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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命案必破(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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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点点的暗了下去,李贺听见同事一个个离去的声音,最后一个走的是蒋其宣,走之前还问了问李贺冷不冷,饿不饿。黎丘塘把李贺关进法医室已经算是宽仁无比了,法医室起码还有水可以喝,没把他关在审犯人的小黑屋里就算不错了。
晚上七点,天已经黑透了,李贺小心翼翼的打开法医室的灯,谁知道这灯还不如不打开,一打开灯,法医室的全貌就展现在李贺面前,其他的倒是不要紧,验尸台上还躺着一具□□的尸体啊!开始李贺还能控制自己不往验尸台上看,看不见就是没有,这掩耳盗铃的道理李贺倒是牢记于心,可是时间长了李贺就开始控制不住自己了,当然不是为了耍流氓,他心里也好奇,李玟究竟是怎么死的?
就在李贺看的正入迷的时候,外面传来警局大门打开的声音,来人轻轻的把门关上。李贺权当有人东西落下来取,继续研究。可是那脚步声一步步的越来越近,李贺头皮都要炸开了花,小时候没少听人死之后来还魂的故事,李贺心里直骂娘,想了想,又开始骂黎丘塘。
“李贺?”李贺一听这个声音,在原地楞了一会,反应过来来者是程讯之后一步跨到门口回声到,
“我在我在!!不是,程程,你怎么来了”
程讯下班的时候,街上卖窗花的已经很少了,捡了几个好看的样子,急匆匆的回了母亲家。屋子里热气把程讯身上的寒气驱散的一干二净,程讯的父亲在他读警校的时候去世了,幸好程讯毕业之后就工作了,家里的情况倒是还好。程讯刚刚进门,就听见母亲抱怨他半个月都不回家看一眼,程讯捧着米饭吃的眼睛都眯在了一起,还是家里的饭好吃。
“最近的空气越来越不好”程讯母亲抱怨道
“嗯,是啊,几个车床厂都要抢生意,空气越来越不好,张春花同志?”
程讯的母亲姓张名春花,张春花本人极其嫌弃这个名字,当程讯叫她大名的时候,春花手上的饭勺就打在了程讯的脑袋上,和白天他打李贺的手法如出一辙。
“小讯最近不听话了,欸,对了,隔壁家你陈婶家那个小子你还记得不?”
“记得啊,怎么了妈?”
“这不前两天刚刚带对象回家吗,他在三新隔壁的那叫什么厂来的……”
“聚力厂?”程讯小声提醒道
“哦,对对对对就是聚力厂,你说聚力厂赶不上三新厂但是效益不是也挺好的吗,但是总是有人说,聚力厂老板命不好,一辈子也赶不上三新厂,马上就要倒闭了。这不你陈婶他家小子那个对象有点不高兴了吗”
程讯接着母亲的话答道,“聚力哪有那么快倒闭啊,效益不好是真的,三新的效益也不好啊。”张春花同志沉默了一会,给程讯碗里添了块排骨,“我说的不是这个事儿。”程讯疑惑道,“那是啥事儿啊?”“你陈婶家的孩子比你年纪还小呢……”程讯笑眯眯的说,“我不着急啊”,张春花同志听了这话“哼”了一声,嘴里嘟囔道,“二十七八了,还不着急”
从母亲家里出来,程讯手里多了一个饭盒,冬天天黑早,程讯脚步急急的,但是到警局的时候天还是黑透了,西北风刮的跟刀子似的,程讯缓了僵硬的手,掏出了警局大门的钥匙,眼角一瞥法医室的灯亮着。
“外面那么冷,你怎么这么晚过来了啊?”李贺见程讯不回声,接着问道,随后听见一阵钥匙响动,法医室的大门开了,程讯低着头,手上拿着法医室的钥匙,手指冻的通红,另一只手上提着饭盒,李贺怔怔地看着他,程讯低着头,法医室里面的灯打在他身上。两个人就这么愣愣地站了好久,还是程讯先开了口,
“我找黎法医要了钥匙,她说把你锁在里面是她的不对。”程讯抬了抬左手的饭盒,温声道,“我今天去了我妈家,给你带点吃的。”程讯见李贺只是看着他,也不回话,右手拉了拉他的袖子。
“李贺?”
