了数里才开始追逐猎物。事到如今,恐怕公主发觉也是为时已晚,唯有自己从这片树林中摸索着回营了。于是展昭趋马循着公主的行迹穿林而过,边走边欣赏林中光影交错的美丽。

      突然,林中一阵枝叶嘈杂从远方传来。展昭猛地勒马驻足,心中暗叫不妙,自己已不再是昔日武功盖世的南侠,若是此时此地遇上豺狼豹子,恐怕真的会变成契丹的孤魂野鬼。谁知正在心中嘀咕,突然听到清晰的马蹄和人声,还未等他缓过神来,一个人影一下从树丛中窜出,将他生生从马背上扑倒在地,随后就听有人高喊着护驾。

      等展昭艰难的从地上直起身,十几柄短刀已经齐刷刷地架在他的脖子上。这些人的衣着与展昭在王都见过的契丹人大不一样,且都留着不同的黑色发髻和细长的胡须。展昭依稀记得,早年曾经在太原府办差的时候见过这些盘踞贺兰山的部族,听说他们如今是归顺了辽国的,被中原人称为党项。

      “殿下,捉到一个可疑的中原人!” 展昭听到有人如此禀报,随即回过头遁寻那声源,却见到一个异常魁梧的青年男子立于马上,衣着华丽,气宇轩昂,目光炯炯有神,如同午夜的腾腾火焰。不用开口,展昭就已经清楚的感到他那压倒性的王者气势和威严。

      男子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着盯着展昭看了片刻,冷冷的吐出的一句话,让展昭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既然可疑,便不能留,即刻处决掉!”

      展昭听闻大惊,立刻言辞为自己辩护:“我是天玺公主府的随侍!不是什么歹人!”

      谁知男子眼中没有丝毫的动摇,只是冷冷的等待着自己的命令被忠实的执行。一个领头的侍卫敬畏的看了他一眼,仿佛坚定了信念般,举起钢刀迎面劈来,展昭不禁闭目侧首。

      就在这时,一个雄厚的声音从天而降,喝止住了马上就要碰上展昭头皮的凶器。随即一个身材雄伟的中年契丹男人慢慢从林中趋马而至,身后跟着王都皇宫的禁卫,而将刀架在展昭脖子上的党项侍卫们也都立刻俯下身去行叩拜之礼。

      展昭大约猜得出来,来人应该就是那个北方的鬼神,辽国的国君耶律彦和。

      那个党项男子也随即在马背上向着来人低下头行礼;辽王摆摆手,示意他平身。

      “惊了陛下的驾,微臣罪该万死——” 党项男子赔罪道。

      耶律彦和看了一眼被按在地上的展昭,面露嘲讽的对他说:“看来你的运气不错啊,一开始就碰上个稀有猎物。”

      “因为是个中原人,臣担心他意欲不轨,所以正欲替陛下除去!”

      “不轨?”辽王微微一笑道,边说边将马向前又趋两步,停在距展昭咫尺之遥,“原来你认为他是个刺客吗?”

      展昭一听急忙解释道:“我只是与天玺公主走散,并不是什么刺客!”

      辽王从马上俯下身,用鞭子轻轻顶着展昭的下颚,近距离打量起这个俊朗的男子。那是一种审视战果的目光,高傲而藐视一切。

      展昭的双手早已被侍卫死死的扭住,身体被直挺挺的顶着,丝毫动弹不得,再加上被如此轻蔑的眼光盯着看,使他倍感屈辱。终于在和耶律彦和的目光短暂交错后,展昭倔强的将脸转向一侧,算是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反抗。

      谁知背后突然一震,随后就是火辣辣的痛楚传遍全身 —— 原来党项人的侍卫见到他刚刚的不敬,立刻举鞭加以惩罚。展昭不禁暗暗咬着牙,但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反而很快又倔强的抬起了头,毫不畏惧面前这位可以轻松掌握自己生死的杀戮君主。

      “…陛下,此人不但惊动圣驾而且如此放肆,请准臣立刻将其诛杀,以撼天威!”党项男子见状立即说道。

      耶律彦和听了不但不怒反而面带笑意道:“既是天玺府里的,自有公主管教,何须朕诛之? 来人,立刻将他押回行营,交与公主发落。”说罢便调转马头朝树丛中飞驰而去。党项男子闻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回头又看了展昭一眼,随即挤出一丝冷笑,未再多言,便也调转马头率众追随辽王而去。

