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4、一百七十一、峰回路转 ...

  •   大理寺失火,烧了刑狱。

      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包拯是在金殿上听说的,而开封府众人也几乎是与此同时见到一大早就堵着门押送来的上百人犯。急需安置。

      白玉堂赶到时,前厅里满满的都是人。四鼠与四大门柱正要把大理寺那个押送管事一通修理,见那火药桶来了,反倒知趣的后退,等着看这混世魔王怎么将那满口胡言乱语的家伙生吞活剥。

      “胡说八道!!什么叫你不知道?!?”白玉堂一听押送来的人里果然没有展昭,雷霆天火瞬间降世,一把揪住管事的领子,拎小鸡似的揪离了地皮儿!

      “我、我、我真的不知道!昨夜乱的一塌糊涂,死了人也跑了人,展护卫武功高强,小、小的哪看的住——”

      “放屁!!案子没了结他怎么会跑?!说!是不是邱鹤人那混蛋又耍了手段?猫儿是不是出事了?!他们把猫儿弄哪儿去了?!?”白玉堂怒火山起,按捺不住,一把将来人仰面按倒在花厅方桌上,剑穗一晃,白刃便滑鞘三分,直直的抵上那家伙的脖颈,寒光熠熠,吓得他大呼救命!

      众人暗叫不好,连忙上来拉劝,白玉堂哪里肯依,死活非要将他扒皮抽筋问个明白,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际,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大喊一声:“展大人?!”

      厅内所有声响戛然而止,挤成一堆儿的人花了须臾怵愣,随即就跟被雷击散了似的‘轰’的蹿起来!转身一看,那个让所有人揪心扯肺,牵肠挂肚的清秀之人就站在厅外檐下,一如既往谦和温润的冲着众人微笑!

      “猫儿——”
      “展大人——”
      “展护卫——”

      整整一个上午,开封府里连丫鬟下人都来巴望问安,整个花厅与院子满满庭庭,热闹非凡,每个人脸色都是喜之不尽的欢乐,着着实实让陷空岛一家见识了展昭在以铁面无私闻名天下的衙门里,居然有着如此令人羡慕甚至嫉妒的好人缘!

      待包拯退朝回来,包夫人喜极而泣拉着展昭的手走到他面前,好像亲生儿子失而复得似的。

      其实包拯在朝堂上听说此次大火烧死了人犯,不祥当即就激出一身冷汗,一向注重举证的他,这次仅凭感觉就断定是有人作手脚!可细听发现,即便龙颜大怒贬罚了邱鹤人,那个平时无风都起浪的太师居然一反常态,决口不提半句展昭的不是,还竟然主动提出将大理寺人犯暂时交由开封府代押。回程一路琢磨不透,难道他们真的这般轻易就放过展昭?

      然而此时见老伴儿老泪纵横,让这个不食人间烟火似的铁面判官都感觉眼眶发涩。唉,不管他们以后打的什么主意,至少眼下他是平安的回来了啊…

      展昭也是眼圈泛红,见自家大人激动地有些表情僵硬,想到他年事已高,还要这般替自己操心劳神,心中愧疚非常,于是当即俯首三叩,见者动容。

      然而,等到开封府衙役进来呈递转押清点的人犯名册之时,展昭的名字毫无疑问赫然在目。包拯见了心里顿时一沉,花厅里的气氛也是一瞬骤降!谁心里都明镜似的清楚,能回来是好事,可以后呢?

      展昭知道众人为难,收敛脸上从进门就没断过的微笑,复又跪倒在包拯面前。一时间,偌大个厅堂鸦雀无声。而即便言语无声,那一双坦荡无尘的眼眸中的决绝坚定众人看得一清二楚,自是在求这位铁面判官秉公断案,万无徇私。这般无怨无悔看得多人暗自落泪,连白玉堂都是喉间微哽,咬牙把眼一闭,扭过脸去。

      许久,包拯深深叹气,突然扶起展昭言道:“你随本府来。”

      众人面面相觑,展昭也是不明所以,但不敢怠慢,鱼贯尾随着出了厅堂。本以为包拯定是要亲自送他到开封府大牢,谁知这操尽心思的老人头也不回,领着众人直奔府中那间尘封已久的南厢房——那对展昭而言已近六年没再踏进过的属于自己的一小方天地!

      院中一切安然,花草都被修剪的精细,于中的那棵多年前从夜市上买来的芭蕉长得郁郁葱葱,青翠欲滴,看得出即便主人不在,也被人很好的爱护着。

      房门开启,展昭心湖激荡。

      一桌一案,一榻一琴,没有丝毫改变。

      桌上还是那套玉堂送的浮梁茶具,青白耀世,不染毫尘。床上被褥蚊帐一丝不苟的整齐码放,一看就是经常有人进来整理更换。还有那只被擦拭的油光锃亮的古琴,是师父当年的最爱,也是自己身边儿除了巨厥外唯一一件值钱的宝贝,只是时隔多年,不知它那清音是否还绕梁不绝。

      原来不止是玉堂,这么多年,大家一直没有忘记展昭,一直都当展昭还在,一直都在盼着展昭回来吗?

