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时间各自简史》幻境生

4、第 4 章

　　昏黄的吊灯照耀着这间不大的审讯室，潮湿的墙面和石板铺成的地板上黑色的血迹斑驳，沉默弥漫在室内浑浊的空气中。
　　太宰治看着面前这个垂着头一言不发的少年，轻挑了下眉，
　　“原来是个内向的小鬼，不过胆子倒是挺大。让我猜猜，你......”
　　“太宰治，”泠冬阳打断了太宰治的话，慢慢抬起头来，用一种像是做梦般的表情看着他，“港口黑手党？”
　　“没错哦，”太宰治保持微笑回道。
　　“昨晚给我送餐的那个人......叫织田作之助？你们的首领是森鸥外？还有一名成员叫中原中也？”
　　太宰治收起了笑容，“看来你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泠冬阳觉得仿佛有一道雷劈开了他的脑子，强烈的电流穿过了他的全身，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终于意识到，这里就是那个漫画中的世界，他不知为何穿越到了这里！
　　如果换做别人，说不定会对这个新奇的体验激动不已，但对他来说，这是一个令人绝望的噩耗，因为他知道，即使他偷渡成功，回到家乡（说不定他的家乡根本不存在），让时间逆转，他的妹妹也不可能回来了。
　　“真是有趣，”太宰治走近泠冬阳，用手指捏住他的下巴细细地观察他的眼睛，“虽然这几个名字对外面的人来说的确是噩梦般的存在，嘛，织田作姑且不算，但其他几个一般人听到后通常都是一副恐惧的表情，但绝望成你这样的还真是第一次见。这双眼睛，就像逐渐熄灭的烛火一般。”
　　太宰治勾起嘴角，深深地望着泠冬阳的双眼，仿佛要从中找到那最后的一缕微光，“呐，难道我们的存在斩断了你最后的希望吗？泠君？”
　　“杀了我。”泠冬阳仿佛一个木偶般，平静地叙述着这句话，这不像一句请求，更像是一句遗言。
　　“我会满足你的，在弄清楚某些事之前。”
　　“杀了我。”泠冬阳仿佛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是重复着这句话。
　　“又无法沟通了吗？真是麻烦，”太宰治遗憾地撇了撇嘴，放开泠冬阳的下巴，垂下手来，接着握住拳头猛地往前一送，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肚子上。泠冬阳猛地张开嘴喷出一口血来，最大限度的弓起腰，脸上因为痛苦而扭曲皱缩。
　　“现在清醒点了吗？”
　　“咳咳！咳咳咳......”泠冬阳连咳带喘地弯着腰吊在墙上，眼中依然像是一潭死水一般。
　　太宰治退后两步，从黑色外衣的兜里掏出四枚硬币向上抛着，
　　“泠冬阳，Z国人，23天前不明原因出现在港~黑的港口海面，被织田作之助救起，送入一家私人诊所。下午3时醒来后未告知任何人擅自离开诊所，此后一直在横滨各处流浪。4天前找到港~黑成员，出资20日元希望他们帮自己偷渡回国，但被拒绝。此后一直潜伏在港口附近，直到昨天傍晚潜入港~黑仓库，躲进即将运往香港的货箱中。嘛，看起来貌似是一段再平凡不过的经历。泠君，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泠冬阳面无表情地听着他这段精准无比的叙述。
　　“真是个沉默寡言的小鬼。”太宰治看似不满地挤了挤眉，“泠君放心，只要确定你不是敌方组织的人，你过去的经历没人在意，包括你跳海自杀这件事......”
　　听到这里，泠冬阳的眼中出现了小小的波动，他抬起头来，有些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太宰治勾起嘴角，像是奸计得逞一般，“本来不确定，现在确定了。”
　　泠冬阳神色一顿。
　　“不过，有一件事，请泠君务必如实相告。”太宰治再次用那双像是最精明的猎人一般洞察一切的眼神注视着泠冬阳。“你是如何躲过子弹的射击的？”
　　泠冬阳迷茫地看着他。
　　太宰治转身走到一个1米多立方的木箱子旁边，一只脚抬起，踩在了箱子上。这是泠冬阳在仓库用来藏身的那个箱子，侧面多了几十个黑漆漆的小洞。
　　“子弹射穿了箱子，却没射到箱子里的你。呐，泠君，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是什么魔术表演吗？”
　　泠冬阳眼神飘忽地看着那只箱子，迟钝地想到，可能是当时无意中使用了超能力才让自己躲过了一劫，按这个世界的说法，应该叫做异能。但现在他宁愿不要什么异能，就在当时死掉更好。这个人为什么还不杀掉自己？这个总想着自杀的自杀狂魔，他应该是最能理解自己的啊。
　　“杀了我，”泠冬阳再次重复这句话，这次的语气中多了一丝恳求。
　　“啧，又绕回来了吗？”太宰治苦恼地抚着额头，觉得审讯从来没有这么费劲过，又不能用酷刑，不然织田作还不唠叨死他？
　　“算了，我还是先回去补个觉吧。”最终他放弃了审讯，让手下把泠冬阳又关回了禁闭室。
　　“不过，没想到遇到了同好，倒是可以一起探讨一下......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还没等他回去补眠，爱操心的织田作之助就找了过来。
　　“审讯结果怎么样？那孩子排除嫌疑了吗？”
　　“织田作，”太宰治把手里的咖啡被桌子上一放，脸色严肃地看着他，“拜你所赐，什么也没问出来！”
　　“......啊？拜我所赐？”织田作之助迷茫地看着他，然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抱歉，没有跟你一起参加审讯，我以为这是机密，我这样一个底层人员参加不太好......”