脚下一晃,没等程讯反应过来,就撞进了李贺的怀里,李贺伸手揉了揉程讯的头发,低声在他耳边说道
“我饿了,程程。”
程讯进来时一身寒气,李贺的胸口是热热的,脸贴在上面很舒适,像一个漩涡一样越陷越深,程讯抬起手拍拍李贺后背,“好,这就吃饭。”。李贺放开程讯,程讯转身去收拾桌子上的杂物,李贺还是站在法医室门口,抬起刚刚拉住程讯的那只手放在心口,一颗心跳的好快,恨不得奔着程讯就去了。
冬天的夜晚总是分外安静,地上的雪衬的人们的脚步都是轻轻的,整个警局就一盏台灯亮着,照着两个人,程讯侧过脸看着外面,李贺停下手里的筷子看着程讯,他的头发留的有些长了,前面的头发盖住了眉毛,白色的高领毛衣把脖子遮起来,托着脸看着窗外。李贺悄悄的伸出手,窗外突然炸开一朵烟花,灼热的把漆黑的天空烫出了洞,李贺迅速把手收回道桌子底下,继续把剩下的饭吃完。程讯看着窗外的烟花一朵朵的绽开,又静静的消失了。
“等案子结束之后……“程讯开口说到,李贺抬头看他,程讯仍是侧着脸,窗外的烟花在高空之上时那么绚丽,可是在李贺眼里只有眼前这个抬头看着的烟花的人。程讯话说到一半突然就停住了,后半句话喑哑在心里。
“我想让你陪我放次烟花。“天下人性大抵如此,关于自己不确定答案问题即使在心底烂死也不说出来,可是说出来又能怎样,程讯不知道,索性就把话咽了回去,换了个说辞,
“我想再去现场看看。“
两个人从警局出来已经晚上九点了,西北风吹的李贺直皱眉头,一步步走在程讯身边为他挡着风。警局到宾汉小区步行过去要二十分钟,这段路在冬天显得格外漫长,李贺在心里想着刚刚程讯没说完的话是什么,身边的程讯突然停住了脚步。
“到……到了?”李贺难以置信的环顾四周,这才走了十来分钟,怎么就到了?
“我绕的小路。”程讯说到。李贺转身看见白松广场上几个大型照明灯,这才发现他们绕到了宾汉小区的后面。
“你说过现场被人布置过,那么一切线索就是有人可以引导我们的,那我们反过来去查的话是不是就能发现什么?”李贺默默的跟在程讯身后走着,忽然撇见路边好像有什么东西。李贺伸手拉住程讯,“程程你看路边的是什么”
程讯有点近视,眯起眼睛顺着李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借着广场上的灯光隐隐约约像是一把手电,但是又比一般手电要细一些短一些。程讯近前捡起来在手里掂了掂,塑料的壳子,拿在手上不沉。
“案发现场是几栋?“
“五栋啊,怎么了”李贺回到
“这是三栋,发现衣服的地方是四栋。”
两个人这才意识到线索的范围不只有发现尸体的五栋和发现衣物的四栋,现在发现的证物要是真的和案情对之后的调查是很有帮助的。
“程程,你想没想过这样一个问题。”李贺说话的语气难得的认真,“凶手为什么要脱掉李玟的衣服?”
“开始我没想过,直到黎法医说李玟是窒息死不是低温的死亡的时候我才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李贺差一步跟在程讯身后,“原因无外乎两种,一种是掩盖死者的死亡原因,一种是为了掩盖作案手法。”
今天早上到达案发现场的时候程讯和所有人想的一样,都觉得这是一起意外死亡案件,所以黎丘塘才初步推测是低温死亡,直到李贺点出来衣服的异常堆放,程讯才正真考虑起凶手为什么要脱掉被害人的衣服。现在归结案子里的疑点不过是两点:一是被害人的死亡方式,二是嫌疑人怎样离开现场。这两个问题压在程讯眼前,与深夜交混得更加浓稠。两人并肩走在路上,路灯的光在地上投下一个小小的圆圈,两个人的脚印穿过一个圆圈进入另一个圆圈,一路默默无言。到了警局门口,李贺接过程讯手里的证物跨上台阶向他挥挥手
“明天早上见。”程讯看着他,沉默片刻道,“今天晚上是我值班。”
李贺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笑着,“我看你今天这么累,就……帮你把这个班值了”程讯盯着李贺看了一会,走上台阶拿出钥匙打开警局大门。
“今天晚上就是我值班,你要是想在这的话就在这吧。”李贺一听这话,摇头晃脑的跟着程讯进去了,那样子活像出去遛弯过后跟着主人回家的大型犬。程讯烧了点热水,到了一杯递给李贺,自己捧着茶杯坐在桌子上,翻开一本书看了起来。李贺躺在值班室的小床上,一只脚翘着,隔着证物袋摆弄着他们刚刚发现的小玩意。