      “展护卫……”

      思绪回转,转头的瞬间差点儿将眼眶中的泪水挤落下来。展昭微蹙眉头,紧紧抿着唇看着自家大人,五味杂陈,翻涌不绝。

      “本府相信你为人忠义耿直,绝不会做出一丝一毫投敌叛国之事,也知道你不辩解,定是不愿再回首那些不堪往事。所以本府一定尽力替你洗刷冤屈,还你一世清白!但眼下你还是戴罪之身,本府不得不限制你的自由……”

      展昭无怨微笑,自是点头。无论如何,开封府大牢总比那不见天日的地牢好啊!

      然而包拯突然话锋一转道:“从现在起,本府画地为牢,将你留在这间厢房关押,你可愿意?”

      所有人眼中都是神光一闪,没想到自家大人这般铁面竟愿意为展昭如此法外开恩,喜悦在心中火苗般噌噌跳跃。白玉堂更是心里高兴,脸上开花,一个箭步窜上来握住那猫的手叫道:“愿意!他当然愿意!!多谢大人!!”

      然而展昭反倒是担心,眉头皱的更紧,嘴唇喃动两下似是有话要说。包拯知人甚微怎会不知他忧心何事。平心而论,连自己都多少自知其实有些徇私嫌疑,但无论如何,相比无力保护眼前这个历尽磨难的年轻人,这黑脸老人由衷的心疼,于是反倒摇头宽慰,希望他能接受此番好意:“本府这不是徇私,而是无奈之举,因为眼下开封府牢里实在是人满为患。相较其他人犯,本府也只信得过你。”

      于是,开封府南厢房的院子又恢复了多年未见的生气,一个下午都进进出出人来人往,但最常闪过的还是那只赶都赶不走的白耗子,而消耗最多的,除了舟桥王婆婆的女儿红,就是洪文阁的纸张了。

      ‘玉堂,你该去巡街了’一笔清秀。

      “不必,今日跟大人告了假!”白玉堂咧嘴一笑。

      ‘可是歹人为非可不告假。’很是担心。

      “要是谁人今日犯案,罪加一等!”那老鼠下巴一撩,“爷明日逮住扒了他的皮!”

      展昭哭笑不得,心想这家伙随心所欲的毛病实在难改,大宋例律哪条规定有这种事?然而眼前一晃,白玉堂已经眯着眼睛将又一杯热气腾腾的酒递到自己面前。

      他眉头一皱,执笔道,‘天气这般热,你今日干嘛一直灌我喝烫酒’?

      谁知那白老鼠听了忿忿哼了一声:“他刚刚晌午出门时吩咐爷了,说你昨日服过什么什么药,两日内不可食热物,却一定要多喝热酒。”

      出门?擎着杯的手不觉一颤,一对皓目圆溜溜的瞪着白玉堂。他….来过府里?

      白玉堂侧脸一瞄,也有些惊讶:“你们都见了面,他却没跟你说?他现在就住在府上!”

      南厢房传来‘哎呦’一声,随即就是某耗子大叫:“死猫,你要烫死爷啊?!”

      回到开封府的第一日就这样欣喜惊讶的过去了,一切都似乎恢复到了六年前,府里还是和乐融融宛如一家,丝毫没有因为时间生疏改变。

      画地为牢只对展昭,却没说过不许人进来探望,所以人来人往,寒暄无数,府上失而复得的猫反而忙的没有片刻闲暇。不过他虽然由衷的高兴能重逢故人,却也暗暗觉得实在是不成体统,这哪里像是坐牢,简直就好像是升迁道喜一般迎来送往啊!

      夜上,云后清蟾梦靥,阴雨几十日,如今湿气好容易有个机会宣泄,升腾弥漫在空气里,如烟似雾,打湿芭蕉庭兰,夜露反着银白的月光,如同嵌在墨绿戎狄上的璀璨珠钻。

      这是自己朝思暮想了六年的光景。

      展昭临窗而坐,心情极为乖妙,旁边是捏着醉鸡下酒的老鼠,那副乐不可支的模样,却让见者怎么也无法从万里外的北国抽回心神来。

      上一次如此这般与你惬意同饮好像是在太子府,一晃也都已经快一年了吧?

      当时,那个人还是太子。而且,她也还在。展昭的心狠狠一悸,那头过目不忘灿烂火红于脑海中飘然而过,一如既往绝尘而去,撵追不及。

      如今,月下双影。当初那快意相融的四人对坐,从此入梦。

      看着身边那白衣之人还是生龙活虎的饮,展昭觉得自己脑子里早就开始晕乎乎的。他无声一笑,是啊,和你饮酒有哪次不是我先醉呢?原先一直还心有不甘,可现在才明白,何止是饮酒,此生若非有你一直醒着替我照看前路,展某这条命恐怕早就丢落了吧?

