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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打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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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噜咕噜咕噜……
是小型车轮在地面滚动的声音。
兰柯本不想转头,但声音越来越近,那在水泥地面滚动的声音也可以算是噪音了,他微蹙着眉头侧头看了看。
这个男生叫周酒。
是个绝逼帅气的娃娃脸。
娃娃脸?看着好像比自己还小不少,初三?
管他的,是小学生大学生又与他无关。
兰柯只看了两眼就移开了视线,到长椅旁站定,缠着爷爷离开。
这个周酒虽然长着一张惹人喜欢的娃娃脸,但整个人却冷的不一般,他从始至终根本连鸟都没鸟兰柯爷孙俩。
嗯,是挺横的。
周酒倒不是装逼,就是初来乍到外加大少爷脾气,有点不爱理人而已,换谁碰上都吃瘪,不怪不怪。
周酒拖着他骚紫色的大行李箱径直走到长椅的另一边坐下,帽衫上的黑帽子垂下来遮住眼睑,他从兜里掏出手机就这么开始摆弄。
相亲相爱:哥,我到了,你在哪?
阿九:中朝边境鸭绿江大桥,明天回去吧。
周酒打字的手指有些抖,好一会才开始输入。
叮!
阿九:小酒,榆树镇分三条大街,你问当地人找清华街,咱家在挨着一个叫东北超市的地方,你上楼到四楼正对的房门,去问那家的邻居取钥匙,然后向左看就是咱家了。
叮!
阿九:家里冰箱里有我前天包好的馄饨,你记得吃,吃完碗筷放在洗碗槽里就可以,明天我回来收拾。煤气灶用完记得关紧,早些睡觉。
周酒过了很久才回复消息。
相亲相爱:知道了,哥你也早点休息别总熬夜。
周酒眼眶红红的,将手机熄了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来,脑子一片混乱。
不远处,兰柯扶着爷爷缓缓离开。
“操,你个三驴逼你他妈娘胎里没憋好就让你妈下出来,看你干干瘦那死样还想超过老子,啊哈哈哈哈!来啊哥哥等你~”
“……”
兰柯他们还没走远就听到这一声鬼哭狼嚎,要是平常,兰柯也就见怪不怪了,但今天爷爷在身边,就不得不多看两眼。
兰爷爷也听到了这死了娘亲一样的嚎声,转头一看,冷汗都要吓出来了。
统共四个男的,脸上个个画的比女人还妖艳,人人手里都拎着把斧头,正玩命往那棵据说至少活了百年的榆树奔去。
兰柯从小在这儿长大,一看就懂,他们这是打了什么赌,谁先跑来把这老榆树砍了谁就赢,赌注无非就是你女朋友让给我,你让我揍一顿,再不就是踹折一条腿……无趣的很。
兰爷爷自然也是懂的,但要是别的树或许他咬咬牙,本着不招惹是非的原则不管也就算了,可这棵树,不行!
老爷子登时就急了,差点抄起拐杖冲过去加入他们的狂奔行列,幸亏兰柯拉住了他。
兰柯抓着兰爷爷的肩膀,手上没太使力道,但也不会被轻易挣脱,他说:“等会爷爷!我知道,这树绝对不能被这帮混蛋玩意儿给砍了,您让我都不让!但您不能过去,您腿脚不好,我怕他们伤着您。在这儿等着就行,我过去。”
兰爷爷听他要过去,理智暂时回笼:“小柯,他们那么些人……”
兰柯无所谓的笑笑:“爷爷,您孙子怕过吗?”然后就跑向老榆树了。
兰爷爷很清醒的知道自己帮不上他,所以没过去,站在原地气得跳脚,又自责自己的腿脚和脑子——好歹会用智能手机的话打电话报警啊!这百年老树总不能说砍就砍吧!
兰柯当然不会扔下他爷爷就去打架,那样爷爷太不安全,一再思量,他跑到刚才那娃娃脸男生面前,拿下自己的书包递出去:“朋友,帮个忙,这包,和刚才的老人,帮我送回家,我家在哪儿老爷子知道。”
周酒摘了个蓝牙,睨了兰柯一眼:“朋友?”