“程程,你觉得这是用来做什么的啊。”
程讯低头看书,回声道“不知道”。李贺没在乎程讯说了些什么,似乎天花板上就有程讯的脸一样,接着说到,“你说这个李玟也真是倒霉,到现在咱们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还有,程程,我觉得这个案子不简单,作案的不止一个人,程程?”李贺偏头看向程讯,警局的暗着,只有程讯眼前的台灯亮着,李贺无数次的望向这个背影,程讯极瘦,纤细的颈肩被有些宽大的毛衣疏疏勾勒出来,端正方平坐在桌前看着书。程讯觉得背后有人盯着他,回头看向李贺,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今天晚上的事儿,就别过头去。一阵风吹的窗子哗啦哗啦响,李贺笑着说到,
“真像我们上学的时候啊。”程讯没理他,悄悄拔出钢笔在书上写了一句话:
“年少是所有的开始。“
李贺刚回宿舍,隔老远就看见一堆人在他宿舍门口吵吵嚷嚷的,心想这帮人在他这凑什么热闹呢,拎着衬衫吊着胳膊,一只手拐了一个看热闹的同学,那同学一看是李贺连忙低下头,“李哥,恭喜你有新舍友了。”
距白松县几十公里之外有个警察职业学校,向来是家长吓唬孩子的资本,例如,“某某,你再不吃饭我明天就把你送到警察学校里去”,为什么呢,上这个学校的往往都是当地高中成绩不太好,说流氓也算不上的孩子,家里往往有点资本,家长不愿意让他们出去打工,就往警察职业学院送,至于将来出来当不当警察,那就是后话了。从那出来的学生往往都选择去当兵了,只有少部分选择在县公安局上班,上几年都熬不住,都去了当地的厂子上班。高中毕业之后,李贺不出意外的落榜了,李妈妈真怕自己的儿子上大街上跟那帮流氓混在一起,就拜托学院的院长,李贺的亲叔叔收了李贺这尊大佛,让李妈妈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儿子没成为街上的流氓,却成了学校里的流氓头头。
“新舍友?”李贺挑着眉毛,“新舍友”这个词在李贺耳朵里无比陌生,开学的时候叔叔把他安排在了全校最好的宿舍里,里面还布置了电扇,电扇在那个时候可是稀罕物件,学校老师家里都没说有个电扇,李贺正畅想着夏天吹着电扇听着歌,幸福的生活那还不美出了油。现在这个宿舍竟然还住进来一个人,李贺的美梦被生生撕碎掉到了现实生活中。
李贺甩开胳膊底下的同学,一脚踹开了寝室的门,木头门“吱呀”一声歪在了一边,一进屋就看见自己一直没用的书桌被收拾出来,上面放着好几本厚厚的书,对面的床上铺着干干净净的被单,整整齐齐的,反观李贺的,被单皱皱巴巴的铺在床上,被子里还裹着几条裤子,书桌前站着一个人,洗的干干净净的衬衫上一点褶皱都没有,头发剪到了耳后,颈线纤长而优美,一直延续到衬衫下面。
李贺站在原地,踢门之前想好的话全都忘了,站在原地喑哑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儿,好不容易说了一句话却是“你谁啊?”这让围观的同学大失所望,本以为有热闹看,谁知道李贺却对这小子客气上了,周围同学哄到
“李贺你不知道他?”
“程讯啊!!他是以前高中的状元啊!!”
“他怎么来这了?”
“嘿呀,他啊,不是说误了考试吗?”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李贺知道了眼前这个人叫程讯。“谁让你住进来的!!搬出去!!”李贺吼出来周围才安静了,眼前的人好似没听见似的,继续收拾着行李,李贺一把抓过程讯的胳膊,一张脸沉静的像冬日下结了冰的湖泊,浅色眼瞳里倒映着李贺的影子,薄薄的衬衫把锁骨的轮廓勾勒出来。
“喂,听见没有!!搬出去!!谁允许你搬进来的!!”李贺咬着牙说道
“李校长让我搬进来的。”李贺原本看他文文弱弱的,这么吼应该会害怕吧,但是没想到他仍是那副样子。
好像对他的举动并不惊讶,李贺的种种行为被衬托得更加幼稚。
“李校长”这三个字好像是触到了李贺的逆鳞,甩开程讯,把书桌上的书全都丢在地上,有几本砸到了程讯头上,可是他却一声不吭,李贺住了手,大声吼道,“我不管是李校长还是狗校长,你给老子滚出去!!回家念你的书!!你不是第一吗!!!来这破地方干什么!!哭丧着脸家里死了老子了???”