      是我连累你,担惊受怕铤而走险也就罢了,结果连那个你想要厮守的人都要抛下,甚至还要你与最不待见的人联手。

      想到这儿,他心尖猛然皱紧,牵扯肺腑疼的通透。即便这老鼠刻意说的轻描淡写,但那人金殿之上舍身犯险的一幕还是犹如亲历般惊心动魄。

      原来他真的是为了救我才来中原的。

      在一个他无法掌控星月的异邦,放弃他身为帝王的荣耀。

      只为了成全我再任性不过的心愿,他孤身一人,流血受伤,甚至还差点儿丢了性命。

      最后一丝疑惑于心底谎言般消逝,早先清晨初醒时的一幕又浮现眼前。即便当时池水冰冷,但那怀抱中肌肤相贴交递的温暖依然如春。现在想来,虽然极为模糊,昨夜似乎就是那份执着的拥抱,千钧一发,唤醒了自己即将被蚕食殆尽的心智。

      不知是不是天意,每每在自己生命最脆弱的时候,北疆南国,守护在侧的竟永远是他。

      回首以往,最初的那份残忍与霸道渐渐消散,剩下的除了感激,竟是自己平生从没有过的奇妙感觉,有些类似与公主相守时的恬适婉约,又很像与玉堂一起时的幸福安心,但还有一些莫名的哀伤,不过更多的是与当初的愤恨孑然相反却同样强烈的牵挂……

      唉,难道展某真的这般命中带煞,非要一再的伤害自己身边的人不可吗?

      “傻猫,好好的叹什么气?难道有爷陪你喝酒还不高兴吗?”白玉堂发觉他脸色有异,撅嘴发问,过来揽上他的臂,却突然摇摇晃晃向后歪去。

      展昭怕他跌落凉台,连忙伸手挡在他身后,将之拉近自己身边,然而见那家伙得手似的顽皮一笑,才知他故意,便也不客气,嘴角一扬,当即松手,白玉堂失去重心,夸张的摇晃两下才算回稳!

      “死猫!怎么这般煞风景?以前你可是都不会撒手的!”那老鼠不满,嘟嘟囔囔埋怨,却似无心之石,击水成浪!

      以前……不是这样吗?

      他凝眉发愣,六年,花落还红,可人是否也能像自己认为的那般一成不变呢?

      ‘复涉水而水弗复’,就算坐在这间厢房里的还是展昭,也许已经有什么地方悄然变了。然而人生在世能几时,变与不变其实本该顺其自然,重要的是知道自己变的是什么,以及又是为了什么而改变吧?

      想到这儿,他深吸口气,将憋了一天的那句话写在纸上。白玉堂瞥眼看了,极为不屑的哼道:“爷就知道你惦着那个家伙!”

      展昭挂笑温和的看着他,好像早就准备着挨骂。那老鼠见了,将杯中纯酿一饮而尽,又死死剜了那猫期盼的眸子一眼,心情恶劣的说道:“好歹也是习武之人,谁知他那么娇气,昨夜不过到大理寺跑跑腿放了把火,今日居然连进宫问诊都差点晕倒在太后那里!眼下正在后院厢房里睡着呢,自然不能来见你。”

      果然——!!展昭听闻只觉得头皮发麻,脊背上嗖嗖的泛冷,心肝就像被人猛抽一下,痛的他倒吸一口凉气!强悍如他,今晨却难以凭借一己之力从池水中起身,看来伤势的确甚重。如今细想,除却受了冻着了凉,他流了那么多血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昨夜那番玩命的折腾?

      见展昭担心的脸色骤变,白玉堂执起的壶又落了下去,心里默默泛着诡异的不甘。

      原本普天之下一直都认为只有爷才肯为你这傻猫出生入死。可如今竟然冒出这么个死心眼的厮,放着安闲富贵不要,千里迢迢冒尽风险也要跑来粘着你!

      唉,平心而论,爷嫉妒那蛮子,谁让天地之大,只有他才能运筹这方周全替你洗冤?所以爷才老是有心无心的针对他,就是想给他难堪,杀杀他的傲气。

      但讽刺的是,如今也只有他在你身边,爷这颗心才能真正放安稳。因为爷不信神鬼却相信眼见为实,所以爷心里一清二楚,在这世上,凡是爷能为你流的血,他也能为你流,可那些他能为你做的事,爷却不一定做得来……

      “咳,你也别瞎担心了,御医和公孙先生都替他看过,说是不会有性命之虞。太后也下过懿旨,准他不用每日进宫,先在府上静养几日再说。”

      可是——

      展昭还是瞪着一对墨黑眸子望着白玉堂,表情哀默的甚至让那白老鼠有些手足无措,心里一慌,终于挠挠脑袋撅嘴妥协道:“好啦,爷每日替你去看他一眼总成了吧?”

      ‘玉堂你是好人…’ 笔锋还润,那老鼠就狠狠白了这如假包换刻意奉承自己的某猫一眼!

      “哼,就算你嘴巴甜死人不偿命,也改不了爷这辈子都讨厌他!”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