然后他低头继续看手机,冷漠道:“谁跟你是朋友,这儿可没有我认识的人。”
不知是不是兰柯的错觉,他竟觉得这娃娃脸语气里还有点儿莫名的委屈。
兰柯还真不知道,这小娃娃脸突然委屈个什么劲儿。
兰柯:“那帅哥,帮个忙成不,我……”
那帮人已经有冲到榆树前抡斧头的了,兰柯可没那个闲工夫再哄小孩,手里的包一抛一个箭步就飞过了。
周酒原本都要打算将手机熄屏来着,结果一个大黑书包砸过来直接把他的手机拍到了地上,倔强的闪了两下彻底黑屏。
周酒在那一瞬间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看手里的书包,又看兰柯风一样的背影骂了句操,直接把手里兰柯的书包摔在地上,因为气得脑袋发昏,也没听到里面有东西碎掉的声音。
“哎我/操,你他妈谁啊?”斧头没抡下去差点砍了兰柯的一个绿毛儿骂骂咧咧道。
兰柯嗓音淡淡的,眼神像是蔑视:“你们要玩换别的赌,这树别砍。”
绿毛儿直接冷笑:“呵!你是龙王家太子还是啥,毛儿长没长齐就在这儿跟老子人五人六的,想死?”
几句话的功夫,那几个人都赶上来了。
绿毛儿见自己拼死把活跑出来的优势都没了,也不废话:“小毛头赶紧滚,老子有正事……
兰柯比他更干脆:“你,们。滚不滚?这树我说了谁他妈都别想砍,聋吗?!”
混混一听就炸了:“哎我/操/你挺牛逼是吗?”
几个人混社会的,碰上挑衅这事儿也真是半点都不含糊,抡起斧头就往上砍。
前面两个人都要砍下去了,后面两个人却犹犹豫豫没有动手。
兰柯看在眼里,抬右腿快准狠踹飞了绿毛儿手里的斧头,又一个转身用手肘狠狠磕了下另一个人的脸。
但他也挂了彩,右臂被斧头浅浅的划破了,丝丝血迹洇湿了浅色的半袖。
他早就习惯了,从小到大这种伤口就像他去上课似的,虽然可能晚到,但一定不会不到。
兰柯手脚并用,招呼人的拳头半点不含糊,中间还腾了功夫瞄了眼不远处的长椅。
周酒人早就跑了,可兰柯书包却躺在地上,一看就是被人一把扔了的。
兰柯并不意外,心里只剩担忧,爷爷他自己能不能乖乖回家?老爷子鬼主意可多,要是瞎跑可怎么办?
这架得快点结束。
在场面一度混乱时,那绿毛儿还趁兰柯没顾到他往榆树上砍了两下。
高大的榆树剧烈的晃了又晃,仍在风中屹立不倒。
兰柯不经常生气,但他生气时,必有一个标志性的动作就是眯眼。
他微笑着眯了眯那双漂亮的杏眼,嘴唇上下起合:“包哲是吧,老子可认得你呢,老子保证,你小子胳膊——废了!!!”
随着这一声吼,绿毛儿一声惨叫单膝跪倒,右手捂着左手手臂叫得那叫一个大写的惨。
另一个人见状瞪大了眼睛:“你个小白脸!你怎么敢对我老大……”
兰柯嘴角带着点儿血迹,还有些肿,轻蔑一笑说:“兄弟,你确定?他是你们老大?”
那人一张涂脂抹粉的脸憋的通红,像打了天然腮红似的:“放你奶奶的罗圈屁,敢质疑我们老大?!我他妈……”
“哎兄弟差不多得了哈!”那俩没动手的人里一人哑着个破锣嗓子吼道:
“你道上混几天啊大哥都认不对?要不要回炉重造?他妈的包哲就是个舔狗好不诶!你老大出国啦,这两年不回来也差不多,这狗逼舔的好才爬上来敢跟你们这帮子愣头青吆五喝六,时间长了还真把‘青紫’当他家的了?呸!”