程讯从地上站起来,额角有些肿了,脸上仍是看不出神色。李贺手里还拿着一本书,狠狠的撕成两半丢在地上,程讯转身,门口围观的同学主动让开一条路,程讯消失在李贺的视野中,站在原地的李贺像是一个和大人撒过娇但是没成功的小孩子一样,门口还是叽叽喳喳,大吼一声,
“还不给老子滚!!好看吗??”木门再一次发出了声音,李贺又给了它一脚,转身又给地上被他撕成两半的书一脚,却看见扉页上写着一行字
“生日快乐”李贺心里满是不削,“谁他妈过生日要是敢送老子书,老子给书点了。”李贺从地上捡起来那本坏掉的书,下面还写着一句话,“老程送给小程的礼物。”
李贺心里突然被揪了一下,连忙从地上捡起来那本坏掉的书,想努力拼好它,但是总是缺两页,李贺看见那书上满满的全是批注,字迹是秀气的端正,好看极了,钢笔字夹在铅字里有种特殊的温度,周围还有他留下的味道,那味道遥远的很,李贺想不明白那股味道是什么,反正,不属于这里,李贺看着今天被他踢了两脚的门,
“他不会回来了吗?”
晚上李贺睡在自己的床上,盯着对面铺得工工整整的床铺发呆,李贺平常睡觉都要开着电扇,今晚电扇嗡嗡转的他心烦,起身关了电扇,却看见宿舍对面一栋叫“图书馆”的建筑一扇小小的窗子亮着,李贺光脚站在地上,想极力看清窗前坐的是谁,怎么看也看不清,转头看见扔在地上的书,回身一本本的捡起来,被他弄皱的书页他一张张的展开抚平,每本书的扉页上,都写着同一个名字,
程讯。
第二天同学看见李贺早早的站在训练场上着实吃了一惊,平常的李贺都是被老师从宿舍拖出来的,今天他却自己主动站在这儿,周围同学看见这一幕的惊讶程度不亚于亲眼看着外星人驾着飞船光临地球,半路还他妈坠毁了。
没有一个人敢问李贺到底怎么了,默默的在他身边站好队。队伍刚刚站好,又炸开了锅,昨天被李贺撵出去的舍友站在队伍的最末端。年轻人是最在乎群体的,往往一个人表现出来的恶意很多人会附和,李贺无疑是男生们的群体中心,一米八五的个子,又是校长的亲侄子,谁不得看着他的眼色,谁不想刻意跟他套套近乎。李贺昨天当着那么多人的对程讯极其不友好,想巴结李贺的人当然也对程讯没什么好脸色。
“状元,滚回家念你的书吧!!”
一个人开了头,剩下的人就纷纷开了口。
“还状元呢,这不掉下来了吗?哈哈哈哈哈哈,还跟我们混在一起。”
“念书念傻了吧,怎么不复读一年再考啊?”
“他家有那个钱给他念书?别扯了吧。”
李贺听着这些话,心里烦的不行,回头大喊一声,“老师来了,都给老子闭嘴!!“周围瞬间安静下来了,同学倒不是怕老师,他们向来不把老师放在眼里,只是心里的话让他们停住了,互相对了对眼神,确认了大家心里想的都是一句话。
“他今天出门绝对没拉屎,堵了脑子了“
体训课的老师向来比较轻松,没有比教这帮精力过剩的臭小子跑步更简单的事儿了,但是文化课的老师没有一颗发生什么都当没发生的心,恐怕就要被这帮混小子给气死了,他们也喜欢上体训课,不就跑步吗,又不用动脑子,简单的很。
所以当老师布置了十五圈的任务之后,所有人像脱缰的野狗一样,就跑十五圈还不是占了大便宜,一上午都是体训课,早跑完早吃饭啊。李贺一边跑着一边再人群中张望着,始终没看见他想找的人。
“又他妈一声不吭的走了!!“李贺想到这,就无比的恼火,一口气憋在心里,闷头向前跑着。当所有同学都在苦苦挣扎第十三圈的时候李贺早就站在一边大口喘着粗气,恶狠狠的看着过往的同学,那个表情像是在找自己的仇人。路过他身边的同学都要感叹一句,
“跑的真快,妈的真强。“
紧接着就是下一句话,
“果然是李校长的亲侄子。 “
突然操场上传来一阵笑声,路过的同学纷纷停下看一会,再笑着跑开。李贺隐隐约约听见几句,
“读书的料就回去读书吧,来这受这个苦啊“
“不会是个二椅子吧?“
“谁知道呢,长得这么娘,回去找个富婆包了你得了,好给你老子治病。“
忽然这一句传入李贺耳中,心又被紧紧往下扯了一下,又想起那本被他撕坏的书,抓着围观同学的肩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都,给,老,子,滚。“几个人嘻嘻哈哈的跑开,程讯蹲在地上脸色惨白的吓人,捂着耳朵,李贺低头看着他,想问问他怎么了,不舒服吗,昨天去了哪里,可是这些话从李贺嘴里说出来就全都变了味道,年轻就是从来不好好把关心说出来的。
“还没跑完呢,别蹲在地上啊,优等生。“
