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时间各自简史》幻境生

11、第 11 章

　　中原中也从泠冬阳的病房回来就调取了他的档案，薄薄的一页纸只有姓名、国籍、加入时间等这些无关紧要的信息，家庭、社会背景、过往经历一概没有，但他还是被其中的一条信息吸引了注意力。
　　“14岁！？”他有些不敢置信，现在是14岁的话，那8年前就是6岁，这怎么可能？他回想起当初见到的泠冬阳，分明跟现在没什么差别。他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有可能是故意隐瞒了年龄，不是14，是二十左右，但过了这么多年不可能一点变化都没有，更何况14岁正好处于生长期。难道是什么阻止身体变化的异能？不过他又为什么隐瞒年龄呢？他压根没想到泠冬阳是从8年前直接穿越到了这个时代。
　　不管怎么样，他的身份都很可疑。他一定要弄个清楚明白！
　　中原中也把档案放回去，又去了趟后勤部，调查泠冬阳的事情，结果不尽人意。除了知道他是织田作之助介绍进来的，是个沉默寡言、阴沉孤僻、任劳任怨的Z国人以外，便没有更多有价值的信息了。他又花费了几天功夫，了解到泠冬阳进港口Mafia之前的事，也知道他是织田作之助从海里救起来的，后来是太宰治把他带回总部的。在此之前便再无任何线索，简直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难道在此之前没在日本吗？从海上捞上来的话......那时是从Z国到横滨的轮船上掉下来的？不过当天所有乘客名单中并没有这个人，偷渡吗？”中原中也看着桌上铺满的各种纸张、照片，陷入沉思，“那8年前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呢？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加入港口Mafia呢？”这些东西那条青花鱼不可能没调查过，这么可疑的人依然同意加入港口Mafia，他肯定知道什么。
　　想到这里中原中也满脸纠结地攥紧了拳头：真不想去问那个青花鱼啊。
　　而此时他所谓的青花鱼，也就是太宰治，正在敌人的老窝进行又一次无聊的扫荡。从那些被泠冬阳弄晕的俘虏口中得知敌人这个以城西的烂尾楼为据点的地方后，他就制定了简单的计划，随后展开了袭击。不到15分钟，整栋楼里便再没有一个能喘气的敌人了。随后他又在一条破旧的小船上逮到了这次出卖货运情报的背叛者。
　　“砍去手脚，丢到废品处理场。”这是港口Mafia处理背叛者的一贯手法。太宰治优雅地坐在船头，看着海天相接的地方慢慢染上一片橘色。随后那轮白金色的太阳像个害羞的女孩般探头探脑地浮出水面，霎时整个天水之间洒满了柔和的金光，驱散了黑夜中的一切污秽，美得那么纯粹又不真实。
　　太宰治被眼前的景色所吸引，耳边那个背叛者凄惨的叫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取而代之的是哗啦啦的海浪声，像是海妖的蛊惑，脚下激荡的海水抚摸着他的脚踝，身上温暖的阳光灼烧着他沾染的鲜血，远处那纯净的世界在呼唤着他，于是他跳下船，向那个能焚烧一切的光轮游去。
　　泠冬阳在走出病房时碰上了被抬进来的太宰治，浑身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海里捞上来，事实也确实如此。太宰治的手下在他去见上帝之前终于慌里慌张地把这个差点被海浪卷进大海深处的上司救了上了，然后一秒也没耽搁就熟练地送了过来。给他看诊的医生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一脸嫌弃地把他打发到这间病房来了，很明显这事不是第一次了。
　　太宰治还满脸笑容地抬手冲泠冬阳打了个招呼，
　　“呦！看来你的伤已经好了。”
　　泠冬阳缓缓地点了点头，难得对别人的事关心了一下，“太宰君这是......？”
　　“啊，刚想游到太阳那里焚烧自己来个轰轰烈烈的死亡，结果就被人打断了。”