      虽然只有数里之遥,但追逐奔马返回行营的展昭已是汗流浃背,几近虚脱。血顺着粗糙的麻绳从手腕流到袖管中,也不时的滴在他走过的路径。乌黑的发梢散落在额前,被汗水黏住,但展昭已顾不得这些,此时的他已是视线模糊,也听不清契丹侍卫的嘲骂,只是盲目的跟着眼前那看不太清的马尾,一步一步的踉跄着向前挪动。

      他就这样一路被绑在马后,回到了行营。

      当天玺再次见到展昭,已是夕阳西斜,暮歌萧萧。

      行帐内满是伤药的味道,展昭虽然还是满面倦容,但已换好了干净的白色里衫,双腕都裹着层层叠叠的绷带,上面血迹斑斑。天玺看了秀眉紧皱,竟清楚的感到自己的心痛。

      “很疼吗?”她关切的问道。

      “…展某无能,让公主担心了。” 他一脸愧疚。

      “此事怪不得你,是我太大意了…”

      “公主千万不要这样说!辽王若是追究起来,便是展某连累公主了——”

      天玺锁眉摇头道:“陛下想必已是猜出了你的身份,只是当着西夏王世子的面不能置之不理。你…不要怪陛下才是。”

      其实对于这几次的死里逃生,展昭自己也觉得辽王耶律彦和是有意放过自己——当然,是冲着天玺的情面。现在听到天玺如是说,他也只剩苦笑的份儿了。

      狩猎还是照常进行,辽王好像完全忘了那日在树林中的事,再也没有提起过。这倒是令那个党项男子——西夏世子李元昊深感兴趣。当然,除了对辽王为什么会对一个中原人如此网开一面外,那个中原人精致的外表和坚毅的个性也给他留下了格外深刻的印象。

      也许真的是天意弄人,当他数日后返回行帐时,竟被一阵悠然的琴音所吸引。虽然党项始于蛮荒之地,民风甚漠,但是李元昊从小跟随中原儒士习得诗书礼乐,尤为喜爱音律。而当他随声摸索而去,见到的弄乐之人,竟是那日在林中邂逅的俊美男子。

      此时展昭正坐在天玺帐外的空场,凝神屏气,弹指间乐音如流水行云般的倾泻而出,时而圆厚,时而清秀,宛如天赐之音一般的清新脱俗,但却又听不出到底是什么曲子。一曲终了,余音绕梁,然而美中不足的是那曲风虽然气象万千,但却似乎偶有涩指之嫌。

      “好曲——” 李元昊站在展昭身后拍手叫好,却吓了展昭一跳,一下子从琴凳上跳了起来。

      “……世子过奖 ”见来人就是那日要诛杀自己的男子,展昭不禁眉头紧锁,一脸的警惕。在天玺那里知道了他是西夏王的世子后,展昭就觉得这个人是个非比寻常的凶狠角色,似乎比辽国的皇帝都来的暴虐。

      李元昊漫步踱过身时,展昭只是默默地站着,没有行礼。他也没有理会,而是一眼就盯住了那缠着伤布的双腕和隐约可见的血迹,于是便猜想刚刚偶有的短音应是因伤所致。抬眼再看展昭其人,面容异常清秀,侠风剑骨,虽为宋俘,却是不卑不亢,从骨子里透着习武之人的刚毅。

      “你是天玺公主的侍卫?”李元昊问道。

      “是。”

      “归降前可从过军?”

      展昭闻后蹙眉,扫了李元昊一眼就垂下眼去,冷冷的说:“——是。”

      李元昊耐着性子等到他回答,继续问道:“叫什么名字?”

      谁知这一问便没了回答。

      一个小小的侍卫居然会不回自己的话?真是嚣张!但李元昊暗自纳闷,为什么辽王会放纵这个微不足道的宋人?出于好奇,他忍住不发作,而是追问一句:“怎么,你无名无姓?”

      “…在下展昭。”

      李元昊闻后顿时吃了一惊——他居然就是大宋鼎鼎有名的开封府御前四品带刀护卫,有南侠之称的‘御猫’展昭,展熊飞?!?他的眼中射出了犀利的光芒,不由的从上到下再一次打量起这个沉默的男人。

      突然李元昊横出一掌劈向展昭的右颈,而展昭失了武功,自然反应比他迟缓,竟然躲避不及让他轻易的锁住了喉,但即便如此,一对乌黑的眸子中除了恨意也并没有一丝恐惧。

      原来如此——

      李元昊嘴角诡异的上扬,然后突然放声大笑,随即放开手,拂袖而去。他虽猜不出耶律彦和为何要把一个没了武功的南侠留在身边,但是却很满意展昭刚刚的眼神。对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李元昊而言,越是桀骜不驯的鹰隼,就越能够激起他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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