“我知道“程讯开口说到,说着从地上站起来,继续向前跑去,李贺紧紧盯着他的背影,看他的脸色不好千万别出什么意外啊,程讯的身影在李贺眼里开始变的摇摇晃晃的,过了一会李贺发现不是自己在晃,而是程讯在晃,身子逐渐矮了下去。李贺身体的行动总是比脑子快,程讯在倒地前,看见一张极度焦急的脸。
是李贺,
程讯讨厌他,
程讯也讨厌自己。
做了一个沉沉的梦,高考那天,父亲突然发病,一双手抓着程讯,程讯背着父亲在路上跑着,这个小城里哪里有救护车啊,程讯拼命跑着,可是医院离自己却越来越远,怎么也跑不到……
又看见他十三岁生日时,父亲送给他一本书,里面优美而艰涩的语言让他心向往之,中文系,他从那时就想考中文系。是父亲,把那个梦交到他手上,又生生把那个梦撕碎。
撕碎?那本书,不是被撕碎了吗?撕的好。
瞬间,程讯眼前又出现了李贺的脸,少年周身散发着怒气,肆无忌惮的,那个样子,程讯只觉得,很好笑。
程讯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之前是在操场上上体训课,他只记得自己倒地之前是李贺接住了他,这是没错,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李贺抄起他的膝弯,把他抱到了医务室,轻飘飘的一个人,抱在怀里一点重量都没有,李贺只觉得心里无比的酸涩,想想自己对他说的话,真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不行,现在还不能扇自己,程讯还在自己怀里呢。
周围同学见出了事,连忙跑去喊老师,有好事儿的在李贺耳边说个不停,什么程讯该不是跟他爸爸一样犯病了吧,“李哥你不知道吗?程讯就是因为他爸爸才没去考试!!”
李贺放缓了脚步,瞪了一眼那个好事儿的,“别他娘的放屁!!”
“真话!!不信你自己问他啊!!!”
程讯睁开眼睛,看见李贺趴在自己床边,跪着,应该是睡着了,程讯翻了个身,就是单纯的不想看见他,李贺本就是守着他的,睡得不深,程讯一动他就醒了,想守着他跟他说一句对不起的,可是看见他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你……你还难受吗,他们说你是低血糖,给你输了液。“程讯没说话,李贺仿佛早就知道得不到回答一样,继续说到,”体训课可以慢慢来的,我们都训半个月了,你刚来不适应,没关系的。“程讯还是不做声,李贺想伸手摸摸他的额头看看他有没有发烧,刚想伸手却被程讯一巴掌打了回来,李贺满不在乎的甩甩手,心里还有点高兴,还有力气打人,证明他没事。
“你……你是怎么掉下来的啊?“
听见这话程讯突然从床上坐起来,紧紧盯着李贺,房间里没开灯,李贺借着窗外的路灯看见程讯眼睛里红红的,连忙说,
“别别别,好好休息,我不问了,我嘴欠,我我我我滚出去。“
“迟到了,考场进不去,有什么问不得的。“程讯开口道。
“为什么迟到啊?”李贺接着问道,程讯把头埋在手掌里,李贺看见他纤细的手指上生着茧子。
“父亲发病了,没有救护车……我跑不快”
李贺听见这话什么也说不出来,嘴里好像吞了一块白灰一样涩涩的,回想起自己昨天说出的那句话,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大耳光。李贺家庭环境好,父母都在工厂上班,当时工厂福利多,工资高,李贺父母的收入在当时足以满足他的一切要求,他从来很少体会到内疚是什么感受,当真正体会到时,他才知道,那是多么的锥心刺骨。
“对不起。”
这声道歉呜咽不清,程讯抬头的时候看见李贺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一颗一颗的往下掉,李贺看见他抬头了,连忙站起来手忙脚乱的把眼泪擦掉,呜咽不清又恶狠狠的说了一句,
“以后谁再欺负你,老子拧断他的脖子。”
第二天上午还是体训课,同学们安安静静等待着老师来,当老师宣布训练开始的时候,李贺领着全班同学站在原地。
那天李贺看着程讯拿了第一名,自己就跟他差一步
就差一步,李贺追了他十年。
突然李贺的视野剧烈震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