　　虽然知道太宰治是个自杀狂魔，但没想到自杀的方式这么奇特。真的有人可以把自杀当成爱好吗？用如此随便的态度？万一成功了怎么办？还是说他根本不在意，或者他其实是在享受这个危险又刺激的游戏？泠冬阳不知道，天才的想法往往没人能理解，但围绕在他身边的那股若有若无的绝望又孤独的气息却是泠冬阳熟悉的，也是他唯一能从太宰治那里感觉到的真实。
　　所以他并没有把太宰治那句话当作一个随便的玩笑一样嘲笑或是调侃。
　　“那......还真是可惜。那你好好修养，我先走了。”他平静地说完后，就准备离开病房。
　　太宰治愣了一下，再次开口的声音阻止了他的脚步。
　　“你怎么跟织田作一样奇怪，一般人的话至少会吐槽一下的吧？”
　　“你本来就是想淹死，而不是被太阳烧死，不是吗？”
　　这下太宰治更吃惊了，然后又笑了起来，“确实。你不好奇吗？或者劝我不要死什么的？”
　　泠冬阳确实没想过，他现在对别人的事情不太关心。
　　“那是你的事，”泠冬阳冷漠地说道，“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等一下！”太宰治一下子从病床上跳了下来，凑到泠冬阳跟前，
　　“一起走吧！”
　　所以说他为什么要被送进来？这不是好好的吗？
　　泠冬阳已经不想理他这副游戏的态度了。
　　回到工作岗位的泠冬阳，就像是被丢入白鸭群的黑鸭子一般，顿时遭到了大家异样的眼光的注视。原本就对他疏离的人更加疏离了，从前欺负他的人变成了害怕他的存在。作为唯一一个运货途中幸存下来的人，还是不怎么强悍的新人，他引起了人们的猜忌。
　　“为什么只有他活下来了？”
　　“他不会也是奸细吧？”
　　“我看他是故意报复那些曾经欺负他的人的，说不定这一切就是他设计的。”
　　“他是不是隐瞒了实力？跟我们这帮底层人员混在一起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除了这些人，还有一些实力至上的人，故意亲近讨好泠冬阳，擅自夸大他，或是假借他的名义耀武扬威。人们各怀鬼胎，本就被孤立的泠冬阳显得更加孤独了。不过他并不在意，至少现在没人找他麻烦了。他依旧做着自己的事，从进来到现在，他的态度始终没有变过。
　　在工作之余，他去过一次镭砵街。那里的地形果然跟当初那片废墟一样，连盆地大小都接近，只不过现在上面布满了杂乱破旧的房屋，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平民窟，跟其他地方的平民窟并没有什么区别，充满了贫穷、恶臭、脏乱。这里的人们眼中只有麻木、绝望和冷酷，那毫不避讳的眼神，如同看着食物的野兽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泠冬阳来到镭砵街的中心，也是当初他第一次出现的地方。这里也是用木板与瓦片搭建的破旧矮房，墙根下坐着几个衣衫褴褛的瘦弱孩童，正用一双双好奇又恐惧的眼睛直白地盯着泠冬阳。
　　泠冬阳想到当初被他抛下的中原中也，他是不是也像这些孩子一样，住在这种地方，吃不饱穿不暖，在贫困中艰难长大？
　　泠冬阳甩掉自己脑中的念头，如果他当初没有出现，中原中也不是也会过着这样的日子吗？那本就是他的命运。
　　他向平民窟的居民打听了镭砵街形成之初的事情，但很遗憾没有人知道，而且这么多年来镭砵街也没出现过什么异常，除了不到一年前港口Mafia的前首领复活事件造成的异像，不过这件事泠冬阳很清楚，对他也并没有什么帮助。
　　调查了半天事情并没有进展，于是泠冬阳打算回去，可就在这时，他被十几个拿着刀的少年拦住了去路。打劫这种事情在这里稀松平常，连警察都不会太涉足这里，就算是死人他们也不会费力调查，比起监管松散的外面，这里更是无法无天。
　　泠冬阳不想惹麻烦，于是把身上的钱都掏了出来，可他们却还不知足。
　　“衣服下面是什么？！掏出来！”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少年自以为凶狠地拿着把匕首在泠冬阳面前比划。泠冬阳掏出腰间的手~枪，