　　太宰治认真地看着他，“呐，你以后不要随便捡什么麻烦的小孩了。”
　　“泠不是什么麻烦的小孩。”织田作之助认真回道。
　　太宰治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最终放弃劝说，端起咖啡杯又喝起来，“他不是敌对组织的人。”
　　“我就知道......”
　　“但暂时还不能放他离开。”
　　“因为他的异能吗？”
　　“恩，他不肯说出自己的异能详情，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我明白了。”织田作之助神色有些忧郁，“我能去看看他吗？”
　　太宰治同意了。
　　“织田作，”在织田作之助的手放到门把手上准备离开房间的那一刻，太宰治叫住了他，“不要放太多心思在那小鬼身上，这是忠告。”
　　织田作之助转过身来，“这是你审讯后的收获吗？谢谢你的忠告，不过我还是想凭自己的直觉，何况现在我已经无法丢下他不管了。”说完他就开门离开了。
　　阴暗的监~禁室里，泠冬阳正瘫坐在墙角里，双眼无神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不过他并没有看任何东西。从回来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动也没动过。如果不是呼吸声，他俨然就是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织田作之助进来时看见的就是他这副样子。他心脏揪了一下，连忙走过去蹲在泠冬阳身边，语气担忧地喊道，
　　“泠君！出什么事了？”
　　然后泠冬阳没有任何反应，像是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织田作之助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泠君？”
　　依然没有反应。
　　织田作之助猜测，难道是知道自己无法被放出来所以才这么难过？但又不像。
　　他把来时提的袋子里的三明治、牛奶、饼干等，甚至还有一个苹果，一一拿出来，放到泠冬阳腿上，
　　“你一定饿了吧？快吃吧。”
　　泠冬阳眼神依旧没有移开原来的地方。他这种样子织田作之助曾经见过，在那些生无可恋、一心求死的人身上，最后他们无一例外用自己的方式离开了这个世界。织田作之助想起来之前太宰治最后说的那句话，“不要放太多心思在那小鬼身上，”是这样吗？他早就知道，所以才提醒他的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导致这孩子变成了如此令人心痛的模样。他昨晚还大口地吃着他带来的三明治，一定是审讯中发生了什么。
　　在横滨市中心那片显眼的建筑群中间那座摩天大楼的最上层，坚固和警戒程度堪比政府要员的办公室的港~黑首领房间中，一个头发后梳，身穿黑色大衣的中年男人，正拿着一件粉色哥特式连衣裙，满脸嬉笑地追逐着一个11岁左右的小女孩。
　　“爱丽丝酱，就穿一下嘛！就一下，好不好？”
　　“不要！我都已经试过20件了，今天累了，不想再试了！”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件，好不好？”
　　“不要！”
　　这时，第三个声音在这个宽敞的房间响起。
　　“森先生，如果现在没空的话我等一下再来好了。”
　　“咳！不用。”中年男人，也就是港~黑的首领——森鸥外，收起嬉笑正经起来，坐到他那宽阔的办公桌后的椅子上，而那个小女孩，则瞪了森鸥外一眼，鼓着脸跑进了隔壁房间。
　　“听说你抓了一个有趣的俘虏，”森鸥外把双肘搁在办公桌上，感兴趣地问道。
　　“没想到区区一个俘虏森先生居然这么关心，难道是最近的工作变少了？”太宰治依旧一副笑眯眯地样子语气轻松地说道，仿佛是在跟随便什么人聊天一般，但那双隐藏着非凡的智慧和惊人的洞察力的双眼却依旧犀利。即使是港~黑的五大干部也鲜少有人用这种语气跟首领说话，何况他现在才加入港~黑还不到一年。从14岁遇见还是一名小小的医生的森鸥外以来，到森鸥外杀了前任首领夺取首领之位，成为今天统治黑暗世界的首领，他对他的态度并没有变多少。
　　“有了太宰君的辛勤劳作，我的工作确实轻松不少，但远没有能到舒舒服服地睡一觉的程度。不过我也确实对你的那个俘虏感兴趣。”
　　“难道不是对他的异能感兴趣吗？”
　　“哈哈哈！果然太宰君是最了解我的部下，”森鸥外看似愉悦地笑了起来，“所以，调查的结果如何？”
　　“毫无结果。”
　　“怎么会？”森鸥外夸张地惊讶道，“连你都没办法吗？”
　　“不过关于他的异能，倒是有三种猜测，”太宰治毫不理会森鸥外那故作的姿态，接着说道：“第一：针对自身的异能，他在被子弹射中之前设法使身体被子弹穿透而不受伤，或是使身体以某种极端的方式避开了子弹；第二：针对子弹的异能，控制子弹在箱子中的运行轨迹，或是运动方式。第三：针对空间的异能，子弹进入了某种空间，从而没被射中。”
　　“唔......为什么不是在被射中之前挡掉或是毁坏了子弹？”
　　“因为子弹射入他藏身的箱子之后，又以同样的速度和轨迹从箱子另一面射出去了。”
　　“哦？”森鸥外顿时两眼放光，“真是......有趣的现象。”
　　“多久能确定结果？”他接着问道。
　　“不知道。”
　　“......”森鸥外像是被噎住了一样脸上一僵，“以你的手法我以为不出三天就可以了。”
　　“嘛，这次有点特殊，”太宰治勾起嘴角满含深意地看着森鸥外，“而且，即使问出结果也没什么用。”
　　“太宰君，我认为异能者无论异能强弱都有他的用武之地。而且我听说那孩子是无登记人员吧？他虽然不是本地人，而且即使用偷渡这种不入流的方法也要回国，但只要开出足够丰厚的条件，我相信那孩子一定会......”
　　“森先生，”太宰治打断了他的话，然后微微弯腰，凑近森鸥外，意味深长地说道：“那孩子可是一心赴死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