兰柯在这种地方从来不会刻意压抑自己的不耐烦,他瞪了那人一眼:“哔哔完没?完事就都散了,还有,之前没跟你们打过招呼是吧?那成,老子现在说。这树,谁敢动,我就把谁胳膊卸了——”
“包哲就是第一个!之前那些破事我不问不管,你们有事儿找我可以,不伤天害理杀人放火摊官司的我都成,就这样,走了。”
那破锣嗓子蔫了蔫:“二哥……”
兰柯抬手:“停,你这嗓子养好再跟我撒娇。刘池衡,咱们早就是两路人了,关系摆在那儿也回不去了知道不,我愿意帮忙是因为我之前都在那混大的,有恩还恩而已。”
后来刘池衡还说了些什么,伴着包哲呲牙咧嘴的谩骂声,兰柯一概没有理会,潇洒的拎了地上被娃娃脸遗弃的包走远了点,就放开步子跑了。
说来好笑,只有在这些一事无成的混混面前,他才能敞开了发脾气,凶恶的,丑陋的,厌憎的,都被他们一览无余。
也因此,他在师友眼中温顺无害,在混混堆里却又是狠人,恶魔。
兰柯回家时,爷爷已经到家了。不过今天他没有等兰柯回家给他做饭,而是自己笨拙的做了面条,盛好了两碗搁在桌子上,现在还冒着点儿热气儿。
而爷爷也没有像往常每日回到家就换上睡衣握上遥控器把电视播到《动物世界》,或者四大名著里的一个,音量调至十二,然后捧着一盘不定的水果歪在沙发上边吃边看。
他站在座机前,一手握着座机,一手准备按键。
谁也不知道这个傻傻的老人将这个姿势维持了多久。
兰柯把钥匙揣进兜,轻手轻脚走进屋换了鞋子,坐到沙发上看老爷子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老人佝偻的背影让他鼻子发酸,他不禁失笑轻声的喊了声:“谁家小孩在偷动大人的电话?”
老爷子手一抖,座机就滑出了手心,长长的线吊住了座机撞在柜子边,声音在这静静的屋子里格外的响。
“哎小柯!”
兰柯笑笑,叫了声:“爷爷!”
谁知老爷子过来了并没有喜笑颜开的摸着自己的脑袋,嘴里哄着那些老调子:“摸摸毛没吓着……”
而是……
“兰柯!长大了是吧,脸上咋回事,胳膊咋弄的!那些混蛋操的小死混子拿斧子砍的是不是啊!”
爷爷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你个死孩子,怎么就不知道躲躲,过去讲道理也行啊,平白让人砍了好过?”
兰柯看了眼自己回家前特意去镇里诊所包好了的白绷带,无奈的弯了弯嘴角:“爷爷啊,您可比我清楚,咱这儿破地方都是群乡巴佬,大字儿认得几个的我扒拉手指头都数的过来,讲道理这玩意儿不存在的好吗。”
兰柯站起身往饭桌走:“再说了,就这事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得动手解决啊,您可庆幸您孙子不是个怂货吧,不然今天那树现在就躺地上,静等被分解成有机质喽!”
老爷子哼哼着:“你,别耍贫。那树是真不能砍,当年啊……”
兰柯抬手比停:“啊好好好,当年的陈芝麻烂谷子我都能给您倒背下来了,您快坐下吃面,吃完就睡觉去吧,这都七点啦!”
老爷子看了眼柜子上摆着的摆钟,“哎呦”了一声:“真七点了哈。”然后老人晃荡着坐下拿筷子扒拉了两口面又站起身。
老爷子嘴上不说好话,但总是下意识把人当孩子的,孩子伤着了,他无论表不表现关心,但心里终归是难过的。
他从抽屉里拿了碘酒棉签扔给兰柯就往屋里走了。
“睡觉睡觉了,你吃完收了碗筷也睡吧,碗筷放水池明早我刷就行,被砍了总得让你歇会不是?”
兰柯接了东西心中微酸,偷笑着:这老小孩总是忘这摆钟快三十六分钟。
“好……哎等会儿,爷爷。”
兰柯举起一只碗:“这用过的碗,是谁来过吃的?”
爷爷站屋门口吼了一嗓子:“你小子木了?不是你让那拎蓝箱子的小年轻送我回来的吗?!为了谢人家我还不得留他吃个饭?”
……是紫箱子。
吼完,老爷子看兰柯呆呆傻傻还在回忆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回屋一反手把门摔上了。
兰柯不是傻了,是要被这小子气笑了,等门被摔关上兰柯才咧嘴笑了笑,嘟囔了一句:这是什么新世纪傻逼。