　　“这个，不能给你们。”
　　“是枪！”这些少年显然被吓到了，虽然他们是不法分子，但比起匕首，枪这种稍显昂贵的武器他们还是没办法弄到的。
　　“你、你别乱来啊！我们可是有十五人！”他们显然有点慌乱。
　　“怕什么！这可是好东西！”他们中也有胆大的，“喂！你把枪扔过来！不然我们就把你的头割下来！”
　　泠冬阳见他们还是纠缠不休，于是便举起枪朝着那个胆大的男孩开了一枪，子弹擦着男孩的耳朵飞了过去，留下一道血线。男孩吓得连忙捂住耳朵。
　　“下次，瞄准的就是你的头了。”泠冬阳冷声说道。
　　但他显然低估了这帮孩子的心性。这些在底层挣扎的孩子早已不是孩子了，他们是凶狠的野兽，为了把想要的猎物弄到手，不惜以命相搏。
　　“兄弟们！上！”领头的那个孩子一声令下，其他孩子便向泠冬阳扑了上去，像训练有素的狼一般，有人进攻，有人堵住退路，有人指挥，有人偷袭。泠冬阳左躲右闪，拳打脚踢，尽管在港口Mafia的这段时间格斗技术有所提高，但面对这么多人依然不可能抵得过，他的身上很快便出现了伤口。他开枪打伤了两个孩子，但依然没有吓退这帮狼崽子。
　　泠冬阳眼神一暗，决定不再留手。
　　就在泠冬阳举枪再次对准一个孩子时，一个黑影踢翻了那个孩子，紧接着，黑影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般四处流窜，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所有的孩子全都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滚！”黑影落在泠冬阳身前，背对着他，向着地上的孩子们吼了一句。那些孩子仿佛看到了怪兽一般，挣扎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很快便消失了踪影。
　　黑影转过身来，面对着泠冬阳一脸怒气地吼道：“谁让你来这儿的！”
　　泠冬阳怔愣了一瞬，这是他第一次清楚地看见长大后的中原中也，对他来说他从那个不爱说话的小孩到今天这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仿佛只是一瞬间而已。他一时有些恍惚，不过他很快便反应过来。
　　“是中原君吧？谢谢，还有之前的那次。我是泠冬阳，请多指教。”说着他伸出来手。
　　中原中也瞟了一眼他的手，并没有握上去，然后用一种危险的眼神看着他，
　　“你没认出我？”
　　泠冬阳收回手，平静地回视他，“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帮你回忆回忆。8年前你在这里捡到了一个小男孩，抱着他走出了这片盆地，但不到半天就觉得腻烦了，然后就随手把他扔给了一个人贩子。”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想知道那个小男孩叫什么名字吗？”
　　泠冬阳紧握着拳头，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果然是他，原来那个自称是他父亲的人是个人贩子。
　　不过他没有承认，
　　“......你认错人了，8年前我并不在日本，那时我才6岁，也没捡过什么小男孩。”
　　泠冬阳话音刚落，突然腹部被猛地踢了一脚，身体向后飞了出去，冲破一面木板墙，狠狠地砸进了一个破败的房屋内。他捂着腹部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道鲜血。
　　中原中也慢慢地走到泠冬阳身边，一脚踩上他的胸膛，俯下身盯着他的眼睛，冷声道：
　　“中原中也，那个小男孩的名字。记住了吗？”
　　泠冬阳沉默不语地看着他。
　　“你不想承认可以，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承认。到那个时候，就